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見時難別亦難

第24章 相見時難別亦難

第24章相見時難別亦難

永夜對月魄只有憐惜。人在世界上多麼孤單,他只有她一個,卻不能留在她身邊……

她為他流過兩次淚了,這是她轉世投胎后掉的第三次眼淚。這一世的她太容易動情。

傍晚時分,車隊進入定州城在驛站歇息。永夜沒工夫和驛站官員寒暄,囑林都尉應付。將所有馬車趕進了院子,下令不經召喚任何人不準入內。

安排完,永夜又在院子周圍走了一圈,這才慢吞吞來到倚紅坐的那輛馬車,掀開車簾笑著問:「嚇著了?」

月魄就躲在倚紅坐的馬車夾層中,搜查的時候永夜見倚紅向太子、大皇子請安時睫毛輕顫,她以為倚紅只是緊張,卻不擔心。馬車的夾層做得精巧,如果不是把車拆了,是絕對查不到人的。

倚紅見左右無人,指了指夾層,永夜眉一皺,伸手一掀,嚇得呆住。

夾層空間窄,躺一個人還寬鬆,躺兩個人……薔薇擠在月魄身旁,在他脖子上擱了柄匕首,此時見夾板打開方悠悠喘氣,「永夜哥哥!悶死我了!」

老天!永夜緊張地看著月魄,他正無奈地沖她笑,嘴一歪,意思是讓薔薇收了她的匕首。

「薔薇,你快點兒出來,現在無人。」永夜低聲喝道。

「不行,永夜哥哥,這個賊子挾持你,還逃離佑親王府,幸好我會武功,聽到有咳嗽聲才發現他。你趕緊找侍衛來綁了他!」薔薇生怕月魄有異動。

永夜哭笑不得,放柔了聲音說:「他受了傷,是我關他在裡面的,他沒有力氣傷害人了。你快出來!」

薔薇這才出來,回頭又狠狠踹了月魄一腳,見他捂著肚子咳嗽,才惡狠狠地說:「你敢挾持我永夜哥哥,我一定好好教訓你!」

「倚紅,你帶郡主回房,我囑豹騎看守院子,不會有人瞧見,回頭我再過來。」永夜示意倚紅帶走薔薇。

薔薇卻不肯走,「倚紅,去找根繩子來,我不放心永夜哥哥和他待在一起!」

月魄掙扎著坐起,暗罵這郡主真是夠狠,一上馬車就逼著倚紅把她藏起來,這會兒又雪上加霜地對付他,永夜怎麼惹上這麼個大麻煩?

「薔薇,他受了傷,沒有武功,身上也沒毒。我有話問他,沒事的,你先回房。聽話!」永夜沉下了臉。

她大致明白了經過,薔薇是真的離家逃婚,她認識倚紅,就上了這輛馬車。薔薇會武功,倚紅不會,受她威脅不敢吱聲,等到太子查車隊,又被薔薇發現夾層,只好將她也藏了進去。

薔薇戀戀不捨地離開,聽到永夜沒提半句趕她回去的話,又雀躍起來。

永夜望著她走遠,回頭見月魄靠坐在軟墊上有些疲倦,便小聲問道:「要緊嗎?」她知道李天佑扔月魄下水后他咳出了血絲,定是嗆傷了肺,不然也不會忍不住咳嗽出聲被薔薇發現。

「無事,都是外傷,嗆了幾口水而已。」月魄笑笑。昨天在水裡他正難受的時候,一個黑衣人游過來救了他。永夜何時認識這樣的高手?是端王府的人嗎?他沒有問,看了眼永夜說道,「帶著她麻煩得很。」

「知道。把她迷翻了送回去便是。可是……」永夜很無奈,她是刺客,卻不是殺人魔頭。薔薇發現了月魄,但她實在下不了手殺她滅口。

「不如,我帶她走!」月魄想了想說,「這辦法可行,就說你中了我的蠱毒,想要解藥就把我關這兒了。那丫頭為了你肯在這裡悶上一天,她一定會跟我走的。現在整個安國都在找她,不能讓她說出我在你這兒的消息,也不能殺了她是嗎?」

永夜凝視月魄,蒼白英俊的臉,疲倦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必須離開,還要幫她處理好薔薇。永夜垂下眼眸,「蠱毒解了?」

「嗯。」

兩人再沒說話,默默地坐著,空氣里散發著傷感的離愁。

「對了,昨日救我的人讓我帶給你一句話。他說,少爺滿十八歲了,他報了恩,該去盡忠了,讓你不必去找他。」月魄打破了平靜,輕聲轉述影子的話。

永夜心裡一酸,影子報恩,是報她父母的恩情吧?他盡忠的又是誰呢?不管是否是報恩,她都欠影子叔的。將來,她恐怕是再也見不到他了。永夜掩飾住情緒,平淡無波地問道:「還說了別的嗎?」

月魄搖了搖頭,見永夜神色木然,不禁有些心疼。伸手在她額間一彈,「你就是口是心非,難受也不用憋著。有什麼事,不能對我說嗎?」

「不能!」永夜笑笑,很自然地躺下,枕著月魄的腿閉上了眼睛。

李天佑知道了,月魄還是不知道嗎?需要告訴他嗎?不能!她不能讓他為她擔心。她畢竟有武功防身,他現在離開遊離谷一無所有。他是一個孤兒,沒有家人,自幼到了遊離谷。原本遊離谷是他的家,回魂像他的父親。如今,他隻身一人。

永夜對月魄只有憐惜。人在世界上多麼孤單,他只有她一個,卻不能留在她身邊。一滴淚從眼角沁出,永夜偏了偏腦袋,讓布吸干水分。她為他流過兩次淚了,這是她轉世投胎后掉的第三次眼淚。這一世的她太容易動情。一種本能的反應讓她迅速武裝起來,剋制住情緒的波動。

「郡主瞧見,會把我卸成十段八段。」月魄戲謔地說道。永夜這般自然地枕著他的腿讓他又想起小時候兩人間的親昵。

「她發現了你,本就該死了,現在沒死,我已經犯了大忌。薔薇雖可愛,這世上好人多了去了,我照顧不了那麼多。」永夜淡淡地說道。瞬間,她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模樣。

月魄沉默了。星魂變了很多,幼時的她調皮可愛,現在的她可以無情冷血。而他自己呢?除了對永夜,他何嘗不是一樣狠毒?

他和她都一樣,從遊離谷出來的刺客,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命是拿別人的命換來的。能像星魂這樣,已經是非常仁慈了。

將來呢?將來會不會有一天,星魂會成為他的敵人?月魄搖了搖頭,永遠不會有這一天。

「你會去哪兒?」永夜閉著眼輕聲問道。

「出了散玉關往北去齊國,我老家在那兒。不知道街口的張屠夫還在不在?日後,你若是有機會來齊國,看到平安醫館,那定是我開的。若是你想過平靜日子,我可以收留你。」月魄想起張屠夫來,英俊的臉上溢出笑容。

永夜眉一挑,疑道:「難道齊國沒有遊離谷的勢力,齊國聖京沒有牡丹院?」

「你忘了,我已經不是遊離谷的人了。只要能脫了他們的控制,他們絕不會再找你的麻煩,這也是遊離谷的規矩。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吃回魂的葯,你的麻煩現在是風揚兮。你只有滅了遊離谷,風揚兮或許會因此放你一馬。」

「也許,我現在跟你一起離開?去開平安醫館,就那樣過平靜日子?」

月魄低頭看她,心裡湧出一絲悲傷。永夜還以為他不知道她是女的?她真的太不了解他的醫術。抱她的時候、看到端王妃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她不說,卻一心助端王滅遊離谷,夜入李天佑書房,而且還去陳國迎娶公主。她殫精竭慮想的事情,都圍繞著安國皇權的更替、國家的穩定。以永夜重情的性子只說明一點,她是端王親生的骨肉,遊離谷看走了眼,以真換了假。就算他同意,她真的會與他一起離開?

「把你帶走,我怕我會死無葬身之地。做兄弟的,就別拖人後腿了。」月魄笑道。

永夜的睫毛顫了顫。她若是不管不顧地走了,窮安國舉國之力,窮遊離谷之力都會找尋兩人,月魄只有受她連累的分兒。更何況,她答應了端王,送走他,和他再無瓜葛。她不敢保證她那老謀深算的父王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安排。

她翻身坐起,盯著他道:「我這一世永遠也不會有兄弟,也永遠不會相信兄弟!」

月魄點頭,「不做兄弟就不做兄弟!你助我逃離遊離谷、逃離安國,我一定會報答這個恩情。」

「誰要你報恩?咱們扯平,誰也不欠誰!」永夜不知為何有些氣悶。

「好!不欠!」月魄答應得乾乾脆脆,理所當然。

永夜心裡湧出一股讓她難受的酸楚,說不清道不明,只是不舍,似乎只要出了散玉關,就再也看不到這張英俊熟悉的臉,感覺不到他的呵護。

她很依戀他不是嗎?但是她不能像普通小兒女那樣流露出來,哪怕是可能存在的危險,她都必須迴避。永夜有點兒討厭自己的現實,又不得不現實地面對問題。

藏住了情緒,她下了馬車,頭也不回地說道:「離散玉關還有半月路程,定能平安出散玉關。」

月魄跟著她回了房間,永夜拿了個包袱給他,「衣服、銀票還有我能找到的所有毒物。有準備才好。換了衣服過來吃飯,我先去薔薇那兒瞧瞧。那個……你穿上,別拖我後腿!」

永夜走後,月魄打開包袱,那件黑沉沉的烏金甲衣在燈光下閃動著幽幽的光。想起永夜臨走時說的話,他溫柔地撫摩著甲衣,喃喃地道:「你留給我最後的念想,是嗎?」

東廂房內,薔薇靠在榻上哭得雙眼紅腫。倚紅小心地用毛巾敷她的眼睛,低聲哄道:「郡主,少爺是出使陳國迎娶公主,你是未來的太子妃,你讓少爺如何帶你離開安國?」

「永夜哥哥,讓我嫁給太子,還不如讓我死!你……就這麼狠心要去娶陳國公主?我,我要去陳國殺了她!」

永夜背負著雙手站在榻前睥睨著她,「好啊,何必千里迢迢到陳國去?等我娶了她回來,你是堂堂太子妃,讓她站就站,讓她跪就跪,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她還敢答半個不字?你打不過她也沒關係,她難道還敢還手?這可比殺了她還好玩吧?」

薔薇呆住,手抓扭著薄絲被不知該如何回答,片刻后又哭,「我不管,我不要你娶別的女人!」

「要不,你回京都求皇上去?我就在這定州城裡等聖旨,也懶得再奔波千里。」永夜坐下倒了杯茶,悠然地喝著,突然覺得肚子餓,便吩咐了聲:「倚紅,把飯菜端進來。」

怎麼可能?!薔薇被永夜幾句話戳破了夢想,心知此生不僅嫁永夜無望,沒準兒還真的要嫁給太子,就又哭了起來。過得片刻,見永夜還在悠然地喝茶,連哄她的意思都沒有,一顆心似酸非酸,似苦非苦,既失望又難過。這時,見月魄換了身乾淨的袍子進來,一腔怒火就發泄在他身上,一躍而起揮拳就打,「叫你欺負永夜哥哥!」

「你打我一下,她身上的蠱毒就發作一次,我痛半分,她會痛十分!」

薔薇的拳頭在快挨著月魄鼻尖時猛地收了回來,她吃驚地看著永夜。當年在宮裡第一次見到永夜時,膚色雖蒼白,還瑩潤有光。現在的永夜臉色黯淡,燈光下呈現出一種灰敗之氣。想起那日在莞玉院中瞧到永夜有氣無力地躺在椅子上的模樣,薔薇只覺得心似針扎一般。

原來,永夜還身中劇毒,所以才帶著這個禍害要逼他交解藥。她心裡的難受轉而又變成了對永夜的擔心,小心翼翼地問道:「永夜哥哥,你沒事吧?」

「沒事,他說解藥在他老家藏著,我又不放心,只好帶了他去陳國。等陳王壽宴一完,就押了他去取解藥。」永夜說得很平常,薔薇聽了越發難過,眼圈又紅了。

見倚紅提了食盒擺好飯菜。永夜展顏笑道:「先吃飯吧!倚紅,你也坐下一起。」

四個人都餓了,月魄尤其吃得香。永夜瞧在眼裡,知道這些日子他沒少受苦,也沒吃好,伸筷夾了只雞腿送到他碗里。

薔薇眼一瞪,月魄瞧見咬著雞腿笑道:「我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說不定對我一好,我便想起解藥的配方,用不著奔波千里去取了呢。」

第二隻雞腿馬上送進他碗里,薔薇甜甜一笑,「月哥哥,你多吃點兒,你外傷未好,得補補。」

月魄「嗯」了聲,埋頭大吃。

永夜與倚紅也迅速埋下頭,把笑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薔薇的眼睛還有剛才哭過的痕迹,露出甜美的笑容,不住地把好吃的往月魄碗里送。她身上還穿著硬拽著永夜在綢緞莊買的那件柔紅色裙衫。永夜有些內疚,夾了菜送到薔薇碗里,哄道:「薔薇今天在馬車上躺了一天,累壞了吧?多吃點兒,晚上早睡。我帶你出安國。」

薔薇盯著菜呆了呆,突然放下筷子埋著頭哭了起來。

永夜不知道她又怎麼了,連連給倚紅使眼色。倚紅輕拍了拍薔薇的肩說道:「郡主,這是驛站,若是給別人知道傳到太子府中,我家少爺麻煩就惹大了。」

薔薇聽了便抬起頭來,雪白的肌膚上沾了幾滴眼淚,越發楚楚可憐,嘴邊卻帶了笑容,「永夜哥哥原來心裡這般疼我,我……以為你真的不喜歡我!」

原本的好胃口被她一哭瞬間就沒了,陳國有個玉袖公主,有個情敵易中天,這裡還有薔薇公主,加上一個大皇子,永夜對女兒家的情愫正似懂非懂,見薔薇深情,不由得頭大如斗。她放下筷子起身道:「我不想吃了,今兒累了,別來打攪我!」

她起身斷然離開。薔薇心裡又一陣失望,獃獃地看著永夜,忽冷忽熱的態度讓她實在迷茫,一時間張了張嘴沒喊出聲來。見永夜推門出去,眼淚逼在眼睛里打轉,回頭狠狠地盯著月魄低聲喝道:「倚紅,你出去!」

「郡主!可不能瞎折騰,若是走漏風聲……」

「我知道,我的命都可以不要,我永夜哥哥的命卻不能不要!」薔薇說著伸手捉住月魄,手使勁一扭。

「今晚我就讓她毒發!」月魄疼得直吸氣,嘴裡卻蹦出了這幾字。

薔薇一驚鬆手。她本是火爆性子,如今對月魄又恨又怕,竟找不出收拾他的辦法,急得臉漲得通紅。

「今兒躺一天,腰酸背疼,給我捶下腰背,我便不發動蠱毒。」月魄慢吞吞地吩咐道。

「你敢……蠱毒?你好狠!」薔薇聽說過蠱毒的厲害,指著月魄想一拳打死了他。

「想她毒發?」

「月哥哥!這樣好不好?」薔薇瞬間換了副笑臉,手在月魄肩上輕敲慢打。

月魄甚是得意,見她臉上淚還未乾,春花般嬌嫩的容顏堆滿了討好的笑容。他情不自禁想起在茶樓初見薔薇時的情景。嬌柔可愛帶點兒刁蠻任性不講理,一身翠綠衫子把春色映了十分。她本是人人捧在手中的嬌女,如今卻為了永夜壓抑自己的脾氣。

他輕咳了兩聲,心中生出一份內疚,想著必須要帶走她,便閉了眼受著,舒服得呻吟了幾聲道:「你把我伺候好了,出了散玉關,我就帶你去拿解藥,你要是能早一天把解藥拿到手,你的永夜哥哥就早一日脫離苦海!」

倚紅在門外擔心地聽著裡面的動靜。永夜站在院子里默然地望天。

屋子裡沒有傳來原本以為的打鬥聲,卻有些細碎的笑聲傳來。永夜笑了笑,讓倚紅搬了張椅子坐在院子里沏了茶安靜地坐著。

天上群星燦爛,一彎明月如鉤。永夜手指微動,在空中輕輕一勾,眼前又出現了月魄刻在床板上的那抹月亮。

讓薔薇跟了月魄去齊國。她有武功,月魄有江湖經驗,應該無事。

半個月,她還能與他在一起半個月。

「平安醫館……」永夜喃喃地念了幾遍,望著星空燦爛地笑了。此事一了,她去齊國找他便是。

春風拂欄,晨曦湧現。

辰時,馬嘶聲隱隱傳來。定州驛館不大,也就幾重院落,永夜想過,風揚兮應該不會在安國境內跟著她。

若是他跟來發現月魄,她只能告訴他同端王一樣的答案。曾在遊離谷醫治,在回魂處認識了月魄。至於是誰救的,端王府還找不到高手?

薔薇,永夜輕嘆口氣。只能先讓她離開安國避避風頭再說,過了八月,也許一切塵埃落定。

「一有情況,你們就從車底開溜。」永夜掀起夾層,又拉開一層,露出了車底。

月魄笑笑,「要麻煩郡主帶上我了,我手無縛雞之力。」

拉著永夜的衣袖輕搖了搖,薔薇依戀地看著她。永夜身上有種魔力,讓她覺得和她在一起很安心。永夜從來對她都很冷淡,越躲她,她卻越想和她在一起。薔薇突然笑了,笑得很開心、很甜,「永夜哥哥你放心,在沒拿到解藥之前我舍了性命也會保護好他,他不死,你就不會死。」

她的臉如春花般嬌柔,眼中閃動的情感讓永夜有些招架不住。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移向月魄,他正看著自己,一臉溫柔。

這世上如果有永夜最不想算計的人,就是他和薔薇。

在王府她與端王夫婦再親,她也會隱藏心事,甚至用點兒心機,唯有對月魄和薔薇,永夜第一次卸下心防。

一個是從小就對她好,一個是對她愛慕至斯。

但是他們必須離開。

離開,是為了更好地靠近。

永夜伸手摸摸薔薇的頭,順手將她頭上的簪子扶了扶,軟了聲音道:「薔薇乖,從小沒在外吃過苦,你江湖經驗少,多聽月哥哥的話。」

這話若是對李天佑、風揚兮說了,一定會漏洞百出,哪像是受月魄下毒要挾之人。也就是薔薇,感動得眼圈都紅了,拚命地點頭應下。

「路上最好聽我的,而且若是你泄露了這個秘密,我就會催發蠱毒,讓你的永夜哥哥生不如死!」月魄又補了一句,看向永夜的目光有了幾分不贊同。

如果讓太子或李天佑劫下薔薇,只要說及這件事,永夜的身份就會引起懷疑。永夜,你越來越不像殺手了。他笑了笑,上了馬車。

永夜看了倚紅一眼示意她機靈點兒。上了自己的馬車,喚林都尉過來問外面的情況。

林宏壓低了聲音說道:「沿途州府都接報找尋郡主,大皇子的人似乎也在查訪月魄和一名叫星魂的刺客。」

「不準任何人接近馬車,星夜兼程出關。」

林都尉突然說:「當年末將接侯爺回府時,便知侯爺非比常人。末將受王爺大恩,侯爺儘管放心。」

永夜看著他身上的甲胄,想起當年的新鮮羨慕,笑道:「小時候見都尉英武異常,對這身甲胄也很喜歡。只是永夜體弱,林都尉若是有熟的好工匠,幫我制身輕甲如何?」

「侯爺不知,這甲再輕也有幾十斤重。為防箭刺刀砍,重要部位都是以鑌鐵片連綴而成……」

永夜打斷了他的話輕聲說:「我只要在背心處以雙層熟牛皮夾以百鍊薄鋼片便好,別的地方不用。」

林宏聽了有點兒驚詫,卻點頭應諾,匆匆離開準備行裝出發。

「打不過便只能逃,我絕不給任何人從背後給我一刀的機會。」永夜的聲音極輕,輕得像在嘆息。

車隊一路沒有受阻,城池各處查得卻甚嚴,好幾回永夜都感覺有人在尾隨,沒有動靜,似乎就是想要掌握隊伍的行蹤。會是什麼人呢?不會是風揚兮,他的功力不會這麼輕易讓她察覺。是李天佑、太子還是遊離谷的人?永夜看著前方不遠的散玉關,很擔心分手之後月魄與薔薇的安危。

這半月時日中,薔薇被月魄氣得幾度出手,永夜只咳嗽幾聲,薔薇便轉變態度,對月魄親熱得如同自家兄長。永夜曾問薔薇,不嫁太子不怕連累家中父母?

薔薇眼睛一紅,低頭不語,良久憋出一句話:「要嫁也是明年,我……先替你取了解藥。」

永夜愕然。離出關越近,她越是沉默。這是她不想欠的情,也不想背負的東西。似乎人生便是這樣,除非她狠得下這個心,否則,這一世永遠都擺脫不了愧疚。

如果裕嘉帝把自己的事告訴李天佑這就證明太子李天瑞好日子不長久,那麼這是薔薇唯一可以擺脫嫁給李天瑞的辦法。

太子如果被廢,不死也是被軟禁。薔薇的婚約自然也作不得數了。所以,只要她能配合計劃,端了遊離谷,就算還薔薇一個人情了。

又是還人情?永夜情不自禁地苦笑。這世上最欠不得的就是人情。

朝堂中的事情她與端王一樣都不想參與得太多,又不得不捲入其中。

中宮皇后的嫡子,行事狠辣了點兒,脾氣暴躁了點兒,也不至於讓皇帝立了太子又時刻謀划要廢了他。這中間有什麼原因呢?

永夜止住思緒,她喜歡用最簡單、最有效的思路考慮問題。結論已經很明顯,皇帝一心想滅了遊離谷。陳國公主嫁來安國不外是順水推舟,找一個契機,連帶把陳國一塊兒算計進去。聽說陳王只有這麼一個妹妹,玉袖公主位列天下四美之一,文武雙全,十四歲便參與朝廷政事。她在陳國的地位可見一斑。來了安國,能以公主為質,這是裕嘉帝打的算盤之一。

一為自己想讓星魂這個名字消失,二為月魄能徹底擺脫遊離谷,三為成全父王愛國之心,四為順利解除薔薇的婚約……好像所有的理由都足以讓她費盡心思對付遊離谷。

她可以遠走高飛滿世界逍遙,不管遊離谷,也不管安國朝政。

可是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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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全二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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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相見時難別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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