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汗珠從楚大郎的額頭上一滴一滴地滴下來,廳里安靜的讓楚大郎覺得可怕,唯一的聲音不過是陳老七彈著刀背的聲音,他彈的很耐心,一下又一下。楚大郎的勇氣一點點消失,跪著的地方出的汗已經汪成了一小灘水,唯一能支撐他的不過就是求生的意志,他抬起頭看著面前笑的風情萬種的十娘,咬牙問出一句:「大嫂,我全說出來,你能免我的死嗎?」
十娘哈地笑了一聲,笑聲里藏著無盡地諷刺,陳老七也撲哧一聲笑了,他的手開始迅速地敲刀背,敲擊的聲音越來越快,也越來越響。絕望開始在楚大郎的心裡蔓延,那光輝燦爛的未來離自己越來越遠,他茫然地抬起頭,陽光里是新娶娘子嬌美的笑容,為她博一個五花官誥,為她肚子里的孩子博一個光明未來,統統變成泡沫,離自己越來越遠。
十娘對陳老七點點頭,陳老七站起身上前拉住楚大郎的胳膊,楚大郎茫然地被陳老七拉起身走了兩步才大聲地道:「讓我見見瑞兒,瑞兒不會讓我死的,當年我們夫妻恩愛……」啪的一聲,楚大郎的兩邊臉被十娘甩了兩個耳光。
十娘已經大怒:「你也好意思提夫妻恩愛,父子和睦?當年若不是我們趕到,瑞兒就已經死在牢里,別口口聲聲說什麼誤聽人言,那是你的妾,你是她的夫主,她所說的還不是你教的?瑞兒再是強盜出身,也沒有對不起你。」
陳老七用刀背敲一敲楚大郎的背,有些不耐煩地嚷道:「你有什麼好冤的,身為丈夫不照顧妻子,身為父親不疼惜孩子,趁早吃我一刀,早死早托生吧。」楚大郎一雙桃花眼此時早沒了半點神采,任由陳老七想拖死狗一樣把他往海邊拖。
剛拖出大廳,楚大郎求生的意志又重新起來,抱住陳老七的大腿叫道:「就算我對瑞兒不起,興兒也總是我的兒子,你若殺了我,日後你怎麼見興兒。」遠處傳來笑聲,楚大郎循著笑聲望去,站在那裡一身紅裝的是瑞兒,她身邊站著的是萬阿蛟。
萬阿蛟看一眼楚大郎,淡淡開口:「你放心,從明日起,興兒就是我的兒子,他姓萬,不姓楚。」楚大郎在見到瑞兒時候本想開口求救,聽了這話已經一口鮮血快噴出來了,沖著瑞兒大聲咒罵:「賤婦,我還沒死你就勾三搭四。」
陳老七的刀在楚大郎脖子上找著合適下刀的地方:「你快死了,這些話留給閻王老子說吧。」楚大郎的咒罵戛然而止,沖著瑞兒又是大喊:「瑞兒,你我五年夫妻,你難道一點也不顧念嗎?」瑞兒看他的眼就像看一個死人,陳老七不等他再叫,已經把他繼續往外面拖去。
十娘走到瑞兒身邊,用手拍一拍她的肩,瑞兒方才的惆悵已經一掃而空,笑著對十娘道:「要在岸上,成親前一日是不能見面的。」十娘輕拍她一下,看一眼旁邊的萬阿蛟:「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真要是幾天不見面,只怕阿蛟就蒼老很多了。」
這話說的大家都笑了,陳老七回來的時候刀上的血跡已經消失,至於那個人是用什麼方法殺死的,死之前有沒有受了別的折磨,瑞兒沒有問,也不需要問。她將是萬阿蛟的新娘,她的孩子會叫萬阿蛟為爹。
喜事辦的十分熱鬧,萬阿蛟到十娘住所迎瑞兒的時候,被關在門外刁難許久,最後還是有人忍不住一拳捶破了門,萬阿蛟衝進門裡抱起瑞兒就走,倒嚇了屋裡的人一大跳。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瑞兒早被萬阿蛟抱出了門。
有個姑娘回頭看見桌上的蓋頭,急忙拿起蓋頭在後面追趕:「蓋頭,新娘子的蓋頭都沒有蓋上呢。」在屋裡的人這下都笑成一片,十娘懷裡抱著海珏:「走,跟姨母去瞧你那沒蓋頭就出嫁的娘。」興兒穿著一新在十娘腳邊蹦跳。
等十娘帶著他們追上去的時候,瑞兒的蓋頭已經蓋好,被安放在一個小小的轎子裡面,四個年青人抬著她往萬阿蛟的住所走,後面是一大群人簇擁著。
萬阿蛟看見海珏和興兒,接過海珏抱在懷裡,另一隻手牽住興兒:「走,我們回家。」看著那興高采烈的一家人往前走,十娘面上的笑容漸漸停滯,阿保,你現在在哪裡?知不知道我在想你?
阿保趴在船頭,頭上還戴著頂帽子,連呼吸都變的很慢,眼睛看著岸上。岸上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麼分別,高高的椰子樹一年常青,還能看到幾個椰子在上面掛著,椰子樹下有一排房屋,海浪拍打著海灘,似乎一切都很平靜。
但是阿保知道這種平靜都是騙人的,不定什麼時候,那排房屋裡面就出來一群人,用火器和磚頭對付自己。阿保頭上有陰影籠罩,不用抬頭阿保就知道是張老大。果然一個劈開一半的椰子被放到阿保手邊,阿保坐起身,把椰汁往嘴裡倒。
清甜的椰汁澆滅了心頭的煩躁,張老大坐在阿保身邊:「阿保,算了吧,這些人就不是什麼能聽的進話的,我們回去吧,反正這一路的島幾乎都看過了。」阿保把椰殼丟進海里,椰殼在海里浮浮沉沉,一個浪打來就把椰殼捲走。
阿保站起身,眼睛還是盯著島上那排房屋:「都走到這裡了,這最後一個島怎麼也要打。」張老大看著阿保說話時候臉上的堅定神色,再沒有說話。阿保十分有耐心地等著天黑,只要天一黑,很多事情就好辦了。
月亮升了起來,十娘坐在那能看見海面的地方,手裡依舊提著一小瓶葡萄酒,聽著大廳方向傳來的喧鬧,想著現在的萬阿蛟和瑞兒只怕被灌的走不動路,思念又開始漫上心頭,把酒高高舉起對著月亮,這酒就當我替你喝了。
無休無止地海風吹在十娘身上,她側耳聽聽,大廳里的喧鬧已經漸漸平靜下來,如果阿保在?十娘唇邊又現出一絲甜蜜的笑,如果他在,就會來提醒自己涼了,該回去了,可是現在他遠在南洋。
十娘站起身,看著那已被自己喝乾的空瓶,覺得腳步有些飄忽,很久都沒喝那麼多了。走出樹叢,大廳里依舊燈火透明,十娘走進大廳,裡面的人還在喝酒,不過清醒的不多,醉的是大多數,看見十娘走進來,有人已經端杯子過來:「一嫂,喝,這是瑞兒的喜酒,就該喝個痛快。」
十娘雖接過杯子,但並沒喝酒,只是囑咐在旁邊還清醒的人:「也差不多了,各自都該散了。」陳老七趴坐在桌子上,聽了這話呵呵樂了起來,沖著被圍在中間還被灌酒的萬阿蛟和瑞兒大聲喊道:「聽到沒有,一嫂心疼瑞兒了,她讓我們散了,是不是怕阿蛟酒喝的太多,今夜做不了丈夫?」
這話讓醒著的人都笑了,就算已經醉了躺桌子底下睡覺的人聽了這笑聲,也有幾個睜開眼跟著狂笑。瑞兒的一張臉不知道是酒喝多了還是胭脂擦的不少,紅艷艷的,又不好意思發火,只是用牙齒咬住唇,狠狠地瞪著陳老七。
萬阿蛟也比她好不到哪裡去,李先生幾乎是最清醒的人了,他站起身道:「已近三更了,還是各自散了吧,明日起來還有明日的事,酒喝的太多也不好。」劉老八本是趴在那裡打瞌睡的,聽了這話搖搖擺擺地站起身,大著舌頭說:「沒,沒事,別說等明日酒醒了,就算是現在,也要讓官兵有去無回。」
李先生的話提醒了十娘,她的下巴收緊,楚大郎可是知府的乘龍快婿,雖說當日知府把女兒嫁給他更多的是要拉攏他,可這和以前還是不一樣的,殺了朝廷命官可比殺了許多商人嚴重的多。
十娘的眼一眯,交代著往外走的吳老六:「李先生說的對,我們還是要提防官兵們又來襲。」十娘這話比較嚴肅,讓一臉醉意的萬阿蛟都開始緊張起來:「一嫂,要這樣的話,我明日還是和大家去演練。」十娘拍一下他:「你是新婚,好好陪陪瑞兒吧,不然她聒噪起來,我可受不住。」
瑞兒雖喝的半醉,聽了她這話還是回頭白了她一眼,燈光之下她滿面紅光,再配上今日的衣著,比起往時多了許多嫵媚,這一嗔怪也算是眼波流轉,十娘忙推著她:「快去入洞房,還啰嗦什麼?」
看著他們夫婦走遠,陳老七嘀咕出來一句:「瑞兒今日做新娘,打扮極美,不曉得一嫂做新娘的時候我們能不能瞧見一嫂的打扮?」做新娘?十娘又想起阿保,臉上只是露出一個笑容,本要張開手捂住陳老七嘴巴的吳老六看見十娘面上露出的笑容,在燈光之下如此美貌,阿保可真有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