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第2節

第2節

尤志會不會是別人所殺?而非正義力量呢?但是,大家一致認為是正義力量所殺,因為:一是兇手都選擇在沒有監控器的地方下手;二是兇手同樣射中死者的肺部;三是不在現場留下鞋印;四是一刀或一箭致命,兇手對自己的力道非常自信。

唯一不同是兇手沒有選擇正義網上的惡人作為目標,因為兇手知道重案組已經派人24小時盯著正義網,一旦有惡人的劣跡被公佈於網上,警方就會派人重重保護被害人,這讓謀殺行動提高了極大的難度。

所以,想在警方重重保護下進行謀殺,風險極大,可能從此落入法網,自己的一身正氣將化作一縷輕煙,偉大的理想從此煙消雲散。

弓弩雖然屬於警方禁用武器,但是,網上都能買到,實體店也有賣,全市有上百家射箭俱樂部,還不包括官方辦的學校,體育大學就有很多學生專門練習射箭的。

江一明和小克來到尤志的家裡走訪,尤志的妻子名叫柳怡英,今年35歲,是江北區工商局市場監管所的文員,她打開門看見江一明和小克,憂心如焚地看著他倆說:「你們可要為我們做主啊,我老公真是個沒處找的好男人,他這一走,扔下我們孤兒寡母,我們怎麼辦呀?」

她的雙眼已經哭得紅腫,弱不禁風的身體像蘆葦桿,好像風一吹就會被折斷。她的五官小巧玲瓏,皮膚稍顯暗淡,眼裡有一種淡淡的憂鬱,這不是她老公的突然離世造成的,是長年累月潛移默化而成。

江一明和小克坐下之後,問:「柳女士,我們一定會把兇手抓捕歸案,讓你老公含笑九泉,你放心吧。人已經走了,你哭得再傷心也無力回天,請節哀順變,你還年輕,還有大好前程,一定要往前看……」

「不,這輩子我再也不會改嫁了,我只愛我老公一人,我以後決心把孩子撫養長大,讓她過上幸福的日子,別無他思。」她的聲音輕柔,但擲地有聲。

「好,咱們不談這些。你老公應該是被正義力量所殺,當然也沒有完全排除別人殺他的可能,你是否知道尤志做過有違道德和法律的事?」

「沒有,絕對沒有,我老公是一個非常正義又純粹的人,除了上班工作,他很少出去應酬,從來不愛吃喝玩樂賭嫖,是領導的好下屬,是同事的好朋友,是孩子的好父親,幾乎沒有議論過他的為人。」

「你覺得尤志會對你無話不說嗎?」

「除非會讓我擔心的事不跟我說,別的事都會跟我說,因為我出生在一個不幸的家庭,從小到大受盡生活的折磨,還得了輕度的抑鬱症,他對我溫柔體貼,百依百順,是個模範丈夫。」

「也就是說,他的道德是很高尚的吧?」

「對,高尚這個詞雖然有點高估他,但是,他絕對不會做出違反法律和道德的事情來。」

「尤志有沒有得罪過人?」

「沒有,雖然他非常有個性,但是他豁達大度,不會輕度得罪人。」

「你認識尤志多少年了?」

「我女子今年15歲,我是在2000年認識他的,如今已經16年多了,我們還以為可以白頭偕老,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早就丟下我們娘倆……」她又抽泣起來。

江一明從茶几上的紙盒裡抽出兩張紙巾遞給柳怡英,她感激地點點頭,拿紙巾去擦拭眼淚。

「尤志有沒和你說過,他沒認識你之前得罪過人呢?」

「沒有,他不會和我說負能量的事情,他很陽光很正義。」她的眉毛紋得非常精緻,是一個講究細節的人。

江一明沉默了,他看看她家的裝修和家電都很普通,不像是個追求奢華的家庭,客廳的牆上有許多尤志的獎狀和他與領導的合影,他曾經是江北區的政協委員。

江一明收回目光說:「柳女士,今天我們就聊到這裡,你現在處於悲傷狀態,許多事情你可能一下子想不起來,如果以後你想起可疑的線索,請給我們打電話。這是我的名片,請保重身體,你女兒還小,你要好好照顧他,所以,你不是一個人在承受,而是和女兒共同承擔。」

柳怡英點點頭,把他倆送出大門,直到看著他們走遠了,才把目光收回,她女兒在學校寄宿,沒有女兒和老公的家,實在太冷清了,一種難耐的寂寞與憂傷又襲上心頭。

江一明來到尤志的單位,找他的局長羅一成了解情況,羅一成今年52歲,他成熟穩重,中等偏胖的個子,肚子特別大,臉上的贅肉不少,但面容慈祥和藹,給人一種大肚能容天下難容之事的感覺。

他認識江一明和小克,招呼他們坐下之後,剛剛坐定,他就問:「江隊,你們是為尤志的案子來的吧?」

「您說對了,我們想了解尤志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尤志是個工作認真負責的好下屬,凡事以大局為重,絕對不會拖領導的後腿,他的文筆不錯,當辦公室主任非常適合。和同事的關係也很融洽,一句話,沒什麼大毛病,有前途。」羅一成遞給他倆各一杯熱茶。

「您的潛台詞好像說他有點小毛病?」江一明聽出了弦外之音。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每個人身上都有缺點的,尤志的屍骨未寒,這些缺點不值一提。」

「也許他的小毛病就是我們破案的關鍵線索,請您說一說好嗎?」

「我也是聽說的,他喜歡在筆記本上記錄同事或者領導的小事,比如朋友送一斤茶葉或者送一包煙給領導,他都要記在筆記本上,幸好我不抽煙,只喝茶,送茶是小事,何必記著呢?這本是人之常情,即使沒有任何權力的農民之間也有互贈食物的習慣嘛。」他微微一笑,但是意識到不應該笑,於是微笑瞬間消失了。

「他還有沒有別的缺點,比如違反道德和法律的事情?」

「我認識他五年了,沒有發現這些,他是一個正義感很強的人,是個理想主義者,違反道德和法律的事情,他是不會幹的。這點我可以保證……哦,我想起來了,去年5月13日,他因為交通肇事逃逸,被交警罰款5000元,本來是要拘留一星期的,但是,後來我出面為他說情,沒有拘留,只做罰款處理。」

「請您把具體情況說一下好嗎?」

「是這樣的,去年1月13日下午3點左右,他要去市國土局開會,但是,他在家裡為老婆熬藥耽誤了一點時間,他把車開得比平時快一點,這時,在他的小區門口突然衝出一個老人,他剎車不及,把老人撞倒了。

「他趕緊下車去查看,幸好老人只是膝蓋受了一點傷,老人對他說沒什麼大礙,叫他去上班,他給老人1000元錢,叫他去醫院檢查,老人說可以,於是,尤志開車走了。

「因為他沒有給老人留下手機號碼,老人也沒有記住他的車牌,到第三天,交警才找上門來,說尤志肇事逃逸,要對他進行拘留和罰款處理。原來老人的膝蓋骨骨折了,要住院一個月才能落地走動。

「老人的兒子和女兒不肯了,他們去交警隊反映情況,交警調取了當時的監控錄像,對錄像進行仔細查看,結果發現是尤志的車肇事,他們要求交警以肇事逃逸處理尤志。

「尤志大聲喊冤,因為老人當場否認他讓尤志先去開會,他自己去醫院看。而監控錄像是沒有聲音的,肯定是老人受不了子女的壓力,反咬尤志一口,尤志自認倒霉,自願負擔所有醫療費和陪床家屬的誤工費。

「他打電話給我,請我向交警隊長求情,交警隊長是我同學,因為我們有一個重要的地塊拍賣會在市局舉行,許多文件要尤志去處理,別人無法代替他的工作,隊長覺得情有可原,於是作出只罰款不拘留的決定。事情的整個過程就是這樣的。這不算是罪大惡極吧?」

「這當然不算,如果尤志當時撞倒老人不停車,可以認定他肇事逃逸,既然他下車,又給了老人醫療費,不算逃逸。那位受傷的老人叫什麼名字?多少歲,哪裡人?」

「他名叫唐家明,今年73歲,和尤志同住在江北區華里鎮的加州花園,他兒子名叫唐磊,是美嶺傳媒公司的經理。」

「這事傳媒上有沒有報道過?」

「聽說《長江早報》第五版有報道過,只用300多字。」

「唐家明現在怎麼樣了?手腳還利索嗎?」

「唉,別提了,唐家明的膝蓋骨好了之後,不久,患上的食道癌,五個月之後去世了,唐家人認為是尤志肇事給他壓力引起的,還來我們單位和尤志家裡鬧過,後來他們鬧到了法庭,法庭判尤志無罪,無需負擔任何費用。」

「好吧,我們就談到這裡,我希望您能幫忙想一想,尤志有什麼罪惡讓人痛恨,這樣我們可以早點破案。」

江一明和小克回到刑警隊,他沒有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來到重案組的辦公區,期待其他人有所發現,但是,辦公區里沒有一個人,所有人都出去了。

江一明只好回到辦公室,開始苦思冥想,尋找線索。但是,他的注意力總是無法集中,他想起了在鄧市長面前立下的軍令狀,如果到時無法破案,哪怕方理華和席千度會苦苦挽留,他會決然離職,出了這麼大的事,總得有人來承擔責任吧?

現在的領導都是問責制,不像以前是責任制,雖然一字之差,卻有天壤之別。雖然刑警隊不算什麼官,但是,畢竟是個小領導,當上市局的刑警隊長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江一明甩甩頭,覺得自己不能這樣瞻前顧後,要把精力集中起來,去思考偵察方向和線索。正想著,門被人叩響了,他叫一聲請進,呂瑩瑩和吳江走了進來。

「你們應該有點收穫吧?」江一明的眼裡充滿了希望。

「對,但不知道有沒有用。」他倆坐在江一明的對面,吳江接著說,「我們發現尤志的銀行賬戶上有異常情況,有人從瑞士給他的賬戶匯來10萬美金。」

「哦,是什麼時候匯來的?」江一明一下來了精神。

「10萬美金於2016年9月5日到賬的。」

「查出是誰的賬戶匯來嗎?」

「我們都知道,瑞士銀行因為獨特的保密制度,讓全世界的富豪和貪官喜歡把錢存在那裡,同時也是罪犯藏匿贓款的勝地,我們的對手設置了保密障礙,無法查出是誰把10美金匯給尤志。」

「這說明尤志不是一個有正義感和道德感的人,他有可能不像柳怡英所說的模範丈夫,而是一個貪官,因為,他可以利用手中的權力,為房地產開發商提供方便,總之,這錢來歷不明,而正義力量非常了解他是什麼樣的人,所以,才對他痛下殺手!」

「沒錯,如果能查出是誰向他的賬戶匯來10美金就好了,能不能通過國際刑警組織,去調查匯款的來源?」

「這事比較麻煩,因為瑞士法律規定銀行可以拒絕警方的請求,當然,除非重大的國際金融問題,瑞士銀行是要配合的,而我們要調查的資金只有10萬美金,在他們眼裡只是沙灘上的一粒沙子。」

「瑞士是和我國最早建交的國家之一,和我國非常友好,這幾年來,我國的影響力日益上升,已經從國際舞台的邊緣走到中央,他們會給我們面子吧?」

「我可以向方局彙報此事,讓方局跟我省國際刑警聯絡處交涉,或者上報公安部,讓公安部向國際刑警組織發出協查通報,但是,這恐怕要拖比較長的時間,到時怕是物是人非了。」江一明感慨萬端。

「江隊,你別那麼悲觀,我們絕對不會讓你離職的,否則我們集體請求辭職!」吳江明白「物是人非」是什麼意思。

「對,我和小克也會與江隊風雨同舟,我辭職可以去當電腦白客。」呂瑩瑩也附和著吳江的話。

「算了,別談這些。如果這筆錢是兇手匯給尤志就好了,這樣可以讓國際刑警組織更快地介入,因為人命案比經濟案重要得多。」

「兇手應該不會把10美金匯給尤志,他恨不得尤志早死呢,怎麼會匯款給他?老吳,看來我們的對手來頭不小啊,竟然跟國外勢力掛上了鉤。」

「也不見得,兇手只要有黑客技術,可以入侵尤志的賬戶,查出他受賄,就可以斷定個貪官污吏……」

「不對,我覺得正義力量不會對貪官污吏下手,前面的四位死者都是出人命案,才被正義力量殺死的,他不可能對貪污10美金的尤志下手,除非尤志幹了謀財害命的罪惡,我國的貪官污吏太多了,正義力量殺一輩子也殺不完。」江一明掏出一支煙分給吳江。

「尤志所有銀行賬戶只有這筆錢是異常嗎?還有沒別的異常情況?」

「沒有,尤志總共在三個銀行開了賬戶,一是建設銀行;二是工商銀行;三是中國銀行,瑞士銀行匯來的錢是匯入中國銀行的賬戶上。」

「這樣吧,我去向方局彙報情況,早日爭取國際刑警的支持,萬一國際刑警馬上就會去調查呢?」

「好,兵貴神速,你去忙吧,我和呂瑩瑩繼續走訪調查。」

江一明來到16樓方理華的辦公室,他看見江一明來了,微笑著叫他坐下喝茶,江一明想:局長就是局長,在迫在眉睫的時刻,竟然如此淡定從容。

他把瑞士銀行向尤志賬戶匯來10萬美金的事向方理華彙報,要求他向公安廳請求國際刑警組織協查,方理華答應馬上去辦。叫江一明回去安心地工作,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

他感激地向方理華點點頭,方理華扶著江一明的肩膀,一直把他送上電梯,才回辦公室,方理華的眼裡滿滿是對他的期望和關切。江一明又是一陣感動,喉結一滾,咽下了一口口水。

在電梯下降的過程中,不知道為什麼,他腦子裡突然掠過宋婉晴的倩影,她的聲音,她的容貌,她的一顰一笑……清晰地出現在眼前,這種事情從來沒有過,當然,除非李妍。

難道是因為近來的壓力太大了,潛意識裡想找個緩解壓力的美事嗎?可是,他與宋婉晴才一面之交,怎麼可能把她當作逃避現實的港灣呢?她是一塊可以讓他靈魂棲息的芳草園嗎?

心理學說人處於電梯或者狹窄的密室里,最容易想起最美好的事情來,不知道這句話是否準確?

江一明用力搖搖頭,覺得有點可笑,同時想把宋婉晴從腦海中趕走。電梯很快就到一樓了,他看到一張張同事們熟悉的臉。有一個剛剛畢業的女警察向江一明打招呼,江一明看見她的微笑很像宋婉晴,心裡又愣了一下,趕緊對她報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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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號重案組之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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