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第2節
長江市西湖不同於杭州西湖,它位於市區中心區域,至今有1700多年的歷史,具有蘇州園林的風格,是市民休閑最佳去處。聽說是晉太康三年郡守嚴高所鑿,在唐末已經是遊覽勝地,到宋代更富盛景。清道光八年,林則徐為湖岸砌石,1914年闢為西湖公園。
她雖然沒有杭州西湖出名,面積也沒有杭州西湖那麼大,但是,景色不輸給杭州西湖,有許多景觀:仙橋柳色、大夢松聲、古堞斜陽、水晶初月、湖心春雨……歷代文人黑客對西湖美景讚嘆不已,留下諸多佳句。辛棄疾《賀新郞·三山雨中游西湖》中贊道:「煙雨偏宜晴更好,約略西施不嫁。」雖然有模仿蘇東坡的《飲湖上初晴后雨》之嫌,但是對西湖的姿色之贊卻毫不誇張。
宋婉晴喜歡去有文化底蘊和人文景觀的地方遊玩,她今天是沖著「湖心春雨」來的,春天一來,她的心就開始潮濕了,各種詩意紛紛發芽,也許這就名叫「春心」吧。
西湖小樓是一座兩層樓的古建築,佔地將近一畝,緊緊依傍在湖邊,因為不是特權階層,的士不能直接駛進西湖小樓,她只好下車走路。她撐開和上次在李妍墳邊一樣的黃色的油紙傘,傘上依然畫著傲霜鬥雪的梅花。
原來那把油紙傘已經被她遺棄在李妍的墳前,後來,因為第一次和江一明邂逅,她覺得一切如夢幻般美好,所以,她重新上淘寶網買了一把一模一樣的油紙傘,以紀念當時的相逢。女人對於愛情的體驗總比男人更細膩更浪漫。
公園西門離西湖小樓不過百米,她徐徐行進,春雨在綿綿不斷下著,四周高樓大廈的五彩霓虹燈,把雨絲染成彩絲,無數的彩絲落進湖裡,湖面上濺起閃亮的水花,燈光倒映在上面,偶爾有幾片花瓣飄落,如詩如夢,如傾如訴。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愁……」
「宋大才女,如此良辰美景,為何感嘆?」宋婉晴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原來駐足湖岸邊,驀然回首,竟是顧菲菲,她不意思地笑著說:「你來得挺早嘛。」
「不是我來得早,是我動作快,沒有時間顧影自憐。」
「誰顧影自憐了?我面對湖心春雨,詩意情不自禁地爬上心頭了。走吧,吃飯去。」
「我剛才看見你孤單的背影時,就像看見林黛玉葬花一樣楚楚可憐。」顧菲菲在醫院裡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她覺得所有傷春悲秋的情緒都是多餘的,她可沒有時間顧影自憐。
「好了,我不是林黛玉,我是活生生的現代女性。」她伸出手,拉著顧菲菲的手,雖然雨打濕了她們相牽的手,但是,她們不在意,各自撐著雨傘走進西湖小樓的「得月」間。
服務員把門打開之後,她倆竟然看見江一明站笑吟吟地站在燈光下,向她倆招手。江一明一看到顧菲菲的那一瞬間,稍稍一愣,他沒有想到宋婉晴帶著朋友來,但是,他瞬間恢復了原狀。
「相公,來,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好朋友顧菲菲,她是省第二人民醫院內科的護士長,前年我得了重感冒住院,她像我親姐姐一樣照顧我。現在,她真的成了我的親姐姐了。」
江一明大方地和她握手:「您好,謝謝您的光臨,我是市局刑警隊的江一明。」
顧菲菲像賞月般地盯著江一明,不知如何回答,她沒有想到天下還有如此高大俊朗的美男子,謝流年與他相比,雖然形體上毫不遜色,但是,她覺得謝流年過於嚴肅迂腐,而江一明一舉手一投足都洋溢著陽剛之氣,當然,也比謝流年高大,她有點黯然地回答:「果然有傾國傾城之色,射鵰打虎之剛,難怪我們的宋才女會為你傾倒。」
「顧菲菲,你是花痴啊?」門口突然傳來了一陣爽朗的笑聲,隨之,風一般地衝進一個女孩,她就是梁林紅,她人未到,笑聲先到,看見顧菲菲看著江一明發獃,忍不住笑了。
「對不起。」顧菲菲忽然覺得有點失態,對宋婉晴表示歉意。
「我不理解你為什麼要對我說對不起。你倆都坐下來,快點菜。」宋婉晴一手拉著顧菲菲,一手拉著梁林紅,把她倆拉到座位上,自己坐在江一明的右手邊,他們面前是一張比較大的方桌。
顧菲菲點了清蒸眼鏡蛇,最近她沒有睡好,嘴起了泡,臉上也莫名其妙地長了痘痘,她為謝流年憂心忡忡,到寢食不安的地步。
梁林紅點了椒鹽淡水蝦和炒菜心,然後把菜譜交給江一明。他對吃從來不講究,叫宋婉晴幫忙點。她來這裡吃過好幾次,對菜譜比較懂,她點了清蒸花蟹和清蒸昌魚,還有一道紅燒牛肉。
喝酒是免不了的,三位女士的酒量都不錯,如果江一明放開喝,不會輸給她們,但是,因為極少喝酒,酒量難免會退化,但是,底子還在。於是,大家約定每個人喝一瓶葡萄酒。
一說到葡萄酒,江一明就想起伍雲榮、馮爾薇、伍飛和沈婷婷,金果公司的人物並不複雜,為什麼找不到線索呢?
酒開了,菜也上來了,但是,江一明的心思還是沉溺在地鐵毒殺案中,他常常想案子想到發獃。
「喂,江隊,這麼多美女陪你喝酒,你還在發什麼呆呢?」梁林紅是開裝修公司的,她經常和客戶喝酒,為人豪爽得像個俠士,是個直腸子,她舉起杯建議:「來,開桌酒喝一半。」
他們用的是300毫升的水晶杯,杯中酒大約150毫升,喝一半的酒是75毫升,是一瓶的十分之一。江一明回過神來和她們碰杯:「對不起,我經常這樣發獃,三位美女請多包涵!」說完舉杯喝下一半的酒。
宋婉晴喝了酒之後,望著窗外的西湖。此時此刻,雨下得更大了,外面的雨點打在芭蕉葉上,發出瀟瀟之聲,風兒吹皺一湖春水,萬物在春風化雨中得到滋潤。屋裡美酒飄香,佳人相伴,溫馨如朝陽,芳香似花叢。宋婉晴忽然來了興緻:「你們看過董卿主持的中國詩詞大會嗎?要不,我也學樣子來一段飛花令吧?」
「不,我堅決抗議,我雖然文科出身,但是,商海的水已經把我那點墨水洗得一乾二淨,我主動投降,我的心裡現在只有生意經。」梁林紅反對。
「我也抗議,我眼裡只有病人,我上的是衛校,風花雪月和詩情畫意的事與我沒一毛錢關係。」
「我站在梁林紅和顧菲菲一邊,我心裡只有案子。」江一明知道自己心裡沒裝下太多古詩詞,怕在她們面前出醜,所以投反對票。因此這風雅的提議被否定了,當然,宋婉晴是個豁達大度的人,她的興緻絲毫不受影響。
「江隊,我好想聽你說和罪犯鬥智斗勇的英雄故事,要不,你說給我們聽聽,也許以後,我也學會當偵探呢。」顧菲菲好奇地望著他說。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比如說這次的地鐵毒殺案。」
「我們的工作平凡又枯燥,大部分時間都用在走訪關係人當中,或者天天在辦公室看監控錄像和卷宗,沒有你想象的天涯縱馬快意江湖,難顯英雄本色。」江一明不願意和別人談案子,因為,哪怕他無意中露出的小信息,都可能泄露機密,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來,喝酒!」宋婉晴怕顧菲菲尷尬,舉起杯和大家喝酒。
顧菲菲何等聰明伶俐?她知道這問題非常敏感,不適合在這裡談,於是,舉杯和江一明碰杯,然後和宋婉晴碰杯:「祝你們這對金童玉女早日結成伉儷,早生貴子,永遠幸福。」她淺笑著,衷心祝福他倆。
「謝謝!希望你也早日找到白馬王子。」
「好!」顧菲菲無奈地回答。
其實,顧菲菲意識到謝流年可能犯法了,儘管謝流年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流露過他殺人了。她想問江一明一些法律上的知識,和刑警對待嫌疑人措施,但是,她見江一明避而不談案子,因此打消了這個念頭。
江一明當然不知道這是他離嫌疑人最近的一次機會。如果江一明會讓顧菲菲把情況說完,以他敏銳的洞察力,他可能因此把謝流年揪出來,但是,江一明不給她機會,同時,也讓自己失去了機會。
酒過三巡,三個女人的話漸漸多起來,似乎都搶著說話,有的話已經重複了兩三遍還在說,她們說的最多是哪款衣服好看,哪個明星長得帥,哪個市長更有魄力……難怪說三個女人一台戲。
平時惜語如金的宋婉晴,似乎也變了一個,儘力配合梁林紅和顧菲菲,好像江一明是隱形人。江一明樂當隱形人,他需要保持清醒,否則,她們哪個喝醉了,誰負責送她們回家?
他們一直吃到晚上9:30,原來說好每人喝一瓶葡萄酒,可買單時她們已經喝了六瓶酒,雖然這單數目有點大,但是,江一明毫不猶豫地買單了。江一明極少花錢,因為沒機會和時間花錢,所以,他的存摺上竟然存了80多萬,其中有一半是破案得來的獎金,他想用這筆錢按揭買婚房。
江一明攔下一輛的士,先把顧菲菲送回家,接著送梁林紅。江一明坐在後座,左邊是梁林紅,右邊是宋婉晴,兩個女孩好像喝醉了,都靠在江一明的肩膀睡著了。江一明不知如何是好。
江一明把梁林紅搖醒,問她家住在哪裡?她口齒不清地說住在陽明小區,江一明把梁林紅送到小區門口,他要送她上樓,但是,她堅決不同意,她說沒有醉。江一明只好讓她獨自上樓。兩分鐘之後,梁林紅給江一明發來微信:我已經平安到家,請勿擔心。
江一明這才稍稍放心,梁林紅三年前就嫁人了,她是奉子成婚,孩子已經三歲了。婚後,整天圍著老公、孩子和生意轉,正驗證了那首詩:琴棋書畫詩酒花,當年樣樣不離它;如今種種變了樣,柴米油鹽醬醋茶。
梁林紅下車之後,宋婉晴就醒來了,她問:「相公,到哪裡了?」
「快到你學校了。」江一明心疼地把她摟進懷裡,酒醉的人是很容易著涼的,還特別容易傷感,酒醉之後痛哭流涕的女人和男人都不少。
「我不想回去。」她的雙手纏上了他脖子,送上猩紅的嘴唇,在他的臉上親一下。
「你不累嗎?」江一明知道她想要什麼。
「累啊,累了才需要你安撫呀,傻瓜!」她嬌嗔地在他的大腿上擰了一把。原來女人喝醉后最需要男人安慰。
周一上班,江一明和周挺去省第一精神病院走訪,他們先去找院長。江一明和吳江對院長羅躍非常熟悉,他們經常送說自己有精神病的罪犯來醫院做精神病鑒定。羅躍是主鑒師,當時是主治醫師,沒想到兩年不見,他竟然當上院長。
「江隊,你們好,好久不見了。」羅躍的眼睛很好使,他倆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被他認出來,因為江一明是背光,他看江一明是逆光。今天是個難得晴朗的日子,外面陽光明媚,各種鳥兒在樹上啼叫,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您好,羅院長,沒想到您當上了院長,恭喜恭喜!」江一明和前來迎接他倆的羅躍握手寒暄。
院長辦公室寬敞明亮,兩邊的牆邊立著大書櫃,書櫃里全部是經典醫學書,最少5000本,像個小型圖書館。曾經有人統計過,一個人活到80歲,如果仔細讀一本書,他的一生不會超過3000本書,絕大多數的書都拿來擺設的,以顯自己曾經讀過這麼多書,當然也有例外。
「羅院長,我們有個嫌疑人曾經患過精神病,他名叫張進發,不知道您是否有印象?」江一明看羅躍的頭髮已經掉了一半,雖然他才45歲,可見他的工作是多麼辛苦。
他想了一會兒說:「這個人我沒有印象,我們的病人太多了,一年最少有1800個患者在我院就診,十年就18000人,即使我見過,也不記得他。」
「你們醫院現在都把患者錄入電腦吧?」
「當然,十幾年前我們就這樣做了。」他把泡好茶遞給他倆。
「謝謝!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好辦多了,你們這麼大的醫院應該有人專門負責管理患者的檔案吧?」
「有,我們檔案室有兩個年輕護士幫忙管理,要不,我打電話把她們叫來?」
「不用了,檔案室在哪裡?我們去找。」
「在A座住院部18樓,你們上去就能看到,我先給她倆打個招呼,好讓她倆協助你們。」
「好的,謝謝啦!」江一明說完和周挺走出羅躍的辦公室,羅躍一直把他倆送到電梯口,看著他倆上電梯才回去。
他倆來到檔案室的走廊,遠遠地看見一個漂亮的女孩站在檔案室門口,她看見他倆之後,小跑上來問:「你們是市局刑警隊的吧?」
「對,我是刑警隊的江一明,這位是周挺。」
「哇噻,兩個我仰慕已久的大英雄,你們就是我的男神,今天得以一見,萬分榮幸。我叫秦虹,以後請多多指教!」她激動地伸出雙手,一隻握著江一明的手;另一隻手握著周挺的手,捨不得放開,直到江一明先放開手,她才覺得有點尷尬,才放手了。
「我是羅院長專門從護士隊伍中調來管理檔案的,我在衛校利用業餘時間,學會用電腦管理檔案,這個可是個技術含量很高的活,沒有我不行,我還學會解密方法,可以隨意破解別人的QQ密碼……」
「你想當黑客嗎?」江一明打斷了她自以為是的想法。
「我怎麼會當黑客?我想當黑客的剋星——紅客!」她的一雙小眼睛眨得特別快,好像要告訴他倆:她特別擅長表達感情。
江一明本來想說:看來精神病是會感染的。以此來諷刺她,但是,想著要她協助調查,於是忍住了。江一明不相信她能輕易解開別人的QQ密碼,很多QQ用戶,甚至銀行客戶都喜歡用簡單的密碼,比如666666、888888、123456是最多人用的,生日也很多人用,偶爾猜中是可能的。
檔案室非常大,架子上堆滿了無數的卷宗,老的可能有30年了。裡面還有一個女孩在用電腦辦公,她也許是剛學校畢業,還帶著青澀,她對他倆淺淺一笑,便把眼睛對著顯示器,她的側臉很美,工作時的狀態特別優雅。
江一明叫秦虹打開電腦,幫忙在系統檢索張進發的資料,秦虹本來想去泡茶,順便和他倆聊一會兒天,加深認識,萬一以後去刑警隊找他倆辦事也方便,但是,江一明不給她機會,她只好懷著淡淡的失落,坐在電腦,開始查找張進發。
電腦的自動檢索辦事效率非常快,不到五分鐘,秦虹就把張進發的名字檢索出來,雖然資料沒有張進發的照片,但是,他的年齡、身高、病情都和地鐵毒殺案中的中年死者相似。
張進發是本省羅江縣平野村人,1983年出生,未婚,父親早逝,妹妹遠嫁,家中只有一個老母親。2014年9月9日,他弟弟送他來省第一精神病院治療的。他在醫院裡治療了五個月之後,病情有所好轉,但卻乘機逃跑了,不知所終。
他的弟弟張進出得知哥哥逃跑之後,坐在院長辦公室門口痛哭,不肯走,連晚上也睡在門口,當時的院長是寧時禮,他賠償給張進出兩萬元之後才肯回家。回家時,他一再交代院長,萬一找到張進發,一定要打電話給他。院長答應了。
他的主治醫師名叫金大鐘,金大鐘已經調到北市精神病院當院長,但是,他的家屬住在省城,每逢周末和假期,他都會回省城和妻子團聚。張進發非常聽金大鐘的話,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竟然從醫院裡逃跑了。
醫院管理非常嚴格,病區是用密碼鎖鎖住的,不管進去還是出來,都要輸入密碼,當時的監控錄像顯示:張進發悄悄躲開值班員,在門禁上輸入密碼之後逃走的。
醫院的門禁密碼共8位數,如果不是有人教張進發,他是不可能知道密碼的。這事至今還是一個謎,因為怕影響不好,院長不允保安去報案,所以,這事就不了了之。
江一明認為金大中有嫌疑,必須和他接觸一下,看他怎麼說,案發時間在哪裡?他們分析主謀肯定在黃岡地鐵站的周圍監視伍雲榮和馮爾薇,然後指揮張進發跟蹤他們。否則,張進發不可能那麼準確地找到這對苦命鴛鴦。
主謀最有可能站在黃岡站周邊的高樓上,用望遠鏡觀察,然後打電話指揮張進發行動,因為站在高處可以避開滿大街的電子眼。主謀應該不會進入地鐵車廂,因為,他會擔心警察從監控錄像中找到他。
如果金大中是主謀,張進發肯定會聽他的話,因為做這種事要非常有把握才行,否則將功虧一簣,弄不好會把自己送進監獄,甚至送上斷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