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第7節
林化松是省女排二隊的助理教練,二隊也稱少青隊,他今年35歲,年輕時是省男排的自由人,30歲那年退役之後,來到女排二隊當助理教練到現在,他的工資不高,月薪加獎金不超過一萬元,但工作卻非常忙碌辛苦,為了向一隊輸送人才,他甚至連周末都沒休息,晚上加練是家常便飯。
因為絕大多數時間都在封閉的排球館里度過,所以,他的交際圈很窄,至今還沒成家立業,隨著年齡的增長,他一天比一天焦慮,直到有一次在市舉辦的排球比賽中認識旭紅。
旭紅年輕時也是排球運動員,擔任在省少體校副攻,當時她才16歲,就已經長到172厘米,正在她和教練都認為她可能會長到180厘米以上時,卻不再長高了,這讓她大受打擊,因此變得沮喪,無心再繼續苦練,因為達不到180厘米進不了省隊,何況她的排球智商並不十分出色。
因為打排球,旭紅各科的學習成績很差,最終高考落榜,王先旺是個排球迷,他經常看旭紅打球,旭紅高考失敗之後,他對她展開強烈的愛情攻勢,僅僅兩個月就俘獲了旭紅的芳心,於是開始同居,第二年便生下了女兒王安琪。
其實當時旭紅心智尚未成熟,不知道要什麼樣的人當一生的伴侶,她看到王先旺是個成功者,有車有房,而且溫柔又體貼,她沒怎麼深思就同意了王先旺的求婚,儘管旭紅的父母反對,但她固執己見,勇敢地出嫁了。
一年前,省排球協會舉辦全省排球比賽,全省各縣市的有24支隊伍參賽,因為省一隊去參加全國錦標賽了,省排協派二隊參賽,結果二隊不負眾望,奪得了冠軍。
因為省隊的主教練池麗和旭紅是隊友,她知道旭紅雖然退役多年,但依然酷愛排球,就邀請旭紅去觀看她們和西岩市的決賽,比賽是晚上7點半進行的,市電視台進行了直播。
獲得冠軍之後,池麗邀請旭紅去體育酒店喝慶功酒,旭紅無比驚喜,當然,這是因為旭紅曾經為二隊捐款過。他們乘大巴來到體育酒店,歡慶奪冠。旭紅坐在池麗的左手邊,林化松坐在旭紅的右手邊。
雖然她常在省體育電視台中見過林化松,但從未謀面,卻心馳神往,因為排球隊員退役后還在從事排球工作是很幸福的,此時他和旭紅坐一邊,旭紅見他不僅英俊瀟洒,而且談吐儒雅,向她娓娓道來各種排球趣事。
旭紅忽然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這感覺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過了,旭紅雖然酒量不好,但卻頻頻向林化松敬酒,為了回敬她,他也頻頻舉杯,喝得她心跳加速,心如鹿撞,這當然不完全是喝多了的原因。
那一夜他們喝到晚上12點才回家,林化松打車送旭紅回家,旭紅怕被王先旺撞見,她在小區門前就下車,然後和他揮手道別,林化松示意她進去,她只好轉身走進小區。但她似乎感到背後有一雙灼熱的目光在看著她。
她回到家裡后,趕緊跑到陽台上去看小區門外的林化松,想看他有沒有走,結果長街空無一人,只見榕樹葉在昏暗的街燈中飄然而逝,又被寒風旋起,飛到看不見的地方,她感到淡淡的失落。
王先旺還沒回家,她給他打電話,系統卻提示手機關機,她早已預感到他外面有女人,她經常聞到他衣服上有香水味和少女身上特有的體香,當她第一次發現時,她覺得天都塌下來了。
但是,她又不知道向誰訴說,最終她鼓起勇氣給她媽媽打電話,她媽媽說: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選擇的,就嫁雞隨雞吧,十個男人九個花,何況是成功的男人?她只好默默地忍受。
她想跟蹤王先旺到底包養了什麼樣的女人,結果被池麗批評:如果這樣的話,只有兩種結果,一是離婚,二是忍受,不如不去理他,獨善自身,把精力放在自己的生活上,過得更精彩一點。
她在那晚想起了池麗的話,於是她加了林化松的微信,一直和他聊到凌晨4點才依依不捨地結束,因為林化松第二天還要訓練。
從此,他倆變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她覺得自己的心慢慢貼近他,一天沒有跟他聊天,她就覺得身邊少了什麼。除非王先旺一整天都呆在家裡,她才不敢和他聯繫,但是,這種情況極少,一個月就那麼一兩天。
就這樣,倆人聊著聊著,就聊到床上去,而王先旺已經半年沒有盡丈夫的責任了,她每次和林化松在一起,都覺得久旱逢甘雨,整個身心都溶化了,排球教練比被酒色掏空的王先旺強壯挺拔,她深深沉醉其中,只恨良宵太短,情愛太長。
小克和周挺來到林化松的單人宿舍,來之前小克已經打電話給他,他同意在宿舍里等他倆。
省體校的宿舍是新蓋的,位於體校的北部,緊靠芝蘭山,環境非常好,周邊綠樹環繞,鳥兒在林間悠揚婉轉地歌唱,繁花散發著不同的芳香,是鬧中取靜的好去處。
林化松住在排球樓302房,小克和周挺看見房門虛掩著,上前輕輕叩一下門,林化松把門拉開,看見他倆說:「兩位神探,請進。」
宿舍是套房,兩房一廳,像小公寓,雖然不大,但乾淨又溫馨,如果是女孩住會把它裝扮得更美更溫馨。
林化松已經把茶泡好了,茶几上裊裊飄散著水氣和茶香,牆上貼著林化松和二隊的各種獲獎照片,顯示著他曾經走過的輝煌。
「林指導,我們從旭紅的口中得知你倆是情人關係,請你不要否認。」小克看著他,他的氣質堅忍、陽光、俊朗,中等個子,眼睛非常有神,好像能透過重重迷霧看見陽光一樣。
「我知道了,昨天晚上旭紅髮微信跟我說的。」他沉穩淡定。
「你是否曾經想過和旭紅結婚?」
「是想過,而且這個念頭非常強烈。」
「可是她是有夫之婦,你不覺得破壞別人的家庭不道德嗎?」
「是王先旺背叛旭紅在先,難道他是道德的?我是替旭紅在懲罰王先旺,不可能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吧?」
「你有這個權力嗎?」
「因為旭紅無比愛我,我也愛她,所以,我有這權力。」他毫不愧疚。
「所以,你早已盼望王先旺和旭紅離婚,或者王先旺早點死掉?」
「我是盼望她倆早日離婚,但從不盼望王先旺早死。」
「你有謀殺王先旺的嫌疑,我們想知道王先旺被殺的時候,你在哪裡?」
「那天我在宿舍里睡覺,因為旭紅去了香港,她要我回宿舍和她視頻聊天,我們約定當天晚上10點準時在電腦前,結果我們一直聊到凌晨一點,她因為第二天還要早起去觀光,我們只好就此打住。」
「有誰能證明?」
「沒人能證明,但是,我們排球樓的出入口都有監控錄像,你們可以去查看錄像,看我當時有沒有出去過。」
「我們會去調查的,但願你說的話都是真的。」小克和周挺離開林化松的宿舍,來到保安監控室。
他倆要求調閱當時的監控錄像,錄像證明林化松當時確實在宿舍里睡覺,因為宿舍的陽台被防盜網封死,而302隻有一個出入口,林化松不可能長翅膀飛出去,來到現在作案。
但是,目前只有林化松的嫌疑最大,王先旺死後,如果他和旭紅結婚,就可以掌握王先旺的千萬資產,他會不會雇凶謀殺王先旺呢?如果是他雇傭殺手幹掉王先旺,那麼,他會雇誰呢?
他倆調閱了林化松的檔案,發現他自小喜歡打排球,在上初中時,被體育老師相中,然後把送到西岩市少體校,又因為有排球天賦和智商,被送到省體育學院讀書,同時被省排球隊看中,一路走來,他非常順利,交的朋友也比較簡單,沒有魚龍混雜之人。
他倆對林化松的通話記錄進行深入調查,希望能從中找出疑點。他倆來到移動公司,把旭紅和林化松半年來的通話記錄列印出來,進行分析。
小克發現旭紅和林化松只有6個個共同好友,其中兩個是旭紅的閨蜜,另外三個分別是池麗、二隊隊長楊飛霞和領隊梁細泉。
其中一個名叫牟平明的人是無業游民,他是三個月前從監獄中刑滿釋放的。因為只有梁細泉和牟平明是男性,其他四個都是女性,可以排除嫌疑,而梁細泉身高191厘米,也可以排除。
當然,兇手未必是旭紅和林化松的共同朋友,但一定是其中一個人的朋友,或者熟人,否則,不會把謀殺重任交給他。
目前先去找牟平明再說,一個剛剛出獄的人,在重賞之下可能會鋌而走險,而兇手的冷靜、耐心、兇狠也符合牟平明的特點。
他倆去河東監獄調閱牟平明的資料,牟平明因為在打群架中把對方打成重傷,使對方變成殘疾人,因此被判刑8年,可是入獄之後從不悔改,再次把舍友打成輕傷,被加刑兩年,直到2016年5月10日才出獄。
他出生於1978年,江北區梨山村人,未婚,身高173厘米,比較粗壯,符合嫌疑人的身體特徵。小克和周挺從河東監獄出來后,直奔江北區分局,向片警了解情況,一般情況下,刑滿釋放人員出獄之後,會讓片警對他進行定期走訪,看他有什麼困難,比如是否能找到工作或者對象。
所以片警應該有牟平明的聯繫電話。片警吳城磊說他確實有牟平明的手機號碼,小克叫吳城磊打電話給牟平明,說要到他家去走訪。吳城磊便打電話給他,結果對方關機。
吳城磊想了一下說:「他至今還沒找到工作,靠老父母種菜養他,他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整天晝伏夜出,和亂七八糟的人混跡於酒吧、迪吧、KTV,只圖一時痛快,不思進取。」
「這種人這種狀態最容易被人利用,走,我們去他家裡看看。」小克叫他帶路。
梨山村已經被城鎮化的巨輪碾碎,全部都被開發成商品房,完全沒有農村的樣子,變成一排排沒有個性的房子,被冠名為梨山新村,原來村子周邊有一望無際的田野,種著碧綠的秧苗和青翠的蔬菜,現在被層層的房子和工廠遮住了視線,再看不見金黃色的稻浪了,農民種菜種稻穀得開車到兩公里之外。
因為牟平明父母的農田被徵用,他們家分得了兩套房子,一套是他父母住,一套牟平明住。分別是12棟301和302房,房子位子是以抽籤的方式決定的。
吳城磊和他倆來到門口,他摁下門鈴,摁了很久,才聽到一聲懶洋洋的聲音:「誰呀?這麼早就來吵我。」
「我是吳城磊,快吃午飯了,你怎麼還在睡覺?」
「好,我就來了。」
五分鐘之後,門打開了,牟平明穿著睡衣,站在旁邊伸懶腰打哈欠,好像還沒睡夠。看見小克和周挺,並不覺得奇怪:「你倆是新的吧?」他以為他倆是新安排到江北分局的民警。
小克見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快40歲的人了,還這樣子,非常反感,並不想作任何鋪墊:「我們是市局1號重案組的,今天是為命案來走訪你,你必須好好配合我們調查。」
「當然,我吃了十年政府的牢飯,這點覺悟還是有的。」他嘴角翹起,臉上蕩漾著譏笑。
「請問你和林化松是什麼關係?」
「朋友,一般朋友。」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兩個月前在黑貓迪吧認識的。」
小克不相信,因為林化松忙得沒空去迪吧喝酒,而且那裡的酒貴得嚇人:「林化松那點工資,哪裡捨得買100元一瓶的啤酒?五六個人一晚上消費下來得好幾千元,我不相信。」
「不是他買單,是一個名叫旭紅的富婆買單。」
「你們怎麼會認識他倆?」
「是黑貓的車經理介紹的。」
「車經理為什麼要介紹他們給你認識?」
「當然是為錢了。」
「錢?請說清楚一點。」
「說就說嘛,反正是犯罪終止事件,是這樣的,車經理是我以前在道上混的兄弟,我出獄后找他出主意,希望能找個活干。車經理問我會幹什麼活?我說只要有錢什麼活我都會幹。
「他問我哪怕殺人?我說是的。於是他就介紹林化松和旭紅讓我認識,那天晚上,他倆在黑貓迪吧開了一個房間等我,我進門之後,三個聊了一會兒,然後進入正題,林化松拿出一張照片給我看,他說給我50萬,讓我把照片上的幹掉,他先付給10萬,我當然開心地接受了。
「他拿出了12頁列印紙,上面是王先旺的詳細資料,他的公司、車牌號碼、經常行車的路線、常去的地方等,然後,他親手交給我10萬現金,我當時喝了許多酒,看著眼前那一疊的現金,眼紅了,就把錢收下。
「於是我開始跟蹤王先旺,發覺他包養了一個情婦,住在常田村鼓點巷,我準備晚上在鼓點巷裡把他做掉,但是,一星期之後,旭紅打電話給我,叫我別幹了,並要求我退錢9萬元給她,那一萬作為我的勞務費,我當然不同意。
「因為不想讓煮熟的鴨子飛走,說我一諾千金,必須把王先旺幹掉,否則我在江湖中沒有棲身之地,其實,我也不想干殺人償命的事,我只想掙那10萬元。
「後來,在車經理的協商下,我同意還給旭紅5萬元,另外的5萬作為我的勞務費,她同意了,但她要我守口如瓶,除了我、副經理、林化松和旭紅之外不得讓任何知道,結果,沒想到王先旺竟然被別人殺掉了。也了卻了我的一樁心事。」他娓娓道來,好像在說著別人的故事一樣。
「11月7日晚上11點到12點你在哪裡?」小克看到他死不悔改的樣子非常生氣,厲聲問道。
「我就知道你們會問這個問題,幸好我那天晚上10點以後,和朋友在烏江酒家喝酒喝到凌晨4點才回家,烏江酒家的老闆和服務員可以證明,如果運氣好的話,他們可能安裝監控器,這可以讓你們省去許多警力,哈哈哈……」他放肆地大笑起來。
小克發怒了,他閃電地出手,把牟平明的手扭到背後,周挺立即從手包掏出手銬把牟平明銬上,這些動作只在幾秒鐘之內完成,牟平明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手銬銬上了。
「你們憑什麼銬我?銬人是要經過法院批准的。」他毫不膽怯地叫道。
「憑你預謀殺人未遂和敲詐旭紅的5萬元。」小克不理他,把他往外推,押到警車上,駛往市局。
在車上,小克覺得有點衝動,但是,牟平明有重大殺人嫌疑,而且承認收了旭紅的5萬元,銬押牟平明不會犯大錯,如果不銬他,萬一讓他潛逃了怎麼辦?只要有證據證明他收受旭紅的錢,他肯定是要被判刑的。他剛剛出獄就敢預謀殺人,十年的監獄白蹲了。
而小克最不能容忍公然向他們挑戰的嫌疑人,哪怕要犯錯誤,他也要治一治牟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