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出嫁出走
第38章出嫁出走
「只差入宮儀式而已。」太子燕笑道,「十日後,金殿上會有冊封儀式。永夜接了玉冊金印就是我東宮鸞殿的主人了。」永夜拂袖大怒,「未接玉冊金印我還是安國的公主,太子請回!」
三天平平安安地過了。
登基大典、封后大典一完,第二日太子燕便告辭回國。臨行之前又來了端王府一趟,風揚兮果然與他形影不離,恪盡職守,極盡保護之職。
端王也進宮將永夜的親事回稟了天佑。
聽到五年前永夜便許給了齊國太子,天佑半晌沒有吭聲,良久才問道:「她願意嗎?」
端王沉聲道:「她不願意也得願意,就如同皇上立后一般情形。」
就這一句話天佑便無語。
當晚天佑悄悄出了宮翻牆進了莞玉院。
月光下永夜正在撫琴。一曲琴音憂傷凄美,天佑聽得痴了。
「皇上,你不能這樣出宮的。」永夜破例穿了襲月白寬袍,鮫絹的布料在月光下像團白霧籠罩在她身上,似要仙化而去。
自己要嫁了,首要安撫的就是李天佑。永夜不想他遷怒父王,還有什麼比讓他心生歉疚更好的辦法呢?
她猜李天佑得知消息一定會來,所以,永夜換了衣裳,借著月光、琴音,再來點兒眼淚,永夜覺得是男人就肯定會動容。
永夜望著緩步過來的天佑,目光溫柔,手指拂過琴弦帶起一聲嘆息般的琴音。她淡淡地說:「半月後,我便要嫁去齊國。皇上是來見永夜最後一面嗎?」
月光照得庭院一片青白色。永夜坐在房前空地上像一株怒放的白玉蘭,華麗而孤獨。
天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永夜。從前他只知道她文弱絕美,後來知道她調皮機靈,再後來見到她嬌嗔刁蠻,卻從來不曾這樣安靜地瞅著他,瞅得他的心驀然一痛。
他知道端王為了拉攏齊國定下親事,端王又明告之如果永夜進宮,遊離谷必會在她的身份上大做文章。他驚愣地問端王如何知道,他早已明白永夜便是刺客星魂。端王笑道:「天佑的心思縝密,應該猜到了。」
他是猜到了,他原以為可以用這重身份強要了永夜進宮。
是雙刃劍嗎?好不容易毀掉遊離谷的陰謀,又要因為永夜而掀起波瀾。為了不讓遊離谷識破她,她下手殺了多少忠臣?天佑想起多年前為了拉攏兵部尚書郭其然,他得知消息後幾乎把王府的好手全派了出去。一旦遊離谷將此消息傳開,正如端王所說,就算不認,也保不住她。
她為了他的大業才女扮男裝多年,她為了他如今要嫁給太子燕。
天佑低聲道:「昨晚……你與他在顧雅園吃飯,聽說相談甚歡。」說完心裡禁不住難受。
永夜笑了笑,笑容是擠出來的,嘴角一扯便黯然。她淡淡地說:「吃飯的時候還不知道我要嫁的人居然是他,瞞得真好。」
天佑聽她說得凄涼,上前一步,定定地望著永夜的眼睛說:「皇叔為了我定下這門親事。他道太子燕沒有王者霸氣,不會欺負永夜,同時也能讓安、齊兩國交好。可是,他卻不知道,我不同意……哪怕與齊國一戰。」
永夜垂下眼眸,嘴角浮現一抹嘲笑,「三日前,皇上好像還對永夜說,難得公主等皇上兩年,齊國一直給予皇上支持,皇上不能擅毀婚約,不能讓齊國舉兵來犯,挑起戰火!一怒為紅顏只是心血來潮罷了。」
她猛地抬起頭,低吼道:「江山有多重?皇上肯與永夜遠走高飛,禪位三皇子?不,你才登基,當年你出宮建衙,隱忍多年為的不就是君臨天下?我……又怎能為一己之私拖累你?就算皇上不讓永夜嫁,這戰禍之責永夜也擔不起,皇上也擔不起!」
說著,一滴淚從眼中終於擠了出來,亮晶晶地掛在頰上。
天佑再也忍不住,將永夜扯進了懷裡。他沒有說話,對永夜又是憐惜又是心疼。他是想留下她,想是一回事,做卻是另外一回事了。
永夜只覺得他的一顆心突突亂跳,手臂箍著她直嵌入懷中。不禁感慨,再討厭李天佑,他對她也有幾分真心。縱然他不能棄了帝位,她也能理解。永夜抬起頭,李天佑清秀的臉有幾分扭曲,她嚇了一跳,伸手去推他。
天佑突然將頭埋在她肩上輕聲道:「對不起,小夜。」
他的呼吸帶著潮濕的熱度噴在她頸邊。永夜難受得緊,剋制住想一把推開他的衝動,仰頭看著月亮喃喃道:「還記得佑親王府的水榭嗎?以前常與皇上喝茶賞月的。齊國的月色不知是否也有這樣美?父王只得我一個,以後天各一方,母親又會難過了。」
天佑喃喃道:「我猜到了……來我書房的黑衣刺客是你,你就是風揚兮一直要找的刺客星魂。我本來想,如果你不願意進宮,我會以此要挾。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皇叔為了我犧牲這麼大。小夜,如今要你嫁給太子燕那個廢物,你肯定不喜歡,我,我何嘗高興?」
以前,他一直覺得永夜纖弱,以為自己真的對一個男的感興趣,知道她是女子,他不知有多高興。到如今,還是得不到她……「朕會封你為永安公主,賜你公主儀仗,讓你風光出嫁。」天佑緩緩說道。
永夜踉蹌後退,那身寬袍掛在她身上,顯得更為單薄可憐。臉上起了絲潮紅,她是興奮天佑放手,日後會因此而厚待端王。瞧在李天佑眼中,她則似哭似笑。
他轉過身不再看她,「為了這皇位,所有的人都犧牲得太多,我……不會辜負,定會做個好皇帝。小夜,你不必擔心你父王。他要坐皇位早就坐了,我不是那種殺盡忠良求心安的皇帝。」
永夜長舒一口氣,望著李天佑的背影覺得自己有點兒過分。不喜歡他卻偏要讓他以為自己鍾情於他,還要為了他出嫁。但是想想以後,她沒有說話。戲演到最後了,不能演砸。好歹李天佑也沒有損失。
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不會為了她放棄皇位或者引起戰爭。而自己想要什麼呢?永夜又想起了月魄。她想要的只是一個真心待她、不騙她、不害她、愛她一世的人。
權勢富貴都是錦上添花罷了。難不成以她的經歷,在這一世還會窮困潦倒?
她顫著聲音低下頭去,「永夜恭送陛下!」
天佑長嘆一聲,「我竟然連回頭再看你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原以為我能接你進宮,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都沒法拒絕……可我竟然連你穿女裝的模樣也瞧不到。」
想起月魄,永夜溫柔一笑,「好,永夜男裝出嫁!」
天佑一震,雙手緊握成拳,男裝出嫁,她為了他竟然要男裝出嫁!眼睛彷彿熱了起來,天佑克制住自己,顫聲應道:「……好!」他迅速地離開,沒有回頭。
永夜笑著看他離開,撇撇嘴道:「為你?我連父王與娘親都不肯讓瞧呢!」掩了嘴笑嘻嘻地回房了。
一個月之後,永夜以公主之儀嫁往齊國。
王妃巴巴地與端王坐在前堂大廳等著看永夜穿了大紅喜服來拜別,興奮得雙頰發紅。「不知道永夜穿女裝會有多美!」
端王笑著在她耳邊輕語:「再美也美不過你。當年……」
王妃突然跳了起來,瞠目結舌地望著走進來的永夜,「這……」
「永夜拜別父王母親!」永夜頭戴金蟬冠,身穿月白色金綉絲袍,瀟洒無比。她老老實實地磕了三個頭,旋身站起。
「去齊國路途遙遠,母親忍心瞧了永夜頂著幾斤重的珠冠去?」
「可是……」王妃舌頭打卷,說不出話來。
端王眉頭一皺正要開口,永夜已笑著打斷他:「皇上聽說永夜這般模樣出嫁,別提有多高興了!到了齊國再換裝便是。」
「很好!」端王被氣笑了,負手走向永夜,圍著她轉了一圈,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穿這身月白色是想誰哪?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不和那個叫月魄的小子來往!」
永夜嘟著嘴,揮揮袖子,對月白色滿意極了。她眨巴著眼道:「出嫁從夫,不是從父!要不,我不嫁了?」
端王想了想,道:「你還是穿平日的紫色袍子吧!不然呢,就穿大紅新嫁服!否則,你別怪父王心狠。」
永夜笑了笑轉身,「我也覺得紫色穿習慣了,這月白色不習慣!」她看端王臉上雖笑嘻嘻的,眼瞳已閃動著寒冰似的光,惹怒了這個老奸詐,她覺得自己肯定討不了好。見好就收,永夜很識實務。
片刻后,她換好衣裳,一如平日出門逛街遊玩。臨走時還不忘對端王夫婦道:「我去齊國玩玩,想你們了就回來瞧瞧。」
王妃還沉浸在極度的震驚中,眼睜睜看著永夜出了府門。一旁等著侍候的侍女喜娘連上前攙扶的勇氣都沒有。見永夜往外走,也獃獃地跟在後面。走到門口,永夜伸手,「拿來!」
茵兒小心地掏出一塊大紅喜帕遞過去。
永夜往頭頂上一罩撇嘴道:「紅配紫,丑到死!」
茵兒撲哧笑出聲來,又忍住。
府外鑼鼓喧天,龐大的送親隊伍排了一整條街,在永夜頂著喜帕出門的時候驟然停住,從來沒想過新娘子出嫁穿紫色!永夜沒管,徑直坐上了花轎,吩咐道:「繼續,停什麼停!給我敲起來!」
絲竹嗩吶再起,鞭炮炸響。永夜揭了蓋頭,躺在轎子里補眠。
端王眼中有幾分憂思,想了想又消散了。
「王爺!會不會嚇到齊國……」王妃眼睛一紅。
端王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咱們家永夜與眾不同,想要娶她本該如此!齊國太子嘛,想來也嚇不倒他的。」
「可是……」
「終於把這燙手的女兒嫁出去了,以後可以平靜過日子了。明日我就進宮去交軍權與事務,做個閑散王爺好了。」端王不接王妃的話,極是高興地說著。
七月驕陽似火,隊伍出了京都便歇了喜樂。
永夜是以公主儀仗出嫁。侍衛長是羽衣衛副統領王達,送親使臣是禮部馬侍郎。王達是李天佑在佑親王府的舊將,得了天佑囑託,對永夜畢恭畢敬。心裡多少有幾分了解皇上的心思,見公主男裝出嫁,倒也可憐起這對苦命鴛鴦。
馬侍郎卻是永夜當日與陳國談判的安國副使,對永夜佩服之至,一路唯永夜之命是從。
永夜坐在寬大的車轎中悶熱難當,便吩咐道:「以後卯時出發,午時歇息,酉時再行!」
好端端的出嫁隊伍便成了晝伏夜行,鬼鬼祟祟。馬侍郎無力阻止,只恨為什麼要接了這件差事。
見他為難至極的臉色,永夜臉一板斥道:「大日頭毒著呢,這麼多侍衛全甲胄不解,本宮還沒到齊國就被折騰得半死,要那些俗禮作甚?」
馬侍郎再不敢言聲,傳令下去。眾將士卻覺得公主體諒大家,對永夜尊敬異常。倒是苦了沿途郡府,只得半夜設宴。
到了秦河隊伍需換船過河。永夜下令隊伍休整。
出了車轎,無視馬侍郎欲言又止的神情,永夜上了秦河的城頭。
明月皎皎,永夜悵然回頭。安國……京都……端王府在身後遙遠的地方,她深深呼吸。新的環境,新的人生,十八年的重生又有不同的變數。
見馬侍郎和王達寸步不離淡然一笑,「過了秦河便入齊了,馬大人有何話要說?悶在心頭你們不難受,我看了惱火。」
馬侍郎賠笑道:「公主,這……過了秦河,齊使便來接駕,公主這身打扮是否……」
「皇上都沒說什麼,馬大人就不必操心了。」永夜記著月魄的話,她的女裝,一定讓他第一個瞧到!
第二日,船隊開啟抵達秦河對岸。
齊國已在碼頭備下龐大的迎親隊伍。鼓樂歡騰,碼頭旌旗招展。盛夏陽光下,侍衛兵刃雪亮。
「卑職齊國禮部尚書趙維開奉旨迎候公主!」
「趙大人,我國公主一路勞頓,身體不好,天又熱,吩咐道這些虛禮都省了。」馬侍郎照永夜吩咐寒暄道。
「那就請公主移駕!」趙維開四十來歲年紀,國字臉,滿臉精明。目光移向龍舟,回想這位永安公主的事迹,心裡充滿了好奇。
龍舟艙門打開,三十二名侍女前面開路,中間卻是位男裝公子。紫色的寬大絲袍遍綉牡丹,耀眼至極又讓人吃驚至極。
趙大人眼睛都直了,手抖著問馬侍郎:「這……是公主?」
馬侍郎見永夜還是沒有換裝,窘得把臉扭過一邊,「我家公主道初識太子便如此裝扮,想來太子必是歡喜。」
永夜款步下船,目光卻落在趙維開身後。侍衛隊中,風揚兮目光炯炯地瞅著她。她一笑問趙大人:「名揚江湖的風大俠還在做你國太子的保鏢?」
「殿下……殿下怕路上有閃失!」趙維開目光往身後一瞟,又低下頭來。
永夜凝視風揚兮良久,不屑地笑了笑。以為有你我就跑不了?她又輕嘆,當初太子燕隻字不提婚事,是怕她不願吧。她無意傷害於他,又確實對他沒有感覺。永夜上了轎吩咐道:「天太熱,這就起程吧。本宮倦了,路上不要來擾我。」
「永安公主非常人,趙大人不必以常禮待之。」趙維開想起太子臨行前的話,只得委婉地解釋,擦了把汗應下。
到了齊國就不如在安國放肆。大日頭下隊伍行走緩慢,永夜被熱得頭暈腦脹,喚了馬侍郎去通融看能否夜行。趙維開以不合禮儀拒絕。
永夜也不惱,夜宿驛站時躺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納涼。
風聲掠過,風揚兮已坐到了她身邊,見永夜躺著望星空不由得發笑,「公主怎麼會同意嫁給太子?」
「我不想嫁給李天佑,也不想連累我父王。只不過,風大俠與齊國淵源頗深哪。一次救命之恩就要終身相報嗎?成日當保鏢也不嫌煩?」
風揚兮也躺了下來,淡笑道:「我師父是齊國第一劍客,欠了齊王的情要還;我欠了太子燕的,也要還。護送你到聖京,原是太子不放心,他其實很關心你的。我早說過,太子殿下似乎很喜歡你,他難得與人這般投緣。」
永夜默然,望著星空怔怔出神。
「公主似乎很喜歡看星星和……月亮?」風揚兮側過頭望著永夜。
什麼話?永夜心一緊,轉念又想,李天佑肯放手還有一半原因是因為她是星魂的身份,應該不會泄露給風揚兮,而自己似乎一直在風揚兮面前沒有露出會武功的底。自己練的功夫不是普通的內功,青衣師父的呼吸之法與天脈內經只要不顯露,是瞧不出來的。可為什麼他話裡有話?她閉上眼喃喃道:「風大俠若是能在天上變個太陽出來,永夜也照看不誤。還有,夜深人靜,風大俠請速離本宮院子,不合禮儀!」
風揚兮笑著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瞅著永夜輕聲道:「公主就老老實實待嫁吧!有風某在,不論是有人想破壞還是公主想遁逃,都不會得逞的。」
「風大俠有這能耐,還是好好護著太子吧!當心本宮宰了他!」
「公主不是一直病弱、手無縛雞之力嗎?太子雖然斯文秀弱,不會武功的女子怕也討不了好去!」
永夜緩緩睜眼,兩雙黑眸在空中驟然撞到一起。風揚兮銳利的眼神多了幾分戲謔,永夜目光中多了幾分譏諷。她突然放聲大喊:「救命啊!有人要對本宮無禮啦!來人啊!」
尖銳的喊聲劃破夜空,院門被砰地推開,腳步聲凌亂地急促響起。
永夜眯眼一笑,「還不快滾!」
風揚兮眸色變深,掉頭就走。
王達帶著侍衛奔進院子,見永夜站在院子里沒事人似的,訥訥問道:「公主……」
「本宮看到一個黑影從院牆上閃過,便喊了出來。以後侍衛不得離本宮半步!喚茵兒進來陪本宮吧。」永夜嘆了口氣。她原想到了聖京再脫身,沒想到迎親隊伍中來了個武功高強的風揚兮。她需要提前做準備了。
第二日隊伍又頂著太陽上路。
永夜悶在轎子里難受得渾身冒汗,真想脫了衣服光著膀子喝冰鎮啤酒、吃冰鎮西瓜。悠悠嘆了口氣,忍吧。
恍惚中她又想起了月魄。
他說,他會開一間平安醫館,如果自己想過平靜生活,他能收容她。
他說,他還會開一間平安酒樓,做她喜歡吃的菜。
可是,他沒有消息傳來。
薔薇也沒有。
永夜閉上眼,似有些疲倦了。
「公主,過了埡口就到聖京了。」王達在轎子外稟報。
永夜睜開眼,掀起轎簾。馬車在山道上轉彎的同時,她已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座龐大的城池。走了幾日,終於到了。永夜坐直了身,伸長脖子從樹木空隙間打量齊都聖京。
山下是一大片寬闊的河谷地帶,聖京城由一線青黑色的城牆漸漸能看出大體輪廓。梁河東來,在城外蜿蜒而過。觀聖京,正是三山合圍,一面臨水,呈山水環抱之勢。更以山水為天然屏障,聖京城非同小可。
馬車下山的速度異常快,出了埡口,官道變得寬廣筆直,路兩旁只有平整的農田,看不到一棵樹。「怎麼城外如此空曠?」永夜招來趙大人問道。
「聖京方圓十里沒有一棵樹,全是軍屯田,是為了防止敵人遮掩行蹤來襲!」趙維山很自然地說道。
永夜點點頭,卻被一個詞震撼:軍屯!她左右張望,城外空曠,目及之處房舍農家三五成村散布。戰時軍,閑是民,齊國的這一軍事理念是相當不錯的。
安國不設軍屯,全國設六郡,有專養的郡兵,各郡抽派一支郡兵戍衛京畿,便是京都六衛的由來。皇宮另單設羽林左右衛為禁軍。
而永夜知道一些軍屯的好處。國家不用直接養兵,可節省大筆軍費開支。士兵平時務農,隔些時日集中操練,到了戰時便能應召入伍。如此一來,士兵的體力與戰鬥力非但沒減弱,反而更能增強對家園的責任感。
永夜目中又起憂色。三國爭雄,此消彼長。她轉念又想,冷兵器時代,君主集權制,天下本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己不過是轉世投胎到了這個亂世而已,還犯不著操心皇位由誰去坐,天下統一關自己屁事?
思慮間,聖京高大雄偉的城牆已近在眼前。城門洞開,弔橋放下,百姓悠然往來。永夜微笑,和京都一樣,還是太平盛世的景象。
隊伍進城的時候,轎外歡聲震天。永夜沒有掀起轎簾,她不想被當成觀賞動物。進了聖京她被安置在驛館。寬敞的庭院,高大的木石建築,大氣華麗,沿牆角早擺了幾大盆冰塊。走進去,涼意撲面而來,永夜終於舒服了一把。
照儀式安排十日後永夜將進齊皇宮受封,入主東宮。
太子燕第二日便上門求見,永夜迴避,聲稱安國規矩,婚前不得相見,然而太子燕卻闖了進來。
永夜撐著下巴瞅著他,心想,人不可貌相,太子燕終有強勢的時候。
太子燕非常有禮地隔了三丈停住了,溫柔地說道:「永夜嫁來齊國,當守我齊國規矩。」
「哦?我已經算嫁了?」
「只差入宮儀式而已。」太子燕笑道,「十日後,金殿上會有冊封儀式,永夜接了玉冊金印就是我東宮鸞殿的主人了。」
永夜拂袖大怒,「未接玉冊金印我還是安國的公主!太子請回!」
太子燕被嚇了一跳,連連搖手道:「永夜,你別生氣!我……我只是想看看你……」
「看我還在這驛館沒有,看我跑了沒有,是嗎?殿下!」永夜冷笑道,「有風揚兮這等高手在,殿下還擔心什麼呢?」
「風……風大俠不在驛館,他,他另有要事。」太子燕的臉漲得通紅,被永夜的目光看得幾乎想遁地而走。
永夜大笑,「我怕丟了我父王的臉!太子放心,十日後,我會進宮跪接齊皇親賜的玉冊金印。太子請吧!」
太子燕臉一紅,揖手告辭,臨行前忍不住又回頭道:「永夜既願出嫁,為何不肯易女裝呢?」
永夜眨眨眼道:「給殿下一個驚喜唄!」
太子燕恍然大悟,輕聲道:「永夜男裝已是天下無雙,女裝同樣會艷羨眾人,難得永夜是這般心意。十日後金殿見,孤也會給永夜一個驚喜。」
永夜弔兒郎當地聳聳肩,她不會等到十日後,這幾日能走就走了。風揚兮一路跟隨,她只能在聖京脫身。腦中又想起月魄的平安醫館來,恨不得馬上飛出驛館找到他。
「小姐!」茵兒滿面淚痕沖了進來,語無倫次地揮著手。
永夜詫異。見茵兒身後的院子里跪著兩個人,渾身一震跳了起來,大呼道:「倚紅!林都尉!」
她萬萬沒有想到他們還活著,居然在聖京。掀袍跑過去的同時,心裡又是一緊。她站在倚紅身前扶了他二人起來,淡淡地問道:「是太子燕救了你們嗎?」
倚紅抬起臉望著永夜,點了點頭,抽咽著說:「少爺莫怪倚紅,他……他……」
「末將身受重傷,是太子燕救回齊國,末將無能,一直沒能將消息送回安國。」林宏低著頭。
倚紅這聲「少爺」讓永夜嘆息一聲,攜了倚紅的手往內堂,「不用解釋了,我知道,他是你們的救命恩人,不讓你們回報消息,你們就算想傳消息也不能。」
林宏感激地看了永夜一眼,默然跟著進了內室。
大塊的冰置在金盆中化成絲絲涼意,原本覺得清爽,此時卻寒進骨子裡。從外面進來,永夜瞬間激起了一層雞皮小粒子。她笑了笑,「如今肯讓你們來,我很感激他。你們覺得他如何?」
「少爺,太子是極好的人,少爺嫁他,肯定會幸福的。」倚紅懇切地望著永夜。
「我知道,我沒說不嫁他啊!若是不嫁,我何必大老遠來到聖京呢?」永夜笑容可掬,望向二人的眼神中多了些疏離。
父王說得不錯,能坐上太子寶座,縱然看似斯文軟弱,也不會差到哪兒去。兩次救命之恩,驅使了風揚兮,也收買了倚紅與林宏。
「你們倆下去歇著吧,若是想留在齊國就跟著我,若是想回安國,等大婚之後便隨王達離開。」
「林宏府中尚有老母幼弟,不能留在齊國陪伴公主了。公主恕罪!」林宏沒有猶豫,臉上卻有一絲羞愧。
永夜倚坐著,微笑,「堂前盡孝是人之常情。能否請林都尉答應本宮,回安國后娶倚紅為妻?」
「少爺!」倚紅臉一紅,吞吞吐吐道,「林都尉已……我是他的人了。」
「哈哈,正好!以後也莫要叫我少爺了,隨茵兒叫我小姐好了,少爺嫁人聽起來不倫不類。回來就好,今天真是個好日子。下去吧,我中午有些倦。」永夜笑得很開心。
二人告退後,永夜看向茵兒,什麼話也沒說。她不信任何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