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狠心驅離

第二十八章 狠心驅離

第二十八章

狠心驅離

「哎,還好我來得及時,否則你就慘了!」唐淼取下了頭盔,沖鳳兮露出燦爛的笑容。

她微微有些氣喘。深淵幽幽的光打在她臉上,肌膚像初冬草葉上結著的白霜,浮著層奪目的光亮。鬢角汗涔涔一片,浸得髮絲黑鴉鴉的。雪膚鴉髻襯托出她的笑容,像開到荼靡的花,燦爛之中卻藏著濃濃哀傷。

鳳兮頓時明白,他和凰羽的對話,唐淼都聽見了。他凝視著想裝做不知情的唐淼,心裡生出一絲緊張。他害怕她出手相救只是因為憐憫和同情。

心神受她牽引,如同走火入魔般在意著她。鳳兮苦笑,都是他自找的。

明知自己不能帶著她一起離開。他心底深處又盼望著她會在意他,會回頭來尋他。

她已經來了。無論她選擇救他是何種心態,她還是為了他從天河尋來,自己還有什麼不滿足?

鳳兮抿了抿唇。

不是不知足,而是矛盾異常。

他的目光穿透濃霧,機械地看向另一個方向:凰羽追去的方向。

凰羽一招殺盡黑沼靈地八名弟子。他激怒凰羽想求得元神被毀,而凰羽卻驚慌的收手,喊出了他的名字。鳳兮苦澀的想,凰羽什麼都知道,連他的名字都記得。凰羽根本就沒打算要殺他吧?他殺死黑沼靈地的八名弟子,是想放走他吧?

誰更可憐?是斷腿的自己還是背負著重任隱藏心思的凰羽?鳳兮輕嘆。凰羽為了他拋棄了唐淼。她來到他身邊,他卻要不起。

唐淼低著頭七手八腳除了身上的銀甲,嘴裡嘟囔道:「……這身甲胄真沉!我挑了半天才找到一個小個子打暈了。沒猜到是我吧?」

「知道凰羽來了西地,你回來找他,為什麼不和他相認?」一開口,冷漠的聲音把鳳兮自己嚇了一跳。他垂下眼帘,聽到那個陌生的聲音從自己的嘴裡冒出來,「你要找的人就在眼前,為什麼要遮擋面目救我?你不知道我是他想殺的人嗎?」

「我不是回來找他的。」唐淼從懷裡拿出那朵紅花遞給鳳兮,「這是渡天河唯一的法寶吧?我不能自己走了扔你在險境不理睬。就算我想去找他,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殺了你吧?還好我來得及時。」

「我沒死,好得很。你現在可以回去找他了。」鳳兮乾巴巴的說道。

他居然嫌她多管閑事?他可知道她為了救他失去的是什麼?唐淼的心生出一縷痛楚。

兩人所有的對話驚得她忘記了身在何處。

她終於明白在東荒之地落魄的凰羽眉宇間為何總有消散不開的憂傷。

她終於知道在七彩珊瑚宮,凰羽為什麼會狠心扔下她絕然離開。

她終於清楚胸口紅花印記的由來。

那些比岩漿還熾熱的紅花叫鳳焰,是鳳兮的法寶。水泊底部,鳳兮在花繭之中潤養元神。自己的靠近被鳳焰陰差陽錯吸盡了她的精血靈力。是鳳兮救的她,他用鳳焰救了她,所以才會在她胸口留下鳳焰的花印。

他倆本是雙生之樹,所以在七彩珊瑚宮裡凰羽看到鳳焰花印,便明白了。他一直視為敵人的鬼面公子是斷根遠離的大哥鳳兮。

重羽宮欠了鳳兮。凰羽對鳳兮有愧。他以為在她胸口留下鳳焰花印的鳳兮喜歡了她,所以他絕情離開。

他拋棄了她,用她去還欠鳳兮的債。這個事實比他為了帝尊之位不得不求娶櫻柔公主還令唐淼傷心。

在他心裡,自己是隨手可以送出的禮物嗎?在他心裡,為了他的兄弟情就可以無視自己的感受嗎?

唐淼想大吼大叫發泄一通,轉瞬間又萬念俱灰。

他不要她!他要她和鳳兮在一起!

既然凰羽希望她如此,她成全他!

她成全他……心所在的地方突如其來傳來股刺痛,偏偏眼裡沒有淚意,乾澀無比。

唐淼擠出笑容,撇嘴道:「你趕我我就要聽你嗎?我當然會去找他。不過,那得等凰羽當上了東極地的帝尊后。我現在去找他,不是擺明了讓櫻柔公主對我下手?東極地我又不熟,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我這麼懂事體貼,怎麼會給凰羽添亂,讓他為難?」

鳳兮哼了聲道:「你連凰羽為什麼要殺我都不知道就貿然出手。你壞了他的大事不是在給他添亂?你出手時用的馭水之靈和冰霜之寂,凰羽會認不出你嗎?你再不趕著去向他解釋,沒準兒他誤會了你,一咬牙把櫻柔娶了回去。到那時,你哭也沒用。」

她回頭的時候,看到了凰羽的眼神。她就知道,他一定認出她了。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已經拋棄她了。將她當成一件禮物,一件可以隨便捨棄的物件,讓給了鳳兮。她出手救鳳兮,不正是凰羽盼望的嗎?

唐淼眨了眨眼存心和鳳兮鬥嘴:「我剛才出手很帥氣吧?在他眼裡我是個連駕雲都不敢的飛高的笨蛋。他親眼看到我用馭水之靈引水,結果被淋成了落湯雞。他怎麼會知道我靈力倍增?再說了,面盔遮住了我的臉,他絕對想不到救了你的高手會是我。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是我救的你?喂,你不會出賣我吧?」

她得意的笑了起來。

鳳兮驀然轉過了背。他不敢多看她一眼。他怕忍不住向她伸出雙手,用擁抱呵護她笑容中難以掩飾的悲傷。既然她不願意讓自己看出來,他就當他不知道吧。鳳兮輕鬆笑道:「既然凰羽不知道是你,也沒認出你來。你去找他吧。我要走了。」

唐淼笑聲頓止。連鳳兮也要趕她走嗎?她還能去哪兒?

風吹過來,背對著她的鳳兮像冰冷的石像。破爛的黑袍一角在青霧裡輕輕飄起,他是一隻生在幽冥里的蝶,獨自翩躚。

唐淼望著他怔怔落下淚來。

他是被重羽宮拋棄的公子。她是被凰羽拋棄的人。鳳兮也要為了凰羽要趕她走嗎?他以為凰羽仍然是那個呵護她愛護她的凰羽嗎?不,她要離凰羽遠遠的,再也不見。唐淼堆砌的武裝瞬間崩塌。

「不要趕我走……」

細若蚊蚋的聲音勾動了鳳兮心裡的弦,震得他哆嗦了下。他想迴轉身抱她,狠狠的抱她。可是理智卻讓他的雙臂沉如灌鉛,雙腿無法移動分毫。

他聽到身後唐淼喃喃說道:「鳳兮,你只是因為凰羽才對我好嗎?只是因為他才肯三番數次的救我嗎?你也是為了兄弟情趕我走嗎?我是你們推來讓去的東西嗎?我沒有感情沒有想法嗎?……帶我走好不好?」

唐淼的哀傷讓鳳兮心如刀絞。也許他帶著她能逃走呢?但他能冒險嗎?鳳兮幽幽吁了口氣,硬下心腸冷冷說道:「我沒興趣帶著凰羽的女人逃命!」

「我不是他的女人!他不要我了,我永遠也不會去找他!」鳳兮的話撕裂了唐淼的神經,她再也忍不住大吼出聲。眼淚一滴滴落下。他真的愛她嗎?他真的愛她就不會這樣對她!

他不要她。不是他不能和她在一起。而是把她當成禮物。一件能彌補他對鳳兮愧疚的禮物!這個事實令她肝腸寸斷。

那雙明若翠玉的綠眸是她的噩夢。他許下的承諾,他對她的溫柔呵護,在事實面前輕若浮雲。她要躲開他,躲得遠遠的,永遠永遠也不要再看見。

「所以……他不要你了,你就要跟著我?凰羽不要的,我就得撿來當寶?」鳳兮回過頭,蕭索的望向唐淼。他的聲音很輕,流泄出淡淡的嘲弄與苦澀。「知道我有多恨凰羽嗎?因為他的存在,所以長老們必須犧牲我。因為他要做帝尊,所以我必須背叛黑沼靈地。因為他不要你,所以你才想要跟著我!」

淚蒙住了唐淼的眼睛,她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沒有地方去……」

那顆淚攸地滴落,眼前再沒了那層朦朧,唐淼清楚地與鳳兮對視著。是什麼樣的恨與悲傷才能讓一個人的眼神如此痛苦?是靈識初開時便被殘忍的拋棄?還是四百年之後一心扶持的兄弟相殘生出的無望悲涼?她扭開頭道:「不,你不恨他。你一直都在為凰羽著想,甚至願意讓他滅了你的元神去成全他。你為他付出的太多了。」

「我不需要你同情可憐!」她被鳳兮重重的推了一把。

他惡狠狠地逼視著她。臉上沒有揭下的筋絡面具猙獰可怕。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像山林中的野獸,閃動著噬血的光:「知道千絲是什麼樣子嗎?蔓蔓婷婷,無風欲飄,溫柔到了骨子裡。她中了黑沼靈地的腐木靈液,眼睜睜的瞧見自己的身體一寸寸化為朽木。凰羽練成鳳紫花冠衝出靈台時,她已是弱水河雲霧沼里的一尊塑像。一尊望著靈台鳳池的木像。凰羽飛過來,他身上的紫色衣袍像鳳凰花一樣在空中綻開,美得無與倫比。他想抱她。可是輕輕一碰,千絲便化為了飛灰。他用盡靈力想攏住那些飛灰,卻怎麼也不能了。」

唐淼腦中浮現出千絲毒發身亡的模樣,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鳳兮哈哈大笑:「害怕了?凡是他想擁有的美好……我都想毀掉!鬼面公子不僅僅是指我的臉。還有我的手段!曾經有個下屬不聽話。我沒有打散他的元神。我鎖了他的靈力扔進棘刺鬼臉花叢中。讓花用細碎的牙慢慢啃食。他全身都成了白骨,卻還能瞧得見他的心在跳動,他的腸子在蠕動。我再施以醫術讓他白骨生肌,再扔他進花叢里。擄走你時,在山洞裡我當時就想佔有你,讓他又恨又痛。但是這又太便宜他了,不如待你好一點,讓你的心自動離開他。你的心已經離開他了嗎?你已經在怨恨他了嗎?看,你不僅對他出手,還一心想跟著我……」

「你不是這樣的想的!」唐淼大叫。她第一次發現眼前這張曾經嚇得她手足冰涼的臉並沒有那麼可怕。憐惜油然而生,讓她放柔了聲音說道:「人人都說東極地的鬼面公子心狠手辣,但是我從來都不這樣認為。你從來沒有傷害我半分。鳳兮,為什麼要把自己說的那麼可怕?你明明不是這樣的!」

心就突然疼痛起來。要怎樣才能讓她離開?要怎樣才能讓她再不會回頭看他一眼?鳳兮突然低頭擭住了唐淼的唇。

他就像化身成了獸,一隻餓極了的獸,像要將她整個人都吞進肚子里。

看到唐淼吃驚睜大眼,又緩緩閉上一副任他取捨的神情,她是在奉獻她自己平息他的怨恨嗎?鳳兮又驚又怒心如刀割,一咬牙扯住她的衣襟猛然用力。

衣裳的碎裂聲驚愣了兩人。深淵變得如此安靜,靜得只聽到微微的喘息聲。

唐淼看到鳳兮眼裡一閃而過的歉疚,看到他微顫的手指按在了自己胸前。目光下移,抹胸邊緣鳳焰的花印紅如火焰。她突然明白了……凰羽不要她了,他要成全他的兄弟情。鳳兮也是一樣的。他刻意對她說起千絲的死,刻意展露他的陰狠,刻意撕破她的衣襟,都是為了逼走她罷了。

他們,當她是什麼?唐淼哆嗦著攥緊了衣襟,喉間細細碎碎的抖出一句話來:「我不纏著你們。不用這樣逼我……」

她轉過身,身影如流光般飛離。

濃濃的青霧瞬息間吞沒了她的身影。鳳兮眼也不眨的瞧著,心被深淵深處的濃霧緊緊包裹著,擠壓著,讓他難以呼吸。

鳳兮緊抿的唇費勁的裂開,難看的笑了笑。他一直認為蠢笨的她,其實很聰明。

透過青蒙蒙的霧氣,他彷彿看到靈姬宮主與黑沼靈地的死士駕雲而來。

凰羽私下放了他,明著卻不能。他已經是黑沼靈地的叛徒,是東極地的叛逆。他還惹怒了西虞昊。仙界於他已是步步危機,他怎能不顧她的性命?

為除背叛者,黑沼靈地不惜戰死至最後一人。正是這股韜勁與狠辣支撐著黑沼人在東極地崛起,成為與重羽宮雪櫻族並立的大族。

背叛者,唯死方休。

凰羽的瞞天過海能騙過西虞昊,能騙過重羽宮的仙,卻騙不了靈姬宮主。她一定會親自來找他。

因為她說過,她要他還她一雙腿。

失去一半靈力,他遠遠不是靈姬宮主的對手。

鳳兮緩緩揭下臉上那層筋絡。他自嘲的看了看,雙撐一揉化為灰燼。時至今日,他已經不需要遮掩什麼了。生也好死也好,他都不再是鬼面公子。

靠著這張陌生的臉,也許他還能多躲些日子吧。鳳兮慢吞吞地朝著和唐淼相反的方向走著。霧氣層層撲來,心如深淵一樣寂靜。

遠處怨靈似被什麼惹急了,桀桀的怪叫聲響起一片。鳳兮腳下微滯,忍不住回頭。他握緊了拳,眉心緊緊皺緊形成一道緊緊的皺褶。再抬腳,身體卻像被一根繩子往後拉扯著。胸口一陣緊似一陣。

怨靈的怪叫聲刺破濃霧,越來越激烈。他重重的嘆了口氣,忍不住破口罵道:「你不飛出去,留在淵底不是逼老子是什麼?!」

猛然轉身的瞬間,心卻頓時輕快了起來,帶著一絲急切飛進了霧中。

唐淼昏昏噩噩地衝進了怨靈聚集的石樑。

成千上萬的怨靈撲向她。那些怪異的臉,那些青白色的筋骨手在唐淼眼前晃動。它們是醜陋猙獰的魔,是吞噬掉她情感的惡魔。只要殺盡它們,就能看到陽光,再沒有傷心痛苦絕望與悲涼。

唐淼揮動著靈力凝成的刀毫不留情的收割著怨靈的性命。每一刀揮下,每一聲慘號,都讓她痛快。

怨靈似乎被她身上的戾氣刺激到了,成群結隊不怕死的蜂湧而上。

唐淼大吼道:「為什麼要把我讓給他?為什麼要把我讓給一個混蛋?!」

她不知道是氣一再拋下她的凰羽,還是氣不擇手段逼走她的鳳兮。瘋了似的擊殺著撲來的怨靈。

怨靈不知死活地撲來。唐淼不知道打了多久,過度釋放靈力令她手足酸軟,手裡的刀越來越沉,漸漸變得透明,終於消失。一個怨靈重重的沖向她,徹底打散了她最後一絲靈力。足下聚集的雲朵四下消散,唐淼身體一頓,嘗到了失重的滋味。

唐淼又回到從捨身崖上摔落的時光里。風從張大的嘴裡灌進來,將她的聲音逼了回去。身體失去了知覺,心被一隻手緊緊攥住,時松時緊地揉捏著。

恍惚中她看到凰羽伸手抱住她,細長的眉眼妖饒如花,滿臉溫柔。他在笑,笑聲清朗。她顧不得被他取笑,手足並用想抱緊他。他的身體像泥鰍似的,怎麼也抓不實在。

身體重重一頓,自己像是撞進了鳳兮的懷裡。那張清美的臉上布滿了不屑與嫌棄。她不就是害怕飛高了嗎?誰要他接住她的?她憑什麼要被他嘲笑?她出手救他,他卻要逼她走,就像她喜歡粘著他似的。唐淼心頭火起,憤憤的一掌拍出。

沒有發出絲毫靈力,這一掌輕輕從空中飄過。唐淼全身無力,半睜著眼睛不知道身在何處。凰羽和鳳兮的臉時隱時現,尖銳的怪號聲刺破了她的耳膜,唐淼暈沉沉的看著自己掉進了怨靈堆里。

怨靈興奮的從石樑上撲來,任憑嘶咬抓扯,鳳焰造就的身軀沒有受到絲毫傷害。惹急了的怨靈拉扯著唐淼身體,扔石頭似的將她拋來拋去。

頭皮一緊,似有成千上萬根針扎進了她的腦袋。灼熱與痛疼一波波傳來,凰羽和鳳兮的身影與她的神智同時沉沒於黑暗中。

怨靈的爪子刺不進鳳焰造就的身軀,急得扯著唐淼的頭髮胡亂拋來拋去。半空圍著唐淼的怨靈群像一團青白色的火焰,從峽谷這頭撞向峽谷那頭,翻滾燃燒。

空中數徑長發零亂飄落,輕如飛絮。鳳兮伸手撈得几絲黑髮,雙瞳深縮,腦中轟然炸響。

「老怪物!我答應你!出來!」鳳兮望著空中,深吸一口氣,大吼出聲。

深淵地底傳出陣陣狂狷的笑聲。地面無聲無息裂開一條縫,裊裊黑煙汩汩冒出。這股帶著黑暗氣息的煙霧像磁石般吸引著峽谷之中的青霧向它聚集。不過片刻,鳳兮面前出現了一個高數丈的霧影。

霧影傲然站立,身後青霧聚集而生的兩翼向怨靈群扇了扇。風挾裹著尖銳的哀嚎聲卷向怨靈。

桀桀的叫聲嘎然而止,怨靈僵硬的轉動著腦袋看向霧影,突然集體鬆手,四散飛逃。

鳳兮飛起,接住了唐淼。

衣袖裡揮灑出雪白的鬼臉花瓣,靈力所至花瓣幻為輕柔的白袍。他將她裹住,小心的梳理著唐淼被扯得亂七八糟的頭髮。淡淡的綠光包裹著他的手掌,溫柔的撫過她的傷口。

「人,給我。」霧影重新化為黑煙消失在地縫中,蒼老而威嚴的聲音從地底傳來。

鳳兮嘴微翹,璨然笑道:「怎麼,怕我反悔?」

地底傳來一聲譏諷:「本君習慣了背叛,不得不防!怎麼,怕本君對她不利?」

原本他就不能和她一起,鳳兮目光微黯,嘴裡卻笑道:「若說你對我施噬魂奪舍之法我還會相信。呵呵,老怪物,你若奪她的身體重生,會笑死全仙界的仙。話說回來,這次去給您辦事帶著她也是累贅,交給你我更放心。老怪物,你也知道事情頗為棘手。我需要一年時間。人我可以給你。但是不論我是否回來,一年之後你都好好的送她出黑幽深淵。如何?」

蒼老的聲音憤憤說道:「被你小子算到了,本君的魂魄最多能支撐一年。本君還有時間再找到一個可以信賴的人嗎?你小子太奸滑了。成交。」

鳳兮低頭凝視著唐淼,一時間心如刀絞。幾百年的丑面笑對人生,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牽動他的心。是緣還是孽?讓他在最後的時光里陰差陽錯的喜歡上一個女人?鳳兮輕嘆,以靈力驅使著一片輕雲托著唐淼緩緩飄入了洞口。

他傷感的看著她的身影慢慢消失。洞口悄無聲息的合攏,鳳兮蹲跪在地上。他撫摸著看不到半點洞口痕迹的地面,鳳目隱隱泛起了淚光。

「這一去,久別矣!日後仙界會有個很威武的女上仙……」他笑了笑,頭也不回的離開。

唐淼醒來時,以為是在夢中。

眼前烏瓦粉牆的屋舍櫛比鱗次一眼望不到頭。黃燦燦的油菜花與綠油油的麥苗將大地綉成了床大花毯子。那些青色的炊煙裊裊升起,夾雜著人聲鼎沸,充滿了生氣。

驀地一聲鐘響,於天地間悠悠蕩蕩。景緻一變,她到了峨眉山。山巒疊障,雲海自秀峰上傾泄而下,若流瀑似江河。突然之間太陽破雲躍出,金光萬丈。捨身崖邊人頭攢動,好不熱鬧。

她回去了嗎?她真的回家了?唐淼只覺得身輕如燕,只要她輕輕一跳,就能落在那片熟悉的土地上。這一瞬間她的眼淚噴涌而出。她的雙手激動的揮舞起來,身體突然湧進了什麼東西,沉沉的墜住了她。驚慌失措的唐淼張嘴大喊,喉間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望著那些熟悉親切的景緻離她遠去,唐淼拚命的往外掙扎。她的指尖如觸春水,眼前的畫面漾起了陣陣漣漪,卻終於離她越來越遠。腦袋嗡的一響,身體重重的撞在了地上,疼得她吡牙咧嘴,頓時清醒過來。

唐淼失望的發現她躺在一處洞穴中。四壁山岩閃動著熒熒微光,面前有潭池水。凡界的影像隨水波抖動,徹底消失殆盡。

跳進去,就能回到凡界嗎?心裡的渴望讓她忍著酸痛掙扎著爬起來。這時,後頸不知被什麼捏住,人緊跟著被揪起來遠遠的扔到了地上。

一聲低喝響起:「元神出竅的滋味不好受吧?夥同那小子哄騙本君有什麼目的?說!否則本君便剝了你的元神魂魄!將你的皮囊扔到凡界去!」

唐淼揉著屁股憤憤地順著聲音看去。潭水邊多了一個人。他的下半身是黑色的霧氣,上半身卻是個亂髮老頭。寬額大臉厚唇,一雙眼瞳呈灰白色,甚是詭異。他指著她的手像極了怨靈的手,手指呈青白色,細長乾枯。

「你是誰?!」唐淼本能的想用靈力,身體每個部份每根骨頭都湧出股酸痛,識海像乾枯的河床,沒有半點靈力波動。她忍著心裡的驚懼瞪著眼前的怪老頭問道。

「騙子!騙子!」亂髮老頭沒有回答她,回之以惡狠狠的咒罵。此時他的上半身變得越來越模糊,傾刻間變成了一團和下半身相同的黑霧。

「臭小子!騙本君上當!」喝罵聲中,那團黑霧似乎氣極,黑霧皮球似的在洞穴里彈跳亂竄。唐淼看得眼花繚亂,噁心欲吐,她無奈的閉上了眼睛。

「本君要噬你的元神奪你的皮囊!」

「本君要劈了你的本尊聚天火焚成灰燼!」

「鳳焰之軀,你居然把鳳焰給她造了身軀!鳳焰啊,是鳳焰啊!本君要殺了這個丫頭,殺了她!」

……

脖子又是一緊,唐淼被這股力量高高舉起,勒得張嘴鼓眼喉間咯咯作響。她憋紅了臉本能的掙扎卻無濟於事,呼吸不暢兩眼發黑。

「咕嚕!咕嚕!」潭水突然像煮開的水,冒出一連串沸騰的水泡。

黑霧迅速地鬆開唐淼飄到了潭水邊,凝成一張大嘴,猛力一吸。

只見水中嗖地飛出條黑影,沒入了大嘴中。黑霧轉眼間又凝幻出了怪發老頭的上半身來。老頭砸巴了下嘴,饕足地打了個噎。

摔倒在地上嗆咳不己的唐淼被眼前這一幕嚇得打了個寒戰。他是鬼魂嗎?

怪發老頭氣呼呼的立在潭水邊,指著唐淼恨恨說道:「臭小子沒了鳳焰護身失了一半靈力,根本拿不到沉水碧璽!本君要吸了你的元神魂魄,把你的身體當他的面扔到凡界去!」

是鳳兮又救了她嗎?唐淼怔怔的坐在地上,心裡百味陳雜,一時間竟有些痴了。

亂髮老頭在山洞裡飛來飛去,一陣潑口大罵。

足足罵了一個時辰,直到他的身體又化為一團黑霧,洞穴中才恢復了安靜。黑霧不再理唐淼,專心的坐在水潭旁盯著裡面看,等到潭水再起波瀾,他又從裡面吸出一道黑影吞食掉。再一次凝出身體。

唐淼背靠著石壁木然的坐著。她聽得明白,鳳兮為了救她,答應為怪發老頭偷東極地綠櫻碧華台的沉水碧璽。

他趕她走,卻在暗中尾隨保護她。

從前他沒有答應亂髮老頭去偷沉水碧璽,現在卻為了從怨靈手裡救她冒險回東極地。失了一半靈力,被凰羽痛恨,被黑沼靈力視為叛徒,回去,鳳兮還能活嗎?

唐淼像被捅了一刀從地上跳了起來,沖著亂髮老頭嚷道:「我求求你,你把靈力還我,放我走吧!我不能看著鳳兮去送死。我要去東極地救他!我去求凰羽。凰羽會是東極帝尊,他會給我沉水碧璽!」

亂髮老頭輕篾的瞥了她一眼,轉過頭繼續專註的盯著潭水:「凰羽是誰?東極帝尊的壽元還長著哪,他當不了東極帝尊。老實呆著吧!鳳兮那小子奸滑無比,對你卻看重得緊。本君就等他一年。一年後他不回來,本君再剝了你的元神魂魄飽食一頓!」

唐淼想著鳳兮的處境,心被貓爪子撓著似的,失態的大吼道:「凰羽一定會當上帝尊的。東極帝尊壽元將至,鳳兮不和凰羽爭帝尊之位了,凰羽就會成為東極帝尊,你懂嗎?誰去東極地給你拿沉水碧璽都行,鳳兮不可以!他回去會死!你聽懂了嗎?我去拿沉水碧璽。我發誓如果不拿到沉水碧璽給你,讓我元神盡焚化為飛灰!」

亂髮老頭翻了個白眼怪笑出聲:「木梟那廝當上帝尊才三千年。他的壽元沒有萬年,也會有八千年。誰說木梟壽元將至?」

「你說什麼?」唐淼被亂髮老頭的話嚇呆了。

亂髮老頭欣賞了會唐淼慘白的臉,雙手如爪從池水中揪出一條黑影吞進了嘴裡。他滿足的打了個噎,高傲地說道:「本君當年稱霸仙界,雖然被困在這裡幾萬年,單憑鳳兮曾透露的隻言片語也能猜個大概。三千年前武力最強的重羽宮沒有當上東極地的老大,行事狠辣最不講道理的黑沼靈地也沒撈到好處,帝尊之位卻落到了天賦平平的雪櫻族手中。三千年前雪櫻族用這招得了帝尊之位,三千年後再用這招!誰叫鳳兮的本尊花紅如血,是傳說中東極地最強帝尊的人選呢?送鳳兮來黑幽深淵修鍊,不就為了他能早日修成鳳焰和飛凰羽翎?雪櫻族現任帝尊木梟就放出風聲說自己壽元將至,先讓黑沼靈地的人與鳳兮斗得元神互傷,木梟便能將兩族同時收拾了。雪櫻族穩穩噹噹成為東極地最強世族。用禁忌之法將煉成鳳焰和飛凰翠翎的鳳凰神木煉化,吸食其元神靈力,不僅能讓靈力爆漲,還能與仙界同壽。解決了雪櫻族後繼無人的麻煩,再擒得了鳳兮煉化。嘿嘿,好個一箭雙鵰之策。」

唐淼的腦袋嗡的炸響,不敢相信亂髮老頭的話是真的。

「凰羽……才是重羽宮的公子。他的本尊也是棵鳳凰神木。鳳兮,卻被斷了根扔到黑沼靈地。」她喃喃更正亂髮老頭的話,一陣寒意湧上了她的心頭。如果帝尊之位是場陰謀,不僅鳳兮會死,凰羽也會死。

亂髮老頭訝異的轉過頭來,咦了聲道:「難不成重羽宮的靈台鳳池生的是雙生之木?鳳兮那小子誤導本君,不承認也不否認,讓本君以為他就是重羽宮的公子。呵呵,鳳兮那臭小子早就知道自己和凰羽是雙生樹吧?他的鳳焰是在來黑幽深淵前就修鍊成功了的,我當時就納悶木梟為何不煉化了他。他小子藏得深,木梟不知情,否則早將他兄弟二人煉化了。」他明白過來,哈哈大笑,「好計謀,好手段!重羽宮將鳳兮送進黑沼靈地,以為二選一總會選到鳳凰神木當帝尊。黑沼靈地撿到鳳兮怕是當成寶貝了。鳳兮若成帝尊,黑沼靈地的鳳凰神木成了帝尊……哈哈,生生扇了重羽宮一個嘴巴!可惜了,兩族的心思全白費了。雪櫻族根本沒把重羽宮和黑沼靈地放在眼裡。木梟只等著他兄弟二人煉成法寶合二為一再吸食他們的元神靈力。不僅能讓自己靈力爆增,還能與仙界同壽。重羽宮和黑沼靈地休想再從雪櫻族手中奪走帝尊之位!」

「你胡說!你困在這裡幾萬年,你怎麼知道這是陰謀?鳳兮不爭帝尊之位了,凰羽就一定能成為東極帝尊!你還我靈力,我要去東極地找他!」唐淼不肯相信,下意識的反駁他的話。

亂髮老頭臉一沉喝道:「在仙界無人敢置疑本君的話!」

「憑什麼?!你以為你是……」唐淼突然想起亂髮老頭先前的話,驚愣了。

「哼!仙界如今四分,當年卻奉本君一人為主!」

仙界沒有四分之前。仙界共主上古神君為了延續壽元強行奪舍吞噬仙人的元神,最後被眾仙殺死在黑幽深淵。神君元神消散時,怨氣生成了黑幽深淵的怨靈。從此奪舍之法成了仙家禁忌。神君成了仙家人人得以誅之的魔君。

唐淼腿一軟,磕磕巴巴的問道:「你就是那個為了延壽元奪上仙之舍吸食元神的上古魔君。被仙界眾仙群起攻之,最後元神消散的仙界共主?」

魔君灰白色的眼眸因為驕傲而放出光來:「沒想到幾萬年後還有人知道當年那場仙界大戰。那一戰本君讓仙界靈氣變得混沌不堪。挑起的戰鬥令仙基動蕩,魔界鬼界盡露覬覦之色。本君雖敗,卻又有何人能越過本君去?幸虧仙地至寶通靈,及時四分散裂鎮住了仙基四角,才令仙界重歸平靜。」

往日的榮光令他唏噓不己,聲音漸漸黯然:「……本君知曉此處是仙界與凡界鬼魔界相通的地眼,元神被毀后仗著魂魄的強大掙扎到了此地。從此吸三界的惡魂為食,才終於保得一魂一魄不散。幾萬年過去,沒有元神沒有寄主,這一魂一魄已現油盡燈枯之像。躲在了地底這麼多年,本君日思夜想,只盼若能得到一件先天至寶,借著寶物的靈氣讓魂魄消散前離開黑幽深淵。西地的風光廣袤無垠,雪龍馬極為神駿。再有一個時辰便是日出了,讓陽光沐浴在臉上的感覺會像被仙姬溫柔的手撫過。」他不勝唏噓的搖晃著頭嘀咕道,「誰知道鳳兮那小子失了一半靈力能不能偷到。」

蒼老的聲音在洞穴里靜靜回蕩,那張鬚髮虯結的臉布滿了蕭索之意。唐淼突然就相信了他的話。她鼓起勇氣說道:「只要你不是想用天地至寶重新修鍊元神出去作亂,我可以幫你拿到沉水碧璽或者別的先天至寶。」

魔君聞言哈哈大笑:「如果仙界之仙知道本君還有一魂一魄躲在這裡,哪怕移山挪海也要將黑幽深淵填平方可放心。丫頭你能說出這番話來,會被仙界眾仙毫不猶豫地綁上斬仙台用天火燒成灰燼!」

唐淼本來就不是仙界中人,根本沒有仙界中人對上古魔君的恐懼痛恨之情。當年的仙界魔君,差點掀翻仙界的梟雄,如今在魂飛魄散之前只有晒晒太陽這點要求而己。魔君的話讓她感慨萬分,對與天同壽更無興趣。

但是凰羽和鳳兮卻是她在意的,她不能讓他們陷入危險之中。見魔君的語氣變得和緩,唐淼壯著膽子小心翼翼的說道:「鳳兮不也替你保守了秘密?你難道真的不理會他的死活?我發誓,我只要能揭穿東極帝尊的陰謀,救了他倆。我一定想辦法替你拿到一件至寶,讓你的魂魄出去晒晒太陽。我絕不會透露你的秘密。」

魔君又一陣大笑,玩味的看著她道:「你提起過凰羽,說他當上了帝尊,你就能拿到沉水碧璽。要知道沉水碧璽原是仙界至寶的一部份,被它的靈氣潤養可助修為提升,仙界中人誰肯拱手相送?你和凰羽是什麼關係,這麼有把握他會將沉水碧璽給你?我知道鳳兮把他的鳳焰給了你,為了你哪怕只有一半靈力也肯答應本君去冒險。難不成那臭小子只是在單相思?告訴本君,鳳兮如此待你,你就半點不喜歡他?」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唐淼手足無措。

凰羽的臉突然撞進了腦中。他出現在她最倉皇無助的時候,明若翠玉的眼睛,明朗的笑容,柔情無限。她一直以為不是撈到了根救命稻草,而是找到了可以倚靠的參天大樹。

可是……那感覺卻又像回到了峨眉金頂,風景無限美好,她卻一骨碌摔下了萬丈懸崖。心陣陣發緊,陣陣發痛。

「如果你真的喜歡鳳兮,你就不會猶豫!你不過是感激他救了你,感動他連鳳焰也肯給你罷了。感動與感激哪能是真心的喜歡?嘿嘿,臭小子失算嘍!」魔君眉飛色舞的替唐淼下了結論。

「鳳兮他很好!」唐淼下意識的辯駁。話一出口她又怔住。她為什麼要反駁魔君的話?鳳兮在她心裡已經和凰羽同樣重要了嗎?

鳳兮。他真的喜歡自己?

唐淼第一次正視這個問題。

而她,對鳳兮僅僅是感動和感激嗎?唐淼怔怔的想著,一時間心如亂麻。

「今日初見鳳兮的真容,本君閱美無數,也驚嘆不己。難道他兄弟比他生得還俊?也對,雙生樹,凰羽自然也不會差的!本君授他禁忌之法,助他在黑幽深淵歷煉成功。百般誘惑逼迫,他都不肯把身軀借本君一用。本君詛咒他也會有思之欲狂卻得不到的一天。哈哈,他喜歡的女人對自己的兄弟有情,本君真想出去看看鳳兮的臉色!」魔君張狂的大笑,一個人樂得手舞足蹈。

魔君的笑聲在耳邊回蕩,唐淼忽然抬手敲了自己一記。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閑心胡思亂想。她下意識的迴避,專註的思考他們的處境。

鳳兮不會大搖大擺的回去,凰羽卻一直在明處,更危險。當務之急是要把消息及時告訴他們。唐淼深吸口氣,把煩雜的思緒拋在了一旁,懇切的說道:「魔君,你還我靈力放我走吧!我發誓絕不泄露你的秘密,一定替你拿到一件至寶!」

魔君卻搖了搖頭:「不!現在我更不能放你離開!」

唐淼急了:「為什麼?!明知鳳兮此去危險,為什麼要坐以待斃?讓我去東極地試一試吧!」

潭水又翻起了波瀾,魔君嗖地竄到潭邊,幻成一張大嘴猛力一吸。七八條黑影嗖地被他吸進嘴裡。隔了片刻,因吞食了數條惡魂精神倍增的魔君幻出了雙腿。他滿意的在洞里蹁著方步,威嚴的說道:「雪櫻族先祖當年從本君這裡搶走了增加靈力延長壽元的秘法。木梟想要吞噬鳳凰神木的元神與靈力,卻不知道靈力最強的鳳焰已經用來重鑄你的身體。他就算擒住了鳳兮和凰羽,也不可能修鍊成功。但是如果你被他抓到就不同了。他會熔煉了你的鳳焰之軀重得鳳焰的靈力。成功之後,他恐怕會掀起戰爭吞併仙界四地,做仙界共主!這些年本君想了很多,仙界不能再有一場惡戰了。再沒有第二件仙界至寶鎮壓仙基,魔界鬼界入侵,仙界將毀於一旦。」

唐淼對仙界的和平穩定不感興趣,她只在意那兩人的生死。魔君不為所動,她卻要努力爭取讓他答應自己。「不去阻止東極帝尊,鳳兮和凰羽就會死!東極地有個傳說,當出現花紅如火的鳳凰神木時,他將是東極地最強大的帝尊!鳳兮應了傳說,也許他和凰羽聯手能打敗東極帝尊呢?」

「沒了鳳焰,哪怕他倆聯手也敵不過被沉水碧璽潤養了三千年靈力的東極帝尊!」

唐淼腦中靈光一閃,急聲說道:「你剛才說熔煉了鳳焰之軀就可以重新得到鳳焰的靈力。如果鳳兮重新得到鳳焰的靈力呢?他和凰羽聯手,就能打敗東極帝尊吧?」

魔君停住了腳步,認真的打量了唐淼很久,笑了:「要重得鳳焰之靈……沒了身體,你的元神魂魄沒有寄主便會灰飛煙滅。哪有肯放棄自己身體的仙?你休想糊弄本君放你出去!」

唐淼大喜:「你有辦法是不是?你告訴我怎麼樣才能將鳳焰還給鳳兮!」

魔君笑聲一頓,頗為吃驚的看著唐淼:「你不怕灰飛煙滅?」

如果能讓鳳兮和凰羽平安……唐淼一字字回道:「我願意。」

眼前影子晃動,魔君已貼近了她,鎖住她的眼神眨不也眨。

這是她唯一能救鳳兮和凰羽的機會,她絕不能露出半點怯意。唐淼鼓起勇氣和那雙冰冷的灰白色眼眸對視著。

唐淼眼睛都瞪酸了,才聽到魔君頹然的嘆了口氣:「當年若有一名屬下肯捨身軀給本君,本君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鳳兮肯把鳳焰給你,倒也沒看錯人。也罷,在深淵地底呆得太久,本君等不及了。一年也好三個月也罷,我的魂魄終究是要散去。鳳兮陪我五年,本君便助他一回吧。不過,本君要進你識海暫居方能借你的身軀出淵。本君極可能會趁機噬你元神魂魄占你身軀重生。你自己選擇吧。」

讓一個魂魄進她的識海。唐淼自然想起了瓏冰玉。魔君的魂魄之力強過瓏冰玉數倍,如果他要噬她的元神魂魄占她的身體,她就會變成行屍走肉。唐淼強壓著心底的恐懼,嘿嘿笑道:「魔君叱吒仙界,曾為仙界共主。如果變成個姑娘,怕是會笑掉仙界中人的大牙。魔君不怕英名掃地,我有什麼好怕的?」

「哈哈!」魔君放聲大笑,戲謔的說道,「跟鳳兮那小子說的一模一樣。本君不怕被笑話,卻害怕被鳳兮那小子又親又抱看光光!」

唐淼想到那場面,撲哧笑出了聲。笑容在臉上突然凝住,她這才發現身上換了著件白色的衣裳,隱約透出鬼臉花瓣的暗紋。很顯然鳳兮給她換的衣裳。唐淼大汗,難不成鳳兮給自己換衣裳時這個死老頭一直在冷眼瞧著?她的臉噌得漲得通紅,尷尬地想一頭扎進那潭水之中。

她的心思又是一動。鳳兮曾經說過,他知道有路可以去凡界,難道就在這潭水下面?她看到的那些景象真的不是在做夢,而是凡界?唐淼指著潭水脫口說道:「從這裡可以去凡界?」

魔君此時一門心思都想著能出黑幽深淵,不耐煩的說道:「凡界有什麼好的。快快閉上眼睛收斂神識,稍有抵擋我的魂魄就進不去了。放心吧,本君何等人物,又豈會奪女人的身體苟活!暫居你的識海離開這裡,沒有惡魂吸食,本君的魂魄最多能支持三個月。三個月也好啊,馬上就能出去看初升的朝陽,總比無望的等一年也拿不到仙界至寶強。」亂髮老頭自言自語著,突然幻成一團黑霧飄在了水面上。

水波像受了刺激翻滾不己,漸漸的引出了三界惡魂。密密的黑影在水面上此起彼伏的亂竄,一一被黑霧吞噬。

吃飽了惡魂,黑霧慢慢聚攏,凝成了一顆發亮的黑色珠子:「閉上眼睛,放輕鬆。」

先救得凰羽和鳳兮再說吧!唐淼深深呼吸,收斂神識,閉緊了雙眼。

眉心一股涼意漸漸沁入,片刻后她聽到腦中響起了魔君的聲音:「走吧!」

此時一片微光從穹頂透出,不知何時洞穴頂部裂開了道縫。想必是魔君打開了結界,唐淼只覺得身體一輕,靈力自識海源源不斷的湧出。

飛出洞穴之後,地面又重新恢復了原樣。有魔君的氣息在,怨靈們偃旗息鼓,退避三舍。唐淼輕輕鬆鬆的飛出了黑幽深淵。

空中有細密的雪飄落,遠遠看去,像白色的霧氣。草原上的草葉綴著未化開的雪屑越發顯得青綠可人。漠漠輕寒直入肺腑,唐淼忍不住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天邊浮著朦朧的暖意。不多時,初升的冬日暖陽將橙色的光灑向了大地。

這樣的美景並沒有讓唐淼沉陷。她憂慮的望向東方,不知道以為將帝尊之位已攝入囊中的凰羽是否已有危險,更擔心鳳兮的處境。

她腦中響起了魔君的輕嘆:「西地本無雪,只應知君來。當年本君初巡西地時便遇西地初雪。雪姬,本君看到了。」

唐淼好奇的問道:「她是你當年的仙姬嗎?」

「她是狻猊王族的公主。本君吸食低階仙人的元神延長壽元,被她父親知曉后指鼻子痛罵。本君一怒之下,吞噬了他的元神。雪姬自毀元神以死相勸,卻不知道她的死讓本君發了狂,傷心之下變本加厲……後來狻猊王族率先造反。能看到西地日出,本君心愿已足。去東極地你千萬別讓人知道你的身體不會受傷,否則被木梟疑心知道你是鳳焰之身,就是自投羅網了。」魔君收斂了情緒,聲音再次變得平靜無波。

「有您老人家撐腰,改頭換面還不是小事一樁?!」唐淼小心翼翼的拍著魔君的馬屁。

「除非能占你的身體,否則本君的魂力不能施展。本君的魂魄最多能支撐三個月。此去東極地,飛得再快也要一個月……」

魔君話還沒說完,唐淼已卯足了勁駕雲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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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有棵愛情樹(全二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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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狠心驅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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