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竊國者誅

第十四章 竊國者誅

第十四章

竊國者誅

那是箭!

這聲音我聽得熟了,閉上眼我都聽得出來。在帝都竟然會碰到刺客,我根本不曾料到。馬車猛地一震,一下停住了,拉車的馬忽然發出一陣慘嘶,想必已中了箭。

「砰」一聲,那箭射在車上,一個黑黑的箭頭刺破了木板,卡在上面。文侯這輛車也算大的了,但車中畢竟只是車中,哪裡有迴旋的餘地,我一把拔出百辟刀,猛然一腳踢開車門,叫道:「來人!快來人!」

這兒並不偏僻,離安樂王府也並不遠,但我如此大聲叫著,周圍卻只是死寂一片,那些白天到處耀武揚威的執金吾現在都不知跑哪兒去了。我剛跳下車,便聽得那趕車人大叫一聲,「砰」地從車上掉了下來,他身上已插滿了箭。

我嚇得冷汗直冒,一翻身,將郡主掩到身後,叫道:「郡主,有刺客,我來擋著。」

郡主的臉也已變得煞白。她膽量不算小了,但遇到刺客行刺只怕還是第一遭。我剛直起身子,忽然右側有一道黑光疾射而下,直刺向車頂。

那是雷霆弩!文侯的車板壁很厚,尋常強弓硬弩頂多只能刺穿了板壁,穿不透數層木板的。但是,在這樣的距離,雷霆弩卻能!

雷霆弩的速度快得直如電閃雷鳴,我雖然看到,卻根本反應不過來,那支長長的箭已穿入車中,刺透了數層木板,「砰」的一聲,我聽得郡主痛苦地叫了一聲。

這箭射穿了車頂和車的板壁,竟然正插在郡主背心,透體而過,箭頭已露出前胸,郡主只慘呼一聲便軟軟坐倒,我的腦子裡「嗡」的一聲,一時間竟彷彿已失去知覺。

郡主死了!我只覺胸中一滯,只怕有血涌了上來,再也忍不住,叫道:「快來人!快來人啊!」

巷子空蕩蕩的,周圍卻只有雨點一般的箭聲。我抬起頭,向這雷霆弩射來的地方看去,那兒是一幢小閣樓,從閣樓上正有人在扳動一架雷霆弩。這距離不過十餘丈而已,這樣的距離只怕連戰甲都可以射穿,如果不幹掉他們,我們在下面是任其宰割了。我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人一躍而起,足尖在牆上一點,一下子跳上了那座矮牆,左手已摸出了手弩,向小閣樓里猛地一扣扳機。

六支短弩疾射而出,只聽得「啊」的一聲慘叫,有個人從閣樓里直翻出來,我又是一縱跳上了屋頂。屋頂鋪著瓦片,很滑,我跳上去時瓦片也接連碎了好幾塊,我正要向前衝去,突然肩頭一陣劇痛,一支箭從身後飛來,正中我的左肩。

這不是雷霆弩,只是尋常的箭,射得甚深,我卻感覺不到一點痛楚,兩個起落,我已衝到了閣樓前,一刀猛地劈了出去。

這閣樓也是木板的,比文侯的車還要薄些,百辟刀吹毛立斷,這一刀斜斜削去,已將閣樓的一角都砍了開來,裡面又有人發出了一聲慘叫,這人在閣樓里躲無可躲,被我一刀砍開脊背,當時斃命。

閣樓被我砍開后,已是搖搖欲墜,我飛起一腳,已將砍下的牆板踢開,裡面還有兩個人。這兩人正抓著雷霆弩,看樣子還要對準我射來,但雷霆弩轉動不靈,他們一時也掉不過頭,見我竟然砍開門板衝進來,當先一個嚇得叫了一聲,另一個卻拔出腰刀便要與我相鬥,不等他的刀出鞘,我一刀猛地向他頭上斬去。這一刀已毫不留情,百辟刀揮過,那人的頭被我齊眉砍開,腦漿和鮮血猛地飛濺出來。另一個見此情景嚇得只是「啊啊」慘叫,我跳進閣樓,一把拎住他的胸口,怒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這人嚇得面色慘白,是一副養尊處優的世家公子相,我心頭狂怒已極,百辟刀抵住他的喉嚨,若不是要問他,只怕這一刀立刻便要將他捅了。他嚇得只是「啊啊」地喊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時身後又傳來一聲嘯響,我猛一彎腰,一支箭從我頭頂飛過,正射在裡面的壁上,那人嚇得又是「啊」了一聲,我一把將他拎了起來,喝道:「誰再放箭,我便殺了他!」哪知不說還好,剛一說出,立刻又有三支箭一塊兒射了過來。幸好這回射箭的三人都不是高手,三支箭倒有兩支連閣樓都沒射到,第三支則擦身而過,力量也不大,若是先前射中我肩頭的那人發出的,我只怕躲無可躲。我將身一閃,躲到那人身後,將那人推到了門口。他驚叫道:「你要做什麼?」

我冷笑道:「借你的身體一用。」說罷,百辟刀一頂他的后心,他疼得「哇」了一聲,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一步,一屁股坐在屋頂。

直到此時,我才感到肩頭那傷口的疼痛。我咬了咬牙,割下一小片碎布,伸手一把拔出箭來。幸好這箭頭不帶倒鉤,只是尋常的錐形箭,不然我這麼一拔只怕要連一塊肉都拔出來。箭一拔出,血從傷口直噴而出,我將那片碎布塞住傷口,叫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來殺我?」

那些放箭之人沒有回答,從兩邊的暗處卻突然跑出十來個人,向著馬車圍了過來。拉車的兩匹馬都已經被射死,那些人手持利器,走得很是小心,似乎還怕車中有未死之人。我心急如焚,抓了這麼個人質,卻根本沒有用處,也顧不得多想,百辟刀回身一刀砍斷了雷霆弩的弓弦,狠狠一腳向那人踢去。那人本來就坐在瓦片上,背心被我踢中,登時在瓦上向下滑去,瓦片發出了一陣亂響。我一把抓住那人的后領,將他遮在身上。剛一出去,又是一陣箭雨疾射而至,好幾支箭射中了他,他發出一陣慘叫,多半已不活了。

滑到檐前,我猛地一推那人的屍身,身體向里一盪,貼著牆壁滑下去。此時追上來的數人見有人跳下來,有兩個手持長槍的已衝上前來,兩槍齊齊刺中那具屍體。此時我雙腳已然落地,不及站穩,一個翻身,從那屍身後一躍而出,百辟刀劃了個弧,那兩人的槍還不曾抽出屍身,咽喉便幾乎同時被我割裂,登時翻身撲倒在地。

已經有個走得快的到了車邊,手中長槍正要挑開車門。若是他見到車中無人,只怕馬上便會發現躺在車下的郡主的。我伸手到腰間,剛摸到手弩,頓時省得方才我跳上屋頂時由於太急,六支箭盡已射完,現在手弩已經空了。我再顧不得身上傷痛,雙足一蹬,大喝一聲,飛身向那人撲去。那人的長槍正鉤住車門要拉開來,他也沒想到我來得這般快,聽得我的聲音,居然還扭頭看了看,我揮刀斬落,「嚓」的一聲,一刀便將他持槍的手斬了下來。他痛得慘叫一聲,連退了幾步,我已衝到車前,喝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這些人都用黑布蒙著面,只露出兩隻眼睛。看樣子這些人的本領參差不齊,追上來的幾人中也沒什麼高手,被我一刀斬斷手腕那人還在慘叫呼痛,一邊數人眼中已露出懼意。

執金吾怎麼還不來?我咬了咬牙。白天執金吾滿城都是,現在天一黑,他們卻一個都不見了。我背靠著車門,肩上的傷口雖用碎布塞住了,仍然還在流血,大概現在這副樣子也可怕至極,那些人居然都退後了幾步,看樣子似乎要逃了。

突然,黑暗中有人喝道:「殺了他!」

一聽到這聲音,我的心一下涼了半截。這竟然是路恭行的聲音!我大叫道:「路恭行,是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干!」

路恭行沒有回答,卻有三個人同時沖了上來。這三人槍法生疏,衝上來時手中長槍還在發抖。我不待他們欺近,猛地向前衝去,捲入他們的長槍中。這三人本事不佳,居然不知道步下以長槍攻人時絕不可讓敵人欺近,一旦近了,長槍便毫無威力,我雖然肩上受傷,但仍是輕輕鬆鬆便衝到那三人跟前,百辟刀一動,已在當先那人胸口割了一刀,正待砍向第二個,黑暗中突然伸出一把長刀,一下架住了我的刀。

這一刀后發先至,千鈞一髮之際架住我的百辟刀,「當」的一聲,火星直冒。一見到這一刀的刀法,我的心已涼了半截。

這確是軍中所授刀法,這人就算不是路恭行,也必定是軍校畢業的高才生。我不敢戀戰,百辟刀一被架住,左手一把抓住了剛才被我砍倒那人的長槍,人疾退到車邊,單臂握槍,槍桿在掌中一滾,一槍向前刺去。那人的刀猛地翻了起來,又架了我一槍,但短刀要破槍,必要接近了方行,此時那人距我還遠,他以單刀對我的長槍,哪裡擋得住。

這時還有兩個黑衣人也衝上來,我以一敵三,一時竟然不落下風。那兩人本領不佳,以單刀會我之人本領甚高,但新上來兩人笨手笨腳,反而掣肘,我只聽得他叫道:「給我槍,別人退後!」

又聽到這個聲音,我的心底已涼透了。這次絕不會聽錯,這正是路恭行的聲音。他的槍法變幻莫測,當初還在前鋒營時我們一批百夫長較量槍法,我對路恭行的槍術頗為熟悉,此時心中再無懷疑,擋開了他的兩槍,叫道:「路恭行,你是要造反嗎?」

路恭行被文侯設計送死,死裡逃生回到帝都,以他之能定然能看出文侯用意,只怕為復此仇,才想行刺文侯。雖然與路恭行生死相搏,我心中仍然對他有幾分同情,委實不願與他再戰。可是不管我怎麼叫,他卻仍是一言不發,長槍倏進倏退,只是不離我的前心。

一眨眼已交手十餘槍,他雖然雙手持槍,而我只是用了一條受傷的單手,但我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一時間他竟然攻不破我的防守。可是我單臂使槍實在吃力,他的槍快如閃電,我只有招架之功,已全無還手之力。這時忽然聽得又有一片人聲傳來,我心中一涼,只道路恭行一方又有幫手來了,哪知他卻是長槍一收,忽然喝道:「快走!」

我不明白路恭行為什麼要走,只是他退得極快,另外那些人本事雖然蹩腳,退得卻也不慢,只一眨眼便消失在黑暗中了。他們一走,我再也支撐不住,一槍拄在地上,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氣。

來的人很多,當先有人打著燈籠,走近了,那人叫道:「郡主!楚將軍!你們沒事嗎?」

這是安樂王的管家陳超航的聲音。我又驚又喜,強自支撐著叫道:「陳管家嗎?」

陳超航提著燈籠,他身邊有十幾個人,都握著長槍,陳超航一見我便叫道:「楚將軍你沒事!謝天謝地……」忽然他驚叫一聲,一下衝到車邊,跪在地上道:「郡主!郡主!」

我長吐一口氣,也跪下來道:「郡主,你別嚇我,快說話啊!」郡主倒在車邊,只是低低地吐了口氣,我扔掉了槍,一把抱起她,道:「郡主,你沒事吧?」

郡主睜開眼,居然還淡淡一笑道:「休……休紅,二哥來得真快。」

是二太子!我雖然不曾想通,但郡主說出的話一定是對的。二太子已經發動了!我抱著她,向陳超航叫道:「快!快送郡主回去!」

郡主受傷極重,我抱著她,心中只是默念著:「不要死!不要死!」也根本顧不得是不是還有刺客在附近,只是拚命向安樂王府跑去。陳超航叫道:「快護著!」自己跑過來跟在我身邊。我雖然身上帶傷,但陳超航居然還有點追不上我,我聽得他重重地喘氣,而懷中的郡主氣息卻越來越弱。

離安樂王府還有數十步,王府中忽然又衝出了數十個人,當先一人正是持著長槍的小王子。他見到我,愕道:「楚將軍,出什麼事了?」我叫道:「有刺客!」抱著郡主便向王府衝去。還不曾到門口,便叫道:「醫生!快叫醫生!」

安樂王和文侯同時趕了出來,安樂王平時行動遲緩,此時快得異乎尋常,他一見我抱著的郡主,大叫道:「小茵!」一把從我懷中接了過去,轉身便向里跑去。我跟著他,只見他抱著郡主到了大廳,叫道:「快,快讓段大夫過來!要是來得晚了,我砍了他的頭!」

王府本有家醫,那兩個家醫來得極快,看來還不至於被砍頭。我站在門口看著那醫生衝進大門,只覺身上一懈,登時手足無力,幾乎站都站不起來,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文侯走到我身邊,低聲道:「出什麼事了?」

我抬起頭道:「有刺客,我們離開不久就遇上了刺客。」

安樂王這時走出來,掩上門,喝道:「楚休紅,若是小茵有個三長兩短,我要拿你的人頭是問!」他平時和藹可親,此時卻兇狠異常。我心中一痛,站起來道:「是,王爺。」抬起手便將百辟刀向自己頸間割去。此時我又痛又悔,只覺也只有自盡才能以謝其罪。哪知刀剛伸到喉頭,忽然一緊,卻是文侯伸手抓住刀背。

他動作快極,我精筋力盡,也拿不住刀,百辟刀被他一把奪下。文侯忽地向安樂王跪倒,安樂王心中雖亂,仍是大吃一驚,扶起他道:「甄候,你這是何意?」

文侯道:「王侯,是甄礪之大意,此罪該是我負才是,請你不要責怪楚將軍。」

安樂王急得團團亂轉,道:「到底是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做出這等事來!」文侯冷笑道:「王爺,這定是某人孤注一擲了。」

他說的自是二太子,安樂王也明白。他停住了步子,背轉手道:「真的?」他剛說完,門外忽然有人叫道:「王爺,快開門,快開門!」文侯臉色一變,喃喃道:「好快!」

安樂王想了想,忽地一掌拍在門上,叫道:「陳超航,點齊家兵,守住門口,有誰敢進來,格殺勿論!」

陳超航還不曾回答,小王子叫道:「是,父王!」他手持一根長槍,馬上向門口衝去。安樂王對文侯道:「甄侯,今日已到魚死網破之地,本王將身家都押在你身上了!」

文侯眼中一亮,又跪倒行了個大禮道:「多謝王爺。」安樂王又掃了我一眼,眼中卻帶著痛恨之意,道:「不過他得留在此處。若小茵有個不測,我要他的人頭來祭祀。」

文侯一怔,還不曾開口,我搶先道:「是,王爺。末將罪不容赦,願以項上人頭謝罪。」

文侯還要說什麼,安樂王一揮手道:「不必說了。來人,將這人綁起來,縱然今日王府玉石俱焚,老子死前也要先摘下他的人頭。」他怪我沒保護好郡主,對我已是恨極,自稱都變成了「老子」。邊上有個家丁過來將我反剪起手,便要綁起來,我獃獃地站著也不反抗。

這時郡主在屋中突然發出了一聲低呼,安樂王顧不得我,一把推開門沖了進去,叫道:「小茵!小茵!」屋裡,一個家醫手中拿著一支滿是鮮血的斷箭,箭頭已被剪掉,正手忙腳亂地給郡主包紮。我顧不得旁人,一下掙脫了那家丁,衝到榻前跪倒在地,叫道:「郡主!」眼中不知不覺已流出了淚水。

不管郡主到底對我有過什麼打算,她總是一個愛我的女子,我實是有負於她。我跪在她榻前,只覺心痛如絞,便是現在有人砍了我,我也不會反抗。

安樂王走到榻前,道:「小茵,你還好嗎?」他伸手要抓郡主,但手剛伸出去又縮了回來。一個家醫聲音顫顫地道:「王爺,郡主受傷極重,我等也沒有……」不等他說完,安樂王吼道:「閉嘴!你再說,老子砍了你!」

這時郡主忽然低低地哼了一聲,道:「爹。」安樂王臉上登時滿是喜色,湊到榻前道:「小茵,別說話,你會好的,會好的。」

郡主極是虛弱,低低道:「不要怪休紅,爹,讓他去。」

安樂王哼了一聲,郡主似已猜到他的心思,道:「他是個好人,爹,女兒很開心。」

我眼裡的淚水再也忍不住,若不是在這兒,我只怕要立時放聲痛哭了。郡主咳了一聲,又道:「休紅,你過來。」

我跪在地上不敢動,安樂王踢了我一腳,喝道:「小茵讓你過來!」他踢得很重,我走到榻邊,道:「郡主,小人該死。」

郡主唇邊浮起一絲笑意,低低道:「還說這種話,我是你……妻子了。」她說著時,臉上還帶著幾分羞澀。我握住她的手,淚水滾滾而出,卻說不出半個字來。她又低聲道:「休紅,二哥動手了,要幫文侯,不要留情!」

她說到這兒一口氣上不來,又喘了幾下,嘴角都有血沫吐出來。我點點頭道:「是。小茵,你放心,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她又勉強笑了笑,道:「不,你要活下去。爹,讓他活下去。」

安樂王此時也忘了要砍掉我的誓言了,柔聲道:「好的,小茵,我讓他活。」

郡主又淡淡笑了笑,道:「去吧,快去。」

我還想和她說兩句話,安樂王一腳將我踢開,喝道:「快滾!沒聽見小茵讓你走嗎?」我被他踢得翻了個跟斗,爬起來向郡主磕了個頭。郡主似乎想起了什麼,輕輕道:「這新的時代就要來了,爹。」

我轉身走出了大廳,一到外面,小王子迎上來道:「楚將軍,怎麼樣?」

外面已是殺聲震天,有人正在攀牆進來,幸好安樂王府牆高壁厚,那些人一時還攻不進。我黯然道:「小殿下,我太沒用了。」

小王子道:「別說了,執金吾正要攻進來,要捉甄叔叔。我給你們備好了兩匹馬,你們快走。」

他拉著我走到馬邊,文侯已披了件披風,此時臉色也有些張皇之意。我跳上馬,道:「小殿下,等事情一了,我馬上過來。」

小王子道:「執金吾的人可比不上你們那支部隊,沒用的,快走。」他年紀雖小,言語間卻大有豪氣。我跳上了馬,文侯喝道:「楚休紅,快走!」

我們從王府的偏門沖了出去。此時執金吾正在攻正門,偏門尚無人,我們一出安樂王府,文侯才長吁一口氣,嘆道:「沒想到二太子手下竟然還有這等人才,我只道他要起事起碼還得兩天,居然這麼快!」

我道:「是路恭行,他回來了。」

文侯在馬上轉過頭,驚叫道:「什麼?」他臉上多了幾分懊喪。他算定了一切,但還是輕敵了。他將路恭行調到前線,正是要剪除二太子的一條最有力的臂膀,但他也一定沒想到路恭行居然會暗中回到帝都來主持一切。我心中一痛,以前對路恭行一直有同袍之誼,實在不願與他正面為敵,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了,我一定要取下路恭行的首級!

我們還不曾到文侯府,遠遠已見文侯府外火光衝天,竟然也有戰事。文侯忽然又皺起眉,道:「這路恭行真箇了得,一支亂七八糟的禁軍,居然也能用得如此得力。」

我們衝到文侯府門口,只見門外已橫七豎八地躺了不少屍體,看甲胄,正是執金吾的人。此時文侯府只有不滿一千的府兵,我們衝到門口,我奪過一桿長槍擊散了圍在正門口的執金吾,文侯叫道:「汪海!汪海!你在嗎?!」

文侯一來,守衛文侯府的府兵登時士氣大振,一個反撲,將攻入府中的執金吾士兵都逼了出來。一個渾身是血的府兵首領從裡面沖了出來,一下跪倒在文侯馬前,叫道:「謝天謝地,大人,您總算來了。」

文侯翻身下馬,道:「幾時出事的?大殿有事嗎?」

那叫汪海的府兵首領道:「年統領派人來報信,說五大營與執金吾同時起事,正在大殿激戰。雖有大人派去的一千人助陣,但五大營戰力強得出奇,只能勉強抵敵,竟然無法分兵支援。」

文侯盯著那些在門口與執金吾交戰的府兵,道:「這裡似乎只有兩千多敵人。」

汪海道:「不錯,有兩千五百人。原先由一個持斧的武士指揮,我們守得極為艱難,不久前有十幾個人過來,將那武士帶走,換人指揮后我們壓力輕了許多。」

文侯眉頭皺了皺,失聲道:「不好了!我居然會如此大意!」他身體一顫,竟然站不穩當,一下跪在了地上。我吃了一驚,扶起他道:「大人,怎麼了?」

文侯叫道:「路恭行是要捉住太子,以他為質,迫我投降!該死,我居然算漏了一招,他竟會如此大膽!」

我心頭一陣雪亮。此次二太子孤注一擲,如果能捉住文侯將他斬首,太子一方群龍無首,自然崩潰,而如果能逼宮迫使帝君下詔說文侯是叛逆,文侯也同樣處於進退兩難之地。文侯看不起禁兵,只道有年梟的一萬近衛軍足以制住一萬五千的五大營和五千執金吾,但他沒料到五大營的戰力暗中已大大提高,此時城中竟然任由二太子馳騁。他叫道:「畢煒留下的三千火軍團幾時能到?」

汪海道:「我已發出羽書,但最快也得天亮才能趕來。」

文侯獃獃地站著,忽然喝道:「楚休紅,你立刻帶府兵去東宮,死守宮門,務必要搶在他們之前到!」

汪海驚叫道:「大人,若是這兒再抽掉兵力,那怎麼辦?」

文侯也有點茫然無主,執金吾雖然戰力很差,但人數畢竟要多得太多,數倍於府兵。何況府兵多半是步兵,要衝過執金吾包圍,實在是難上又難。文侯已是走投無路了吧,現在守在府中還能借地形之利堅守,一旦上了街,府兵再強也不會是那麼多執金吾的對手。可是任由路恭行進攻東宮的話,一旦太子被他擒獲,文侯師出無名,縱然畢煒回師救援,也已回天無力了。

我想了想,道:「他們去了多少人?」

汪海道:「不多,一兩百個吧。」他又補了一句道:「不過這一兩百個人戰力頗強,他們一退,我們的壓力頓時減輕。」

我道:「大人,末將立刻去增援東宮。只要有我三寸氣在,定能保得太子無恙。」

我一說完,催了一鞭,飛馬向前衝去。豪言壯語是說了,但我心中還是沒底。我三寸氣在可以保得太子無恙,但如果我三寸氣沒了呢?

我不再多想。以我一個人,那是絕對守不住東宮的。不過我還有一支小小的力量在,現在必須動用了。

那四十九個巨斧武士。

前鋒營的駐地距東宮不遠,現在前鋒營全都隨畢煒追擊蛇人去了,營中空空蕩蕩。我殺開一條路衝進營中,叫道:「趙晃!趙晃!」這趙晃是個驍騎,也是這四十九人的首領。

我只道他們多半已經入睡,得過一陣才能出來,哪知剛喊出,那趙晃已沖了出來,道:「楚將軍,你怎麼過來了?城中出什麼事了?」

我道:「有人叛亂,快隨我去東宮,守衛太子!」

趙晃嚇了一跳,道:「什麼?有人竟然攻到了東宮?」東宮名字雖叫東宮,其實只是帝宮東面而已。若有人攻到了東宮,趙晃說不定以為敵人已破了城牆。白天城外還一片祥和,自然讓他大吃一驚了。我也不和他多說,叫道:「事不宜遲,速速上馬!」

這四十九人一下點齊,我掃了他們一眼,道:「弟兄們,二太子聚眾謀反,我奉太子之命守衛東宮,此事極為危險,大家千萬要小心。」

他們答應一聲,我掉轉馬頭,道:「出發!」

正要拍馬向前,忽然身後有個人喝道:「亂臣賊子!」

這人喝得極其響亮,我只覺一股勁風壓頂而來,眼角已掃到了那人手中的巨斧,正在向我頭頂砍下。我嚇得一時竟然無法動彈,這些巨斧武士力大無窮,如果正面對敵,我可以借槍術以巧勁破力,但此時是受暗算,那人的巨斧劈下已用了全力,突如其來,哪裡還擋得住?我大叫一聲,一下舉起長槍,明知擋不住了,但也只能擋一擋。

這巨斧有數十斤重,加上下劈之力,我的槍桿多半會被他一砍兩半。硬頂是頂不住的,我已打定主意,槍身一接他的斧刃,就立刻翻身下馬,以百辟刀還擊。但他的斧頭劈得太快,我實在沒有信心能及時躲過。

「當」一聲響,卻不是我被劈中,那人身後有兩個武士舉斧下砍,那人的斧頭還不曾落下,頭頂已被兩斧同時劈中。他雖然戴著鐵盔,但這兩斧同樣力量沉雄,這人哼都沒哼一聲,便被砍得腦漿迸裂而死。那趙晃冷笑道:「郡主說得果然沒錯,路恭行可能會塞點私貨進去的。」

是郡主早就替我安排好了!我心頭一熱,道:「快走吧。」那個暗算我的人自是路恭行當初安排在內的死士,以防我有何異動。那時我就有點懷疑他會派人進來,果然沒錯,也幸虧郡主早有防備。

那具死屍翻身落地,戰馬失了控制,在地上打著轉。這人當初在我率軍力抗蛇人時,也曾大為出力,如果那時死了,他到死都是個英雄,此時卻成了為人不齒的小人了。我不再看他,叫道:「郡主受二太子暗算受了重傷。弟兄們,記著吧。」

趙晃吃了一驚,叫道:「什麼?」看來他對郡主也視若天人,可能根本沒想到她也會遭到暗算。我只覺眼裡又湧上了淚水,轉過頭,叫道:「快走,沒空多說了。」

我催馬疾行,一共四十九人在帝都的大街上狂奔而去。今晚執金吾執行了宵禁,路上半個人都沒有,我一邊催馬賓士,心中默默地念道:「小茵,願上天保佑你沒事。」

我愛郡主嗎?直到此時我仍然說不上來,可是淚水卻還是湧出了眼眶。迎面風吹如刀,颳得淚水飛濺出去,我的視線模糊了起來,恍惚中,我彷彿看到了一個女子的身影,不知是她還是郡主。

前面隱隱出現了東宮的宮牆。趙晃忽然道:「楚將軍,東宮好像有變!」

黑暗中隱隱聽得有廝殺之聲。是路恭行先到了!我只覺眼前一花,叫道:「快!快!」又加了一鞭。我的飛羽今天還留在文侯府馬廄中,這馬雖然比不上飛羽神駿,但也是安樂王府的好馬,加鞭之下,一馬當先,疾馳而去。

衝到東宮門口,只見門外已橫七豎八地倒了一批武士,裡面還有金鐵相擊之聲。門口有人叫道:「是什麼人?」

那人穿的是執金吾的衣服。我也不和他說話,只一拎韁繩,戰馬一聲嘶吼,急急拐了個彎,便向門中衝去。那幾個執金吾這才匆匆忙忙地要來關門,但我已衝到近前,長槍一揮,將當先兩人搠倒,叫道:「路恭行,你這反賊,快出來受死!」

我喊得很響,東宮裡面的大院里已聚集了許多人,屍橫遍地,大多身著東宮守衛的制服。聽得我的吼聲,有不少執金吾轉身攻了過來,但我帶的這四十八個巨斧武士都是一以當十的勇士,執金吾雖然頗為勇悍,但槍法畢竟生疏,哪裡擋得住我們這般猛衝?登時撕開一條血路,已衝到了大殿。

東宮分前後兩層,大門進去是一個廣場,當中是太子議事的登聞殿,過了登聞殿又是一片廣場,然後才是太子的寢宮。我到了登聞殿前跳下馬,帶著四十八個巨斧武士向前猛衝。雖然也有執金吾前來阻擋,但他們哪裡擋得住巨斧武士的神力?

過了登聞殿,一見到太子的寢宮,我就倒吸一口涼氣。寢宮前圍著一兩百個人,寢宮門口只剩了幾個人還在力戰。這幾人想必便是太子那幾個槍術極高的保鏢,雖然人少,但在上百個金吾圍攻之下,他們仍然力戰不退。只是寡不敵眾,他們已是岌岌可危了。

我顧不得鬆口氣,向後一揮手,叫道:「快上!」率先沖了過去,此時聽得路恭行不知在何處厲聲喝道:「殺了!」但他命令下得兇狠,要殺我們卻大不容易。

我們必須搶在他們攻入寢宮之前衝進去,然而這兒的一批人明顯比守在登聞殿外的執金吾要厲害,我刀砍槍扎,當者披靡,殺開一條血路衝到寢宮門口,趙晃和二十餘人緊隨在我身後,另外的巨斧武士卻已被執金吾士兵捲入了。

此時守寢宮的那幾個武士只剩了兩個還在揮槍阻擋,我衝到跟前時,那人已分不清敵我,竟然挺槍向我刺來。我用槍一把絞住他的長槍,叫道:「我們是來助守東宮的,太子沒事吧?」

他定了定神,才道:「是楚將軍你啊。太子還沒事,快擋住,擋住!」剛說完,嘴裡噴出一口鮮血,人也摔倒在地。我顧不得他的死活,叫道:「趙晃,守住門口,我去看看太子!」

趙晃道:「遵命……好傢夥!」他一個走神,有個執金吾一槍向他扎來。這一槍老辣圓熟,遠遠超過執金吾的水準,趙晃一個閃避不及,被那人一槍刺傷了手臂。

我提著槍向里衝去,叫道:「太子,殿下!」本來我還想堅守東宮,但看情形是絕對守不住的,路恭行帶的這幾百個兵厲害得出乎意料,現在只能帶著太子走。寢宮裡燈火俱滅,什麼都看不清,門外的惡戰情景映進來,在寢宮的壁上不住跳動,直如鬼魅。

剛走了幾步,忽然聽得太子的聲音在黑暗中響了起來:「楚休紅將軍,真是你嗎?」他倒記住我的名字了。我暗自苦笑,大概也是因為我要娶郡主,他才會記得的吧。我循聲過去,叫道:「殿下,快出來,跟我走!」

黑暗中,有個人影站了起來,「哧」一聲,有人打著了燭火。觸目之下,我彷彿被一道閃電擊中,獃獃地怔住了。

有三個女子圍坐在太子身邊,當中的一個,正是她!

太子驚恐萬狀,一把拉住我,道:「救駕,楚將軍,救駕!」這時路恭行忽然在門外高聲道:「楚休紅,速將殿下送出,我定保你為侯!」太子聽得他的聲音,更是驚恐,道:「楚將軍,你可是我表妹夫,別聽他的!不要聽他的啊!」

我一陣煩亂,路恭行卻又道:「楚休紅,我家殿下極為欣賞你一身本領,只要你識時務,他會答應你一切要求。楚將軍,快出來吧,別給甄礪之賣命了。」

一切要求?我的眼角掃了她一眼。昏暗中,我也看不清她的樣子,只覺得她鎮定自若。當初在蛇人攻破高鷲城,千鈞一髮之際,她也同樣如此鎮定的。如果我轉投二太子的話,那這個功勞縱不能南面封王,封個公侯總可以吧……

太子忽然叫道:「表妹夫,救救我啊,我封你為侯!」他心急之下,已在亂叫了。我心中一凜,低聲道:「殿下,這兒守不住,我帶你出去。」

太子忽然一怔,道:「就我一個人走嗎?」

我道:「是!」說時,心中也如刀絞一般疼痛。我不知道帶太子走了以後,路恭行撲空之下,會不會因絕望對這三個太子妃施暴泄憤,但此時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

太子忽然道:「不成!」他放開了我的手,站到她們跟前,道:「人生在世,妻兒是我的一切,縱然二弟要殺我,那就讓他殺吧。」他本已嚇得魂不附體,此時卻說得大有氣概。如果他肯不顧一切隨我逃跑,我反倒好受些,但此時我的心中更加難受。

我是個什麼人?在這生死關頭,我連太子都比不上!我心中豪氣頓生,道:「那好。殿下,今日你便是死了,我就陪你,死得像個英雄的樣!」

一說到死,太子卻又軟了下來,道:「什麼?要不……」我不等他再說,喝道:「這兒有什麼易守難攻的地方?」

太子怔了怔,道:「什麼?」這時,她忽然站起來道:「去觀景台!」

在微微的燭光中,我看見她的肚子已經有些鼓起。早就聽說她是太子一正二側三妃中最得寵的一個,也最早懷孕。我的心中一疼,道:「那快上觀景台!」

只要是她說的,便是那兒守不住,我也認了。太子倒是眼睛一亮,道:「不錯,那兒只有一條小路,快走!」

他倒又來了勁,端著燭台向前走去。她們跟在太子身後,走過我身邊時,我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只覺得她似乎也看了我一眼,也不知是什麼樣的眼神。

那觀景台在寢宮後院,甚是高大,其實是個空心圓柱。因為帝都太大,深宮中住得久了會覺得心煩,因此當初便造這觀景台,讓不能出宮的下人嬪妃有空眺望遠景散散心。觀景台都是用巨石壘起,也不是太高,充其量不過十餘丈,其實還沒有城牆高大,但在帝宮這一帶卻是最高的了。如果路恭行推倒觀景台,那我們便走投無路。只是這觀景台極為堅固,單憑一兩百個人,不是一兩天弄得倒的。

等他們上了觀景台,我正想讓趙晃他們也過來,但門口忽地發出一聲吶喊,執金吾如潮水一般湧入寢宮。

巨斧武士的防線崩潰了!

趙晃沒有跑出來,拖著斧頭跑過來的只有五個巨斧武士。他們且戰且退,這些執金吾本領都相當出色,以巨斧武士之能,居然也只有招架之功。

這些都不是執金吾!以那個只會開酒館的呂征洋,他絕對訓練不出這等強悍的士兵來的。我提槍沖了上去,到了那幾個巨斧武士身邊,叫道:「快退,跟我來!」

這時一支長槍忽地從一邊刺出,一個巨斧武士舉起長柄斧架去,槍斧相交之下,他居然一個踉蹌,倒退了幾步。我吃了一驚,沖了過去,一槍架住那人的長槍。雖然架住了,但我也只覺虎口一熱,這一槍之力大得異乎尋常。我失聲叫道:「陳忠!」

有這等力量的,除了陳忠,還有何人!我剛叫出,卻聽得那人應道:「末將在!」

陳忠腦子有點簡單,聽得我的呼喝,居然還會應聲。我罵道:「渾蛋,居然連你也反叛了!」

陳忠一臂受傷,他的傷勢比我的左臂上的傷更重,但他只以單臂使槍,我便難以應付了。此時我已明白,現在我們對付的哪裡是華而不實的執金吾,而是不折不扣的帝國軍!怪不得這兩百來人會如此之強,文侯千算萬算,竟然沒有料到路恭行會帶一支帝國軍暗中回帝都起事,他原本算定的優勢已蕩然無存。

陳忠滿面羞慚,他是邢鐵風的下屬,邢鐵風被關押后,他這支部隊自然也在文侯要解決之列,怪不得路恭行能將他帶來。他手上長槍緩了緩,我的槍一抽,已反擱在他的槍上,此時再向前刺去,定能將他刺死。若是旁人的話,我這一槍自然毫不猶豫就刺出了,眼前卻是陳忠,我無論如何也刺不下去。

我也是緩了一緩,邊上有個士兵忽然一槍向我刺來。此時我的槍還擱在陳忠的槍上,一時間抽不回來,哪裡還能擋住,邊上幾個巨斧武士自顧不暇,根本沒機會救我。我魂飛魄散,心知此劫難逃,正要閉目受死,哪知陳忠忽然將身一橫,肩頭一下頂住那士兵。陳忠的力量比蛇人還大,那士兵又不甚魁梧,被陳忠頂得倒飛出去,爬起來罵道:「王八蛋,你吃裡爬外嗎?」

陳忠眼裡也流下了淚水,叫道:「楚將軍,今日我陪你死吧。」他忽地轉過身來,長槍一橫,又擋住了數人。我沒想到陳忠居然會這麼做,心頭一熱,道:「好,陳忠,就算你騙我,我也相信你。」

反正要死了,死在陳忠槍下,也是一樣。陳忠是個實在人,他絕不會騙我的,說願與我一同赴死,那他說的便是實話。只是他轉而與原先的同僚為敵,出槍卻大為遲緩,只是阻擋,也不進攻。我與陳忠聯手,便是與蛇人相鬥也大佔上風,不用說是對付帝國軍了。即使他不願殺人,有他替我防守也已足夠,我壓力頓輕,雖然只有七個人,但一時間這上百個穿著執金吾軍服的帝國軍竟也迫不上來。

我們且戰且退,一個巨斧武士手中一慢,中了一槍,登時被亂刃分屍,但我們畢竟已退到了觀景台。觀景台的門不大,一守住門,能攻上來的士兵更少,守得也更加容易了。我鬆了一口氣,心知已緩了口氣,這時路恭行的聲音忽然又響了起來:「旁人退後,決死隊跟我來。」

寢宮中因為多了不少火把,也亮了許多。那些執金吾聞令,齊齊退了兩步,從中讓開一條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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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健(共7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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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竊國者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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