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颯颯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
在余小漁前去鎮子後山之際,丫頭許姑蘇怯生生的上前一步,拽了拽他的衣角,眼神中的怯懦掩飾不住。
雖說許姑蘇也算是在世面上顛沛的孩子,但終究也只是見過小場面。
遇到白鹿山這種殺氣騰騰的場面怯場是自然。
余小漁徐徐走在前,許姑蘇快步走在後。
鎮子外的那處山坳很遠,大概有十多里。
隨著齊國國祚轟然炸碎,這個鎮子也變得不同尋常起來,先是從函谷關外的陰陽家嫡傳弟子追了過來,而後是堪輿家的大手謝青囊千里迢迢來收網而被截胡。
乍一看,像是一潭死水,殊不知早已經暗流涌動。
好在悄無聲息之間,徐家三代人鎮在此地,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余小漁心中大概猜測出此地的不同之處所在。
等兩人路過鎮子外面坍圮的道觀也就是徐家落腳之地的時候,不見徐家男丁,唯獨剩下那正前後腳忙活的婦人。
婦人見到梳洗乾淨的許姑蘇眼前一亮,善意一笑,後者眼神閃避,埋下頭去。
等走出鎮子,道途也變得崎嶇不平起來,有掩映在草木間的羊腸小路彎曲迤邐朝著深山縱深處而去,不知盡頭在何處。
「你的蟲兒修養的如何?」
路上,余小漁開口問道。
許姑蘇從袖口摸出那木匣子,打開後放在掌心處。
僅剩下的幾隻青蚨靜悄悄趴在匣子里,振翅。
余小漁端詳了一眼,笑道,「看起來已無大礙,再修養一段時間,應能飛了。」
許姑蘇展顏一笑。
等將匣子收好之後,這才將眼神緩緩而震驚的投向了遠處的群山之中,張大嘴,想說話卻發現自己已然發不出任何聲音。
余小漁訓著她的眼神看去,這才驀然發現,在群山掩映之下,綠屏之下,一道蒼白頭髮,身材略顯佝僂的衫衣老者正急速而行。
身形所過之處,草木為之伏倒,樹梢下沉。
他的速度並不快,卻不走小徑,一路從山腳徑直衝向山頂。
余小漁眯著眼,此人的境界當真是深不可測,至少四境之上,在這座天下幾乎可謂是出類拔萃的存在,鮮有敵手。
深入山坳,群山遮蔽,青翠屏障宛若天際之間蔓延鋪展的一束青絲。
愈發走入之後,氣候竟逐漸變得寒冷起來。
余小漁也見識到了截然不同的一幕景象。
夾道的山腰之間,驀然多出了許多木質房屋,多為樸素,也不乏亭台樓榭,別具一格。
建造這些木屋之人,大抵是避難而來,其中自然也有潛心修道的諸子百家高人,但屈指可數。
一路上山,景色別具一格,興許是早春時節已悄然過去,沿路小徑多出幾分斑斕粉色點綴。
入了山坳,人影綽綽,周遭氣氛也開始微妙起來,行人匆匆,多半是獨行之輩,鮮有搭夥結伴,但其中不乏一些俊男靚女結伴而行,美其名曰闖蕩江湖。
不過余小漁單從那花哨且質地一般的配劍不難看出,多半是一些打著遊歷幌子勾搭少女的富家子弟。
入了山坳,再過一個拐角,景色忽就變得截然不同起來。
山間石峰嶙峋,宛若一柄柄倒立指向天穹的劍刃,密密麻麻足足有數百根,高的大概數十丈,至於低矮的,只有一人高。
余小漁牽著許姑蘇走在那一男一女之後,稍許拉開一些距離。
但聽到那華服著身器宇不凡的年輕人邊走邊解釋道:「情姐姐,此地傳聞曾是齊國某個諸子百家中某個的發跡之地,只是至於是哪一家,已經無從考證,說來也是極為蹊蹺,當年這個道統消失之前沒有任何徵兆,到現在也只能從蛛絲馬跡之中揣測。」
年輕人與那身材婀娜纖塵不染的少女落下半個身位。
眼神之中除了掩飾不住的火熱外,多出幾分忌憚敬畏。
那配刀少女的身份並不簡單,複雜到讓年輕人說話之前都斟酌一番措辭。
年輕女子聞言,緩緩開口,輕聲道:「畢竟是先秦時代的道統,距離眼下少說也有數百年的時間,不過從留下的遺迹來看,多半是兵家的祖地。」
兵家?
年輕人也未曾多想,拍馬道:「還是情姐姐見多識廣。」
女子神色如常未曾搭理,單手搭在刀柄上,走起路來別有一凡風韻。
等到形形色色的路人多起來,初見世面的許姑蘇則顯得怯懦起來。
遠處路上,一略微佝僂的長衫老儒慢慢悠悠的走在前。
老儒的身邊,有一個身材頎長氣度不凡的年輕人,年輕人年紀大概二十上下,比起老儒高出一個頭來,稱得上是出類拔萃,一邊隨行,一邊俯身傾耳垂聽,態度虔誠。
那富家公子哥兒起初跟隨在兩人身後,和隨著逼近,心中便覺得那同行的一老一少儒家之人堵了道。
加之身邊有情姐姐作伴,也正好尋個機會出出風頭。
可誰知那公子哥兒剛衝出半步,便是被一柄刀擋在了自己胸口前。
低頭看去,卻是見到心中暗許的情姐姐的一雙美眸瞪著自己,當下不解問道:「情姐姐,你認識他們?」
女子搖頭,低聲道:「自然不認識,不過奉勸你別出風頭。」
「情姐姐,在平陸都這片地,秦家可從不怕誰。」
女子破天荒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這個認識時間不長卻沒有在意過的紈絝子弟,當即冷笑道:「秦家?大火都燒到房檁了,這片地還能剩下幾分威望?」
年輕人笑容僵硬,頓了頓,不敢再說下去,生怕情姐姐動氣。
「你可知道,在七國之地,敢觸秦家眉頭的大有人在,一個能被白鹿山這種不入流的勢力逼到絕境的氏族,還能容你招搖過市?」
女人看向身旁年輕人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憐憫。
終究是沒跳出枯井的一隻蛙,眼界也就肉眼可見那麼大。
公子哥兒垂頭喪氣抿嘴不言語。
女人幾步上前,和他拉開距離,意思不言而喻。
不多時,轉過山坳的路口,景色也瞬間豁然開朗起來。
忽而聽到前方老儒低聲道:「颯颯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