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第4節

第4節

江一明認為從張進發的身上找線索是最好的辦法,主謀是人,不是鬼,他要和張進發接觸,肯定要和他交談,以培養感情。可能還會幫他治病,使他開心起來,比如吃進口的黛力新和開心水。特別是開心水會產生很大的依賴性,它是毒品的一種,一旦張進發對開心水產生了依賴,就會被主謀牢牢地控制在手裡。

張進發是個精神病患者,對藥物和毒品沒有自覺抗拒能力,被主謀控制和利用非常容易做到。江一明叫吳江和小克繼續走訪仁王廟附近的居民。他和周挺要再去北市找羅躍,他們想從羅躍那裡了解誰曾經接觸過張進發,特別是他的醫生朋友。

吳江和小克已經用了一個星期,對仁王廟附近的市民進行走訪,詢問了上百人,入戶詢問了69戶人家,但是,沒有人看見過可疑的人和張進發接觸過。吳江認為找不到線索是因為他們的工作不到位,沒有找到關鍵人。

但是,由於時間比較短,不可能做到那麼細緻,有時走訪一千個人後,你想放棄時,目擊者卻是第一千零一個。破案有時是要靠運氣好的。當然,運氣是偶然,而持之以恆地偵查是必然。

吳江和小克來到仁王廟,這已經是第20次來到這裡了,因為每天都有不少市民經過仁王廟,上山遊玩,也有市民到仁王廟燒一柱香就走,所以,他們期待遇到目擊者。

今天是4月11日,農民十五,每逢農曆初一和十五都有市民來到仁王廟燒香拜佛。今天天氣晴朗,陽光像溫暖的毛毯,輕輕地鋪滿城市,山上的樹葉在陽光熱力催化下,散發出陣陣清香,使人心曠神怡,精神煥發。

上午九點,吳江和小克走進仁王廟,看見有幾個中年婦女掏錢向一個老人買香燭,10元一把香、三根小蠟燭和一小串鞭炮,也有大蜡燭和長鞭炮,但價錢貴了一倍。

賣香燭的老人滿頭白髮,皺紋縱橫交錯,像松樹皮,說話口語不太清楚,只有一雙渾濁的眼睛比較靈動,吳江猜測他應該有80歲了。他留著短髮,穿著一件破舊的呢大衣,腳著一雙千層底布鞋,不像是出家之人,應該是靠賣香火掙一點生活費的孤寡老人。

他倆以前沒有見過他,可以肯定他沒有住在廟裡,否則,他們肯定會認識。吳江等他賣掉香燭之後,走上前去問:「請問大爺,您貴姓?」

他似乎沒有聽清:「你說什麼?是不是要買香燭?」

看來他的點耳背,吳江大聲問:「您名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

「哦,我名叫水前良,就住在廟下面的良村裡。」他指著良村的方向說。

「您經常來仁王廟賣香燭嗎?」

「不是的,我只在每年過節或者初一和十五來廟裡賣香燭。」

「您多少歲了?」

「我?我83歲了。」

「您年紀這麼大了,還上山賣香燭,真不容易啊。」

「沒辦法,我無兒無女的,只能靠賣些香燭掙些錢。」

「您應該有吃低保吧?」吳江知道低保戶每月可領800多元,夠他的生活費了。

「乘著還能走去的時候,多掙點錢,親朋好友的子女結婚時,好隨禮。」他微笑著,臉上帶著滿滿的自豪感,看來他的心態很好,所以,如此健康長壽。

「我們是市公安局的,想向您了解情況,請您配合我們好嗎?」

「好好好,你們坐下說。」他原來是站著的,說完之後,他坐在條凳上,吳江和周挺在他面前坐下,雙方隔著一個長方形桌子。

「您認識張進發嗎?」

「哦,我認識他,他住在這裡兩年多了,是我在看見他睡在天橋底下,很可憐,才帶他來廟裡住的。他是個好人,把廟裡打理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他沒來以前,都是我在打理,我每個月會給他300元。我還教他種菜、養雞、養鴨、種稻穀,這樣不至於餓死。」

吳江被他感動了,沒有想到他那麼老了,還要照顧精神病人:「您太善良了,下輩子肯定會很有福氣的。」他知道老人喜歡聽這樣話,人,哪有下輩子?吳江是堅定唯物主義者,不相信輪迴的玄說,「張進發死了,您知道嗎?」

「死了?我不知道,我以為他去了別的地方呢。他是怎麼死的?」水前良非常吃驚地看著吳江,似乎不相信他說的話。

「是被壞人引誘……毒死的。」吳江不知道怎麼對他說才好,因為說太詳細很費勁,畢竟他的耳朵不好使,「所以,我們要來調查是誰把他引誘自殺的。水大爺,您有沒看見過誰和張進發來往過?」

「好像沒有吧?他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不愛和人交往……哦,我想起來了,前一段日子,我看見有一個人凌晨三點多就來廟裡,和張進發聊天。」他的聲音有點哽咽,那是因為張進發的死而流淚,他不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毒害一個精神病人。

「哦,請您把當時的情況詳細地說一說,這對我們很重要,我們一定把殺害張進發的兇手抓捕歸案,為張進發報仇。」

「那些日子,不知道為什麼,我經常早晨三點就醒來,我感到很無聊,就想來廟裡看一看,一是想看看張進發;二是擔心下雨,張進發忘了收衣服。我拿著手電筒,來到廟裡,廟門沒有關上,我覺得有點奇怪,一般情況下,張進發是會關廟門的。

「我怕有人來偷張進發的東西,於是悄悄地走進去,走到張進發卧室的門口時,看見他和一個高大的男人在說話,我一句也聽不清楚,張進發對他很熱情,也很開心,靜靜地聽他說話,不時地向陌生人點頭。

「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個人,他應該是個有錢有文化的人,說話時,眼睛一直看著張進發,好像父親在教育孩子似的,非常認真。說了一會兒,他從桌子上拿來一塊碗,倒了半碗開水,放在旁邊涼。

「等開水涼了之後,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小包東西讓張進發吃下去,張進發一看那包東西就很開心,迫不及待地把它吃下去,我想那應該是治療精神病的藥品,可惜我耳朵背,什麼都沒有聽見。

「我怕打擾他們談話,便悄悄地退出來,去看衣架上的衣服收了沒有,結果,衣服已經被張進發收回去了。我想過幾天去廟裡時,再向張進發打聽他是什麼人。但是,我腦子不好使,過幾天就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如果你今天沒有問起,我早已把它丟到爪哇國去了。」他說完,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

「您看見過他幾次?」

「就一次,後來再也沒有看見過他。我也很少那麼早就去找張進發。」

「您還記得他的長相和身材嗎?」

「當然記得,我耳朵不好使,眼睛可很好使。」

「您說說張進發和陌生人的座位和朝向。」

「陌生人坐在床沿上,張進發坐在矮凳子上,背朝著我,因為我躲在暗處,陌生人沒有發現我。」

吳江覺得水前良說話比較靠譜,因為張進發的房間用的是25瓦的節能燈,節能燈掛在張進發的床邊,房間也不大,只有18平方米,可以把每個角落照亮。

「陌生人大概多高?」

「挺高的,當他站起來倒開水時,我覺得他差不多有一米八。身材不胖不瘦,大約35歲,皮膚很白,像是個讀書人。」他努力回憶著。

「我想請您去刑警隊,配合我們,把陌生人的長相畫出來,好嗎?」吳江誠懇地望著他。

「好,只要能把殺害張進發的兇手抓捕歸案,我什麼都願意做,哪怕被兇手報復我也不怕,反正我已經活夠了。」他站起來,準備跟他倆走。

吳江走在前面,水前良走在中間,小克走在最後。十分鐘之後,他們來到了警車前,小克開車,吳江陪水前良坐在後座。

到刑警隊之後,吳江和小克把水前良交給呂瑩瑩,因為她是1號重案組唯一能用三維畫像的人,她畫的像和兇手相似度達80%以上,當然,也有例外的,這例外是口述人沒辦法把兇手的相貌說清楚。

電腦畫像比用手畫像會快好幾位,甚至十幾倍,口述人只需說出兇手大概的輪廓,就可以在相貌庫中檢索,相貌庫中有上百萬張不同形狀的臉,檢索到相似的人之後,再調出來,讓口述人去辨認,直到口述人認為很相似為止。

電腦畫像慢在要為相片修修補補,呂瑩瑩用了4個小時,才把水前良所說的嫌疑人相貌畫好,這已經算是很快的速度了。有時候,口述人經常把修補好的畫像否定掉,這又得重新開始,呂瑩瑩畫像最長了記錄是48小時。

小克開車把水前良送回良村的養老院里,這是政府辦的養老院,專門收養孤寡老人。有子女的老人不能進入這個養老院,當然,除非子女不肯贍養的,也會被送到這裡來。

呂瑩瑩把嫌疑人的畫像傳到1號重案組各位組員的手機上,讓他們辨認是否看見過此人,在外辦案的組員都回復說不認識。江一明叫她把嫌疑人的畫像上傳到市局的微信和微博上,對提供有價值線索的市民給予三萬元獎勵。這是他們屢試不爽的做法,往往有奇效。

憂傷的小提琴聲從天花板上的隱形音箱里緩緩流出,這是薩拉薩蒂的《流浪者之歌》,它是小提琴獨奏曲中不朽的名篇。那是蕩氣迴腸的傷感色彩與艱澀深奧的技巧所交織出來的絢爛效果,許多人聽后都會心蕩神馳,甚至潸然淚下。

此刻,顧菲菲坐在名典咖啡館里,燈光柔和幽暗,她把平常都是綰著長發放下,任它如瀑布般流淌,彷彿她內心裡的深深憂傷。《流浪者之歌》奏過之後,她的眼眶潮濕了。她很少如此傷感過,哪怕她愛上了一個得不到的人。

名典咖啡館在位於省中國語言文學院的西門旁邊,老闆是針對一萬多大學生而開的,因為這裡東西都比較低廉,裝修與燈光卻不失浪漫溫馨,牆上還掛著許多中外文學名著,方便學生隨時閱讀。

顧菲菲請假,在這裡等宋婉晴下課,她有滿懷的心事要向她訴說,她知道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她現在的情商肯定不及格,甚至不如小學生,因為她近來非常焦急,常常睡不好覺,所以,她必須找一個朋友解決這個問題,因此,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宋婉晴。

宋婉晴的智商和情商都很高,她曾經和宋婉晴一起在網上測試過,雖然網上的測試題並不十分科學,但是,在生活處理人際關係和感情問題的能力上,宋婉晴都比她強很多。

還有一個理由,就是江一明是宋婉晴的男朋友,她覺得江一明是一座大山,只要靠著他,她就會變得堅強起來,而且,他可以為指引她,讓她的人生不會迷失方向。

昨天晚上,她又和謝流年在一起,度過了一個狂歡夜,當倆人都酣暢淋漓地敗下陣來時,他緊緊抱著她,對她說:「親愛的,要不,咱們出國吧,到哪裡都可以,最好找一個無人的小島,慢慢老去。」

她愣住了:「咱們在國內過得好好,幹嗎要出國?出國人生地不熟的,我們不會講英語,怎麼找工作,怎麼生活?」

「這還不容易嗎?把你和我的錢兌換成美金,叫人把我們送到一個小島上,我們生兒育女,種菜捕魚,不會餓死的。」他的手一縮,把她抱得更緊了,好像怕她會跑掉似的。

「可是我還沒有準備好,還有,我怎麼跟我父母交代?」她知道他有說不出的苦衷,他不想把真相說出來,逼他是沒有用的。她非常了解他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算了,就當我沒有說過。」他慢慢鬆開她,黯然神傷,她的心漸漸由暖變涼。

從此,倆人一夜無話。他假裝睡去,其實,她知道他沒有睡,她也睡不著,翻來覆去在想到底要不要聽他的話。如果去外國,她父母肯定會極力反對。如果和謝流年私奔,父母肯定會痛不欲生。

在愛情與親情面前,她不知如何選擇……

「菲菲,你在想什麼?那麼投入。」宋婉晴不知何時來到她的面前,她如夢初醒,起身拉著宋婉晴的手,把她按到對面的座位上。

宋婉晴坐下之後,從朦朧的燈光中,看見顧菲菲的眼裡含著淚,心一陣發疼:「菲菲,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剛才聽了《流浪者之歌》傷感而已。」

「你在騙我,同時也在騙自己,你知道嗎?這不像你以前的做派。」

「婉晴,你說對了,我是在欺騙我自己。所以,我才想來找你幫我解開心結。」她從來沒有如此無助。

「遇到什麼困難了?」宋婉晴把她捂著眼睛的雙手拿開,認真地看著她,宋婉晴估計顧菲菲可能是因為愛情。

「謝流年說要和我出國私奔,如果我不跟他一起去,他可能會獨自流浪在異國他鄉,一想到他在國外孤苦伶仃的情景,我就心如刀割。」眼淚從她的眼眶奔涌而出。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在醫院裡處處受人尊敬,工資也非常高,還有一個漂亮能幹的老婆,他怎麼會放得下?」宋婉晴覺得不可思議。

「他的理由是他無法開口向李子詩提出離婚,和我在一起,如果我們想在一輩子一起,唯一的辦法是出國。」

「到底是出國還是私奔?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他說先偷跑到東南亞,然後再想辦法找個無人的小島生活。」

「這太幼稚了,世上沒有世外桃源,只要活著必需和柴米油鹽打交道。而且我可以十分肯定他在騙你,憑他的智商不會想出這麼荒唐的辦法來的。」宋婉晴憐惜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安慰她。

「我也知道他有事瞞著我,半個月前,他差一點跳海自殺,但是被我死死拉住,勸回來了。」

「這說明他對你不真誠!既然你們愛到可以生死相許的地步,還有什麼事不能告訴你呢?」

「對,我感覺他可能犯下了大罪,所以,他必需逃到國外去,否則,他將死路一條。」

「假如他犯下重罪,逃到天涯海角也沒有用,目前將近有190個國家加入了國際刑警組織,隨時隨地可以把他抓捕歸案,你千萬不能跟走,否則,你的爸爸媽媽還有老奶奶會哭死掉的。」

「可是……我真的是用生命在愛他,哪怕跟他一起殉情我也願意!」她凄然地看著宋婉晴,希望得到她的幫助。

「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也不要做,照常上班工作,我甚至贊成你和相愛的人一起殉情,但是,我堅決反對你和一個罪犯殉情。當然,目前還不能肯定他犯下重罪,可是他對你欺瞞事實真相,憑這一點,他就不值得你愛!」

「可是我做不到啊,真的做不到,我每分每秒都在想他,他一舉一動,音容笑貌,孤單背影……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眼前放映。」

「我知道,我也有過這樣的時候,你現在一定要聽我的,絕對不能偷渡出國,否則,你可能要坐牢。這事,我得問我相公,看他怎麼說,讓他來說服你……好了,別哭了,這樣就不美了。」宋婉晴站起來,走到她身邊坐下,把她摟進懷裡,好像顧菲菲是她的小妹妹似的。

她點點頭,停止了哭泣,宋婉晴從桌子邊抽出幾張紙巾,為她拭去眼淚,讓她平靜下來。

宋婉晴給江一明打電話,問他有沒下班,可不可來名典咖啡館一起吃牛排?江一明說他在北市走訪調查,暫時沒有辦法回家,有事等明天上班再說。或者晚上給他打電話也可以。

宋婉晴只好把電話掛斷,思索著如何勸顧菲菲回心轉意,別干傻事。她想把情況向顧菲菲的父母說明,但是,遭到顧菲菲的強烈反對。宋婉晴只好作罷。也許靜靜地坐在這裡陪她喝咖啡才是最好的安慰。

像顧菲菲這樣死心塌地愛一個男人的女孩極其罕見,現代女孩被男孩稱為物質女孩,只要對方有車有房有存款,什麼都好說。而顧菲菲和宋婉晴是同道中人,她們看重的不是物質,而且品德與才華。

如果謝流年犯了重罪,那麼,已無品德可言,愛的天空已經塌陷了一半,但是,顧菲菲卻沒有看到這點,因為愛上一個人,就像吸毒一樣,是會上癮的,一旦愛上就再也離不開他。

宋婉晴忽然覺得:也許顧菲菲跟她說的事情,可以幫助江一明破案,但是,這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刑警隊那麼多的精英都無法解決問題,她也無法解決吧,所以,她很快就忘掉了這種想法。她在等江一明給她微信,一般情況下,他都會發微信向她道一聲晚安,雖然僅僅兩個字,但是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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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號重案組之詭影憧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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