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第7節
吳江和小克把謝流年半年來的手機通話記錄列印出來,逐一排查,因為工作很大,他倆無法在短時間內把通話中200多人調查完畢。江一明知道2號重案組目前沒有重案,於是,把2號重案組員併入吳江這組,希望儘快找到謝流年殺吳亦俊的證據。
江一明最擔心的是謝流年背後還有人,他們搜查完謝流年的家之後,又對他的辦公室進行搜查,沒有發現別的疑點。謝流年只懂得醫學知識,並不懂得化學知識,他的VX毒劑是從哪裡來的?如果還有更大量的VX毒劑被歹徒利用怎麼辦?
江一明想起了省國家安全局,國安局是反間諜機關和政治保衛機關,是中國政府唯一對外公開承認的情報機關,也是中國情報及治安系統中,政府參與層面最廣的一個單位。收集恐怖組織情報是國安局的一部分,所以,國安局比公安局能更快更早得知全世界恐怖分子的情報。
國安局位於江東區東街路81號,俗稱81處,它的原身是接待國家高級幹部和外國貴賓的省招待所。改革開放不久,第一座五星酒店——白天鵝酒店在長江誕生了,接待高幹和外賓的任務就由白天鵝酒店來承擔。
國安局的圍牆裡面有上百棵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大榕樹,其中一棵最大榕樹的樹冠直徑達31米,據說,它的根系比樹冠更大。走進國安局處處鳥語花香,滿目綠意,好像走在原始森林中。國安局不大,主樓是一棟五層石頭房子,是解放前建造的。
後來用鋼筋和水泥對所有房子進行加固和修繕,變成了一座現代化的辦公樓,它看上平凡又渺小,但是,卻擁有世界一流的計算機和超速的網路系統,每天從世界各地彙集來有關各種恐怖組織的最新情報。
江一明認識國安局的局長曹國東。他是一個經驗豐富、智慧冷靜的人,年輕時是廣州軍區南國利劍特種部隊的連長,這支特種部隊創立於1988年,是新中國成立后的第一支特種部隊。
進入特種部隊的軍人都是千里挑一的,不僅要身體強悍,各種技術高級,而且智力也要極為卓越。一名特戰隊員不僅要學會射擊、格鬥、刺殺和爆破技術,還要學會攝影、竊聽、通信、泅渡、滑雪、攀登、跳傘、警戒、偵察、搜索、營救等等。
所以,江一明對曹國東非常敬佩。曹國東今年49歲,因為很注意鍛煉身體,看上去依然年輕,沒有一根白髮,身板筆直挺拔。只是額頭上的淺淺的皺紋,才出賣了他的年齡,那是常常深思的結果,充滿智慧和精明。
他一看江一明,便從大班椅上站起來,健步走上來與江一明和周挺握手:「江隊,好久不見!有三年多了吧?」他握手非常有力,笑聲特別爽朗。
「是啊,曹局,已經三年零五個月了,那次是您親自給我頒獎,您還鼓勵我更上一層樓呢,結果,我不爭氣,還是當隊長,繼續抓壞蛋。」江一明自我調侃著。
「不以官位大小論英雄!我在這位子上不是也一呆就八年嗎?只要能為國為民服務,就值得自豪!來,你們請坐。」曹國東先在沙發上坐下,從茶几的抽屜中拿出一罐茶葉,準備泡茶。
「謝謝曹局!我們辦了兩件很特殊的案子,一件是謀殺吳亦俊的案;一件是3號線地鐵毒殺案。我們懷疑這兩起案子是同一人所為,但是,地鐵毒殺案的元兇謝流年在我們的走訪過程墜樓自殺了。我們從謝流年的家裡搜出1900毫升的VX毒劑,和地鐵毒殺案的成分完全一致,所以,我們可以斷定他就是兇手。但是,他和三個死者沒有任何交集,我們懷疑他可能受別人指使,很有可能是恐怖分子之一,因此,我們想向您了解一下,近來有沒發現恐怖分子向我市滲透?」
「據我所知,目前還沒有發現有恐怖分子在我市活動。但是,去年10月初,俄羅斯聯邦安全局曾經給我們傳送情報,說有一幫ISIS恐怖分子向我國沿海城市滲透,同時,我們得到了這些恐怖分子的名單,名單上一共51個人,我們研究了許久,認為那都是外國人或者維吾爾族的名字,好像沒有謝流年這個人,我去調資料給你們看。」
曹國東站起來,走到辦公桌邊,打開電腦,輸入一連串各種文字混合的密碼,之後用指紋和虹膜識別才打開電腦,國安局就是不一樣,電腦竟然要設置三重防火牆才能打開。
打開電腦之後,曹國東把俄羅斯聯邦安全局發來的恐怖分子名單調出來,叫江一明上去看。江一明坐下來慢慢看,但是,上面的名字全部是外國人,沒有謝流年的名字,江一明感到奇怪。
「曹局,可以把這份名單發到我們刑警隊的郵箱去嗎?」江一明問。
「可以,但是,要用最高的加密方式保存這份名單,否則,可能會泄漏國家機密。」
「我們市局的呂瑩瑩是加密高手,經過她設置防火牆用超級計算機解密最少得五年以後。」
「那就行了。」
江一明打電話給呂瑩瑩,叫她打開電子郵箱,他要把一份絕密名單發送到她的郵箱中,並把情況向她說明。呂瑩瑩叫江一明放心把名單發給她,她知道怎麼做。
江一明要發送之前,對名單進行加密,以防在發送途中被黑客攔截,因為可能有黑客日夜盯著國安局長的IP地址,不得不防。當然,曹國東的電腦沒有與互聯網連在一起,這讓不少黑客失望。
三秒鐘過後,呂瑩瑩給江一明發微信說收到了,正在對郵件進行加密處理。江一明給她一個贊的表情,把手機放進口袋。
江一明覺得目前還不能確認謝流年是恐怖分子,所以,他原本想和國安局合作的想法被打消了。
江一明和周挺向曹國東告辭,說以後可能還需要國安局的大力協助,請及時保持聯繫。曹國東說國安和公安是一家,不分你我,為了國家和人民的安全,他們義不容辭。
「相公,我前兩天忙著寫論文,沒有回復你的信息,你不要在意呵。」宋婉晴在電話那頭安慰江一明。
「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說才是,前天有個嫌疑人跳樓自殺了,我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我知道跳樓自殺的人是誰。」
「你怎麼知道的?這事我們是保密的。」江一明微微吃驚,但是,想一想現在網路這麼發達,任何公眾事件都沒有辦法保密,只要有目擊者拍一張謝流年死亡現場的照片發到微信或者微博上,最少有上百萬的市民會看見,甚至轉載,更不用說還有無孔不入的媒體了。
「他名叫謝流年,是顧菲菲的老公……」
「等等,晴晴,你搞錯了,他是李子詩的老公。」
「沒錯,顧菲菲愛上了別人的老公,但是,顧菲菲在我面前口口聲聲叫他老公,我的潛意識就默認他是顧菲菲的老公了,準確地說:他是顧菲菲的情人。顧菲菲愛他到可以犧牲生命的崇高境界,我打電話給你,就是想跟你說她的事,你能不能抽空來名典咖啡館一趟,顧菲菲正哭得死去活來呢。」她祈求著,語氣格外溫柔。
「不行,我正在辦案,沒時間,我看晚上能不能抽空去看她。」江一明絕對不會為了宋婉晴而假公濟私。
「我知道你捨不得用上班時間與我見面,但是,我覺得這可能對你們辦案有幫助,這是我的第六感告訴我的,所以,我才打電話給你。」她仍然在勸他。
江一明想了一下,覺得宋婉晴說的話有理,因為,謝流年和顧菲菲是最親密的人,很多事情可以從顧菲菲口中得到驗證,甚至關鍵證據。如果能從顧菲菲的口中得到有價值線索,那比在外面四處奔波快捷得多。
「好吧,我和周挺馬上開車去見你們。」江一明想:一定要帶上周挺,否則,他真的有假公濟私之嫌,他過不了心理上的那道坎,何況他們明文規定:走訪證人或者嫌疑人,必須兩個以上的警察在場。
周挺把車開到名典咖啡館門口停下,這時,太陽已經西斜,春日裡的夕陽溫暖火紅,把城市當成鮮紅色,如夢幻般不太真實,但是春日白晝較短,它落得快,一會兒,絢麗的晚霞在空中漸漸淡去,正像人的青春。
江一明和周挺走進名典咖啡館,宋婉晴和顧菲菲坐在幽暗的燈光,顧菲菲的眼裡含著淚水,眼圈一片黑,並且腫了一層,臉色蒼白憔悴,似乎瘦了一圈,好像她才是新寡婦,而不是李子詩。
江一明想:謝流年被兩個如此優秀而美麗的女人深愛著,也不枉此生了。
顧菲菲看見江一明和周挺,既有一絲欣慰,又有一絲擔憂:這麼私密的事,他幹嗎還帶個下屬來?
江一明看透了顧菲菲的心思:「菲菲,這是我的同事周挺,我們現在是上班時間,因為你是嫌疑人的好友,所以,我這是例行公事,必須有兩個人在場,否則是違規的,請你諒解。」
顧菲菲點點頭,她不想在周挺面前說她和謝流年的情事,畢竟她只是謝流年的情人,不管從法律或者道德上來說,她和李子詩相比,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菲菲,我相公來了,把你想的說出來呀。」宋婉晴鼓勵她。
顧菲菲看看周挺,又看看江一明,她在猶豫著,不知要不要說?怎麼說?最終,她還是覺得不應該放過這個機會:「江隊,我想把我老公……謝流年的屍體拉去火化,安葬,您看……」
「對不起,菲菲,我們沒有權力這麼做,這事你得跟李子詩商量,如果她同意的話,也得等我們把案子偵破了,才能火化……」江一明突然意識到在宋婉晴面前不應該說這些事情,因為這是機密,不能在非當事人面前說,當然,他因為沒把宋婉晴當外人,所以,才會不知不覺說出來。
「晴晴,我們要單獨詢問菲菲,請你迴避一下好嗎?」江一明抱歉地對宋婉晴說,他怕宋婉晴不高興,盡量笑得燦爛點。
「好的。那我先回學校,你們問完了之後,我請你們東海漁村吃飯,菲菲已經兩天沒吃飯了。」她笑得很自然,沒有一絲不悅,這就是宋婉晴,溫柔大度又善解人意。
江一明向宋婉晴點點頭,他見她不在意,一下釋然了。但是,宋婉晴走了之後,顧菲菲像孩子被媽媽拋棄了一樣可憐,她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她有點怨江一明把宋婉晴趕走。
「菲菲,晴晴走了,你不要有什麼擔憂,如果你不想說話,你可以不說,但是,如果你是站在正義和法律這邊,我相信你會說真話……還有,謝流年可能是被人要挾,教唆張進發去毒殺伍雲榮和馮爾薇,所以,我們必須把謝流年背後的主謀抓捕歸案,為他報仇雪恨,否則,可能還會死很多人。」江一明真誠地看著顧菲菲,期望能得到她的幫助。
顧菲菲稍稍放鬆一些,但是,她覺得不可思議,謝流年是個非常善良的醫生,許多患者甚至說他是普度眾生的活菩薩,怎麼可能教唆別人去毒殺無辜的人?
「江隊,你們有鐵的證據證明是他毒殺三個無辜的市民嗎?」
「如果沒有鐵的證據,我們是不會說這種話的,你要相信1號重案組從來沒有辦過一件錯案,雖然開始可能會走一些彎路,懷疑一些清白的人,但是,最終都會還嫌疑人清白。」
顧菲菲覺得江一明的話有道理,因為謝流年自從和她有了床笫之歡之後,各種行為實在讓她費解,比如:突然和她上床;準備去跳海自殺;叫她和他私奔去國外……
「江隊,你問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訴你。」如果謝流年真的是被主謀要挾而自殺,那麼,她唯一能為謝流年做到的事就是配合警察,把元兇抓捕歸案。
「謝謝你,菲菲,我知道你是個善良而正義的女孩,如果你提供的線索能幫助我們抓獲真兇,那麼,你就是全市人民的大功臣。如果沒把真兇繩之以法,可能還會有無數人死在他的手下。你認識謝流年那麼久了,應該非常了解他,他近來有什麼異常舉動?」
「從3月初開始,他就坐立不安,竟然把一個不需要動手術的患者的肝臟切去十分之一,這種低級錯誤是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我想他可能壓力太大,造成精神恍惚的結果。」
「他會不會是故意的?」江一明認為謝流年可能是故意為之,因為他需要請長假,有可能為了下一個行動做準備。
「故意?不可能!我說過他很善良……」
「菲菲,可是實事不是你想的那樣,人是多變的,殺人犯去救人的案例很多。有一句名言:『每個人心裡都住著魔鬼,幸福是它的牢籠,當一切幸福化作泡影,魔鬼就會衝破牢籠,高唱著血腥的聖歌浮現。那時候,絕望的人將所向無敵。』」
「也許吧,我承認我太失敗了,我根本不了解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半個月前,他準備去跳海自殺,後來,被我發現,被我勸回來。前幾天,他懇求我和他一起私奔,準備去國外一個沒有人的小島相愛到老。」
「他想自殺可能是認為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饒恕,所以想和你逃到國外去。還有可能是他正在被人追殺,或者要挾再干殺人的事情。從你說的情況來判斷,再次驗證是他教唆張進發毒殺那對情侶……他還有什麼異常之舉?哪怕很小的細節對我們都非常重要。」
顧菲菲低下頭,陷入沉思。她愁容滿面的表情令人心酸,可見她有多麼愛謝流年,而他卻想把她當作逃亡生涯的伴侶,甚至殉葬品,愛情為什麼總是這麼殘酷?
「我覺得他和以前比不修邊幅了,甚至到邋遢的地步。以前他一下班就會穿上西裝革履,把自己打扮成一個風度翩翩的才俊,當然,除非夏天……哦,我想起來了,他把以前的手錶換成了黑色的電子錶,以前是西鐵城的機械手錶,現在是電子手錶。我有點納悶:他為什麼要把好手錶換成電子手錶呢?不過,我沒有問他為什麼,自從我和他有過肌膚之親之後,就有說不完的話。有時會躺在床上聊一個通宵,以前他是不愛說話的人。」
「哦,你有沒有認真看過他的電子手錶?什麼形狀?」江一明認為那可能不是手錶,而是用來與主謀聯絡的腕式手機。
「我沒有仔細看過,但是,記得它的形狀:長方形,比平常的電子錶要大許多,別的我就不記得了。」
「有沒有充電埠?」
「沒看見,我當時不會在意這些小事……我愛他那麼久,才得到他,我們……你懂得的。」她不想把男歡女愛說得那麼露骨。
「他有沒有和陌生人來往?或者接陌生人的電話?」
「沒有,他每次和我在一起,都把手機關上,不讓任何人來打擾我們,完全沉溺於倆人世界里。」
「他就不怕李子詩打電話找他嗎?」
「他每次和我在一起,都是李子詩出差之後的深夜,李子詩從來不會半夜打電話找他,這是他對我說的。」
「菲菲,如果你把他的情況早點告訴我們,也許謝流年就不會死,我們會給他機會,讓他坦白從寬。」江一明遺憾地說。
「那天我們去西湖小樓吃飯時,我想把他的情況跟你說,可是你似乎不願意在我們面前談案情,所以,我就不敢說了。還有,我怕和你說太多話,晴晴會生氣。」
「對,都怪我不給你機會……」江一明剛剛說完,手機就響了,是宋婉晴打來的,她說已經傍晚6:30了,問他可不可以下班?她肚子沖著她嚴正抗議了。
江一明聽出是她在向他抗議,想了幾秒之後,覺得已經問得差不多了,於是叫宋婉晴過來,一起去東海漁村吃飯。他好久沒有吃一餐飽飯了。一有案子,他們就顧不上好好吃飯,中國大部分刑警差不多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