第八章 他的秘密
他們都是內心破了個洞,重要的東西正在從破洞逐漸流失。
——東野圭吾《解憂雜貨店》
王偉吹著口哨返回家中。
妻子招呼他過來用餐,看見夫君一臉得意的神色,不禁好奇問:「你今天這是怎麼啦,撞了什麼邪?我的王大經理。」
「經理?哈哈。」王偉脫下外套,伸出右手的無名指敲擊著餐桌,「我的郭美人,明天,請叫我王大總監吧。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升遷了。」
「真的?」郭婉悠一臉的不可思議,嘴中『呲』了一聲,搖了搖頭,「莫非,石駿提拔的?」
「對嘛,哎,哎,別這樣,我可得提醒你下,現在要叫石董,尤其當著眾人的面。就在一小時前,他親自約我到辦公室談的。怎麼樣,我就說,咱的眼光錯不了,看上去你的擔心都是多餘的,石董事長可不是一位忘恩負義的人啊。」
「那就好。」
郭婉悠的興奮程度保持著收斂了幾分,情感上總是充斥著有些不可思議。倒不是懷疑石駿的人品,最近一年來,與石駿基本沒什麼交集,倒是偶爾與閨蜜夏暖保持著通話。
夏暖表面上看起來很開心。以她們多年共處一個寢室的觀察,即使一句話中的停頓,聽久了也能感覺到對方的一份困惑,僅僅不願意過多的分享而已。
經不住郭婉悠的軟磨硬泡,夏暖微微的透露出她的焦慮:石駿在婚後,夫妻層面上百般體貼,照顧有加,因為男方屬於年少時父母離異,雙方都嫌棄他麻煩,托寄給了親戚家,每月郵寄來可憐的撫養費,所以基本上屬於與從小失去雙親的夏暖、身世遭遇極其相似。兩人生活中比較理解和相互扶持,偏偏石駿不知為何,在夫妻那個方面,有一些小小的問題,說到此處夏暖開始含羞,涉及到更機密的隱私。
石駿購買了大量的套套,每次夫妻生活時都會堅持去用。其實兩人正到了該要孩子的年紀,況且夏暖答應,一旦懷孕有了,孩子出生后,自己授課上並不是太忙,願意更多的時間,待在家裡陪伴孩子。
可石駿聽了總是打斷她繼續說下去,言之鑿鑿:趁年輕,要以事業為重。就這樣,一直拖延了下來。
夏暖有時因為這不開心。石駿馬上服軟,各種簡單的小方式,試圖哄她。實在煩了,他就躲到一個角落,不言不語。
這件事令夏暖難以啟齒,時間長了精神很受打擊。她從側面開始了解石駿的工作、私生活、甚至手機。
他是一個完美無暇,沒有任何污點的男人。除了偶爾看看男生們都喜歡的片子,交際圈子非常的單一,不可能有出軌的對象。她又心虛,莫非是自己不夠美麗,開始嘗試購買性感的衣服,翻看時尚畫報,經常出入美容院進行各門類的包養,回到家裡,在先生回來之前,都要檢查一下自己的妝容,看是否哪裡出了問題。
夏暖各種努力,討好老公的歡心,幾次夜深,情調布置的非常好。當石駿把她推到床上,準備進一步行動時,人突然起身消失,轉眼間,從床頭櫃里拿出那件存在隔閡的東西。
夏暖氣不過,對屋子進行深刻徹底的大掃除,把阻礙他們間關係的東西,全部扔掉。可石駿毫不在意,每次還是像變戲法一樣,關鍵的一刻,從手包中抽出新的套套,然後才繼續下去。
倒不是沒有什麼快感,與它無關。而是,夏暖確實喜歡孩子,她希望他們間,早一點有愛的結晶。
他可能打心底,根本不喜歡孩子吧。
郭婉悠聽完,怔了良久,說出了自己的分析。
夏暖不得不同意,唯一的結論。
可是,一位做兒童玩具的產品研發經理,他打心眼裡不喜歡孩子,那工作中,稀奇古怪的研發思路又來自於哪裡呢?
都說從事一份事業,必須要徹頭徹底的熱愛,發自內心的喜歡,才是真正的工作者。
石駿幾年內的連續高升,如果不是出於對孩子的喜歡出發點,他根本不會有那麼多創意的新發明。
一個充滿矛盾的綜合體。
「你看,家長只需要下載手機APP,關注我們童話王國的官方微信,輕輕觸碰一下開關,這面板就會被喚醒。」
石駿一天晚上把自己的智能玩具新成果首次展示在妻子面前。
「面板上會閃現五顏六色的光,柔和而不刺眼。我充分考慮到這個年齡段,孩子正是到了認知的時刻,如果他的小手觸碰到了某個圖形,它就會立體的在這個平面展現出來,並配音一個生動的小故事。家長和孩子間,多有這種親子互動,對孩子的智力發育,幫助頗深。」
石駿平時話少,回到家中見到熟悉的妻子,微微多了些,但都比不過每次介紹起他的創意。遇到擅長的東西,他就會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眼睛中放光。即使出席任何一次報告演講,從未出現過任何卡頓,就像換了個人一般。
「它真棒。」夏暖循序漸進,望著出色的丈夫,「我相信,你未來一定是一位好爸爸的。」
石駿的眸子,忽的暗淡了下來。他沒有繼續接下去,默默收起了新玩具,走進卧室,留下一張孤傲的背影。
夏暖還是沒有令他意志做出改變,她嘆了一口氣。睡在同一張床上的人,永遠走不進他的內心。
「我已經努力過了,親愛的。」
夏暖啜泣的在電話中向郭婉悠訴苦。「一切都是徒勞而已。現在,他說自己患上了抑鬱症,工作上壓力過大,我不敢再要求他什麼了,順其自然吧。」
此時的石駿,已然是風光的公司副總經理,寶座穩固。郭婉悠,則順產了一個可愛的寶寶,百天剛過。
王偉夫婦正沉浸在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無限的甜蜜之中,轉變了身份的兩人,更多了一份家庭的責任,愛情也更加的穩固。所以,她清楚明白好閨蜜的心痛。
「抑鬱症據說大家多少都有點。」郭婉悠一邊喂孩子,一邊寬慰著夏暖,「記得咱們寢的李心怡嗎,她畢業后自己做起了心理醫生,名氣很大,不妨給你老公推薦下。」
郭婉悠好心的提供給了夏暖聯繫的方式。
「至於要孩子那事,你別擔心,我家王偉那口子有了主意,讓我告訴你。」
「什麼?」夏暖有些好奇,她不在乎王偉知道這件事的尷尬,更在意他的建議。
「他的招挺損的,我猶豫了好久,覺得與其你們糾結在原地,不如試試也行。」郭婉悠放低了聲音,「小夏,三線女藝人如何給大款生私生子的辦法,你了解些吧。」
唐納德的線索鏈基本處於斷掉的邊緣。
想想前幾天,自己信誓旦旦的勸劉燕女士,將李久立的屍體保存,恢復案子作為他殺案繼續調查下去。
『童話王國』龐大的帝國齒輪依舊照常運行。
滿懷期待的希望接到什麼線索電話、或者是心虛者的奇怪舉動,哪怕是申訴也好,請求蓋棺定論,上述情況之一卻沒有發生。
桌子上的卷宗倒是越壘越厚,都是他熬夜整理的成果。相關人員的筆錄、拜訪記錄、疑點,自己都做了完善的總結。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洪局不可能一味縱容普通的案件成為懸案,唐納德必須更進一步的主動出擊。
李久立的司機張通達昨天下午約在了一家咖啡廳,他們進行了深入的訪談。
結果令人失望。
張通達自從離開『童話王國』后,還沒有物色到新的工作。臨走時,財務按石董的意思,給了他一整年的薪水,又暗地裡在他孩子升學選校問題上答應幫助,所以令這位老司機格外的滿意,少了許多閑言碎語。
「哎,警官,說實在的,我開始,一直以為石總和李董背不住私下真有啥隔閡。」張通達看著眼前年輕的警官,無話不談,「那句話咋說來著,對,算我小人之心,踱君子之腹了。」
「石董事長上任就把我支走,我是一百個不情願。」
「今年啊,家裡很需要錢,何況我沒犯過啥大錯,年紀可能大了點啥的,不影響開車啊,我可是A證,每年都體檢。」
唐納德昏昏欲睡,咖啡的方糖被他放在一邊,需要一定量苦的觸感能讓自己變得稍微精神些。英俊的面龐上,顯露出一臉的沒興趣,心裡嘀咕著大哥你真墨跡。
「我怎麼也算老人吧,大家誰不認識我?就他,剛來時我倆就不咋說話。」張通達接著自己的話題,越聊越沒邊,「估計看我不順眼,還好,這下離職了,眼不見心不煩。」
「哎,不能一味的否定,石總心地還行,或者真是減員增效,節約開支了,辭我也對。咱沒啥特點,一把歲數,說白了就是混。」
「好了好了。」唐納德一口喝掉了杯中剩下的咖啡,揮手喊著服務員續杯,打斷了司機的無聊獨白,「張先生,接下來的時間,我問你答,李久立出事當日,你為什麼沒來?聽說是感冒請假了。」
「啊,對。」張通達被嗆了一句,微微不太適應,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開始回答,「我前幾天就感冒,李董勸我回家歇歇,咱想堅持來的。後來石總也提,怕最近重要談判,我在把傷風傳染給他們,導致狀態不好。你知道,石總說話我不太愛聽,所以他都這麼說,我就不必找不自在,乾脆回家了,反正工資照開。」
唐納德皺了皺眉,將這段話編輯成筆錄,認真記了下來。
「還有其它的嗎?您仔細回憶下,一些微小的事情也可以。」
張通達皺眉思索。平時,他就是一個粗人,即便真有什麼細節,他也會忽略。
「沒了。」
沉思了一分多中,他的果斷回答差點讓唐納德口中的咖啡噴出來。
「額,好吧,買單。」
「嘿嘿。」張通達略表歉意的笑了,端起杯子,不想浪費裡面的奢侈事物,一飲而盡。琢磨半天,蹦出一句話來,「不好意思啊,咱就知道這些,李董私下說過我粗枝大葉的什麼,年頭多了,改不過來。就像感冒那次,我和石駿賭氣,當天就休假回家了,可沒想到,李董事長還是被我傳染了,你說這不怪我么。」
「李久立死前幾天感冒了?」
張通達嚇了一跳,發現唐納德起身後站住了,不明白他為什麼對這件事感興趣:「是啊,劉嫂子不知道我休假,有天下班晚了她掛電話給我。你知道,我們曾經是老街坊,處的挺好的,時不常電話往來。她電話里責備問我,是不是接老李喝酒應酬去了,老李正感冒呢。我說我有病休假,不清楚,就把石駿的電話給了她。我想那幾天都是石總陪的他吧,石總也會開車。」
唐納德唰唰幾筆,把張通達臨走前的這句話摘抄下來。張通達一臉的困惑,估計看到了一個精神失常的刑警,難道感冒又出現不知名的變異品種能致人猝死了?沒在新聞聯播聽說啊。對方只是笑笑,聳聳肩,沒有說明原因。
唐納德自己也不清楚突破口在哪裡,他僅僅不願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馬不停蹄,唐納德要來了李娜娜的手機號。作為李久立的秘書,被辭職的第二人,同樣令他產生興趣。
李娜娜的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打聽到了她的租房地址,趕到時,恰好房東在,了解情況,發現李娜娜早就在離職次日退租消失。
唐納德的另一條線索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