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個耳光和一個吻

第42章 一個耳光和一個吻

第42章一個耳光和一個吻

她被他吻了?月魄只親了她的臉頰,為什麼她會被他吻了?下意識地她的手掌已輕輕脆脆地揮上風揚兮的臉。

靠在風揚兮身上,永夜閉上眼任他抱著她離開。她太疲倦,倦得懶得去思考。不論風揚兮把她帶到何處,她應該都是安全的。

他的手穩穩地托著她的腰,讓永夜感到安心。她睜開眼,看到風揚兮堅毅的眼神、緊蹙的濃眉,心裡突然一涼,他知道了她是星魂……永夜懶得去想了,生死由命,她相當討厭在風揚兮面前每次都緊張害怕的感覺。

如果自己死了,他也會去救出薔薇和月魄吧?畢竟,他是大俠,是疾惡如仇、與遊離谷作對的大俠。

月光下的落日湖波光粼粼,風揚兮將永夜帶到了他的竹樓。

懷裡的永夜臉色蒼白,長睫在顫抖。他憐惜地看著她,心裡異常矛盾。小心地放了她在床上,他伸手搭上了她的腕脈。

永夜一激靈睜開了眼睛,正對上風揚兮蹙眉擔憂的眼神。她輕輕脫開手,「我沒事……你撒謊,你沒有在我身邊。」

「你希望我一直在你身邊?」風揚兮靜靜地問。

永夜想點頭,自從他說一直在她身邊,她就覺得很安全,從沒擔心過遊離谷的人找上她。可是她硬生生地止住,淡笑道:「是你說的,我不過問問罷了。」

「我才從太子東宮出來。」沒等到想要的回答,風揚兮有些失望,他伸手摸向永夜中掌的肩頭,問道,「你肩上中了一掌,有沒有事?」

那擔憂的神情看得永夜極不舒服,回回遇到風揚兮都是他救她。可她卻擔心他宰了自己,今晚也不例外。她心一橫道:「上回扮麻子你認出來了,扮黑臉小子你也認出來了,眼力這般好,想來什麼都看見了。」

她的手慢慢伸開,掌心托著一柄飛刀。

一寸長,半分寬,兩面開了血槽,加了純銀鑄就,銀光閃閃。

她一字字說:「你瞧得清楚了,這是我的刀。殺手無論如何都會在身上留有最後的一枚暗器。小李飛刀,例無虛發。我就是你一直要找的刺客星魂,你也一直想殺了我。你一直救的人正是你一直想殺的人,這事真夠諷刺的。」

風揚兮盯著永夜,永夜努力想從他眼中看出什麼,而那比夜還沉的瞳仁中只反射出她自己的影子,小小的一點兒被牢牢吸住。她深吸氣,扭開了頭。

風揚兮扣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轉過來,鎖住她的眼睛微笑,「我以為,你不會有看著我的眼睛而不敢說謊的時候。」

永夜心中的勇氣瞬間被激發出來,拍開了他的手冷然道:「看到飛刀你就應該明白,我以不會武功為由請你當保鏢護送我去安國,原是不安好心,想借易中天的手除了你,省得他日被你殺了。在陳國驛館,在你背後射出飛刀的也是我,不然,你不會中箭。」

風揚兮眼也不眨地看著她,在永夜一口氣說完瞪著他的時候淡淡地說:「還好,中氣十足,沒有大礙。好好睡一覺吧。」

他說完起身走了出去。

他迴避的態度讓永夜憤怒,「你怎麼不殺了我?你忘了安國巷口那個賣面的王老爹?他只是個無辜的老人!你忘了京都兵部尚書府的那場刺殺,你還被我下了毒?你忘了在陳國驛館是誰在你背後給了你一刀,讓你中了易中天一箭差點兒失手被擒?你不是一直口口聲聲說要殺了我嗎?為什麼現在不殺了?是留著我還有用處?」

風揚兮旋風般衝進來,手揚起響亮地給了永夜一記耳光,「這是替死在你手上的那些無辜者打的!」

屋內霎時靜得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沒有說話。

永夜驀然心酸,她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委屈、這麼難過。從小在遊離谷,她練功再苦也沒有委屈過;在端王府被捧為掌上明珠,半句重話也沒聽過;在陳國知道大家都在算計她,她也沒有委屈;月魄更是一句重話也沒說過她;李言年打過她耳光,她仍會笑著與他周旋。風揚兮沒打錯,他沒殺她已經是格外寬容,可是她卻覺得心痛得要命。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她猛地低下頭,看著一顆淚濺到地上,像是在油里滴下一滴水,瞬間炸開來。

永夜下了床,低頭走過風揚兮身邊時壓抑著想哭的衝動,啞著嗓子說:「我再不欠你。」

她一步步走出去,竹橋伸向黑暗,永夜覺得自己也在一步步走向無垠的夜,從此見不著絲毫光明。

惡戰一場,每走一步腿都在發顫,肩頭中了一掌,右手幾乎抬不起來。臉頰火辣辣地痛,估計已腫了半邊。她要離開,她還要去皇宮,去找太子燕。月魄和薔薇還陷在小巷裡,她不能留下,更不能倒下。

風揚兮在屋內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來,他做了什麼?他抬起手,手指居然在輕輕發顫。他眉頭緊皺,沖了出去。

月光下慘白的竹橋上,只有永夜蹣跚孤單的背影,寂寥得像天上的星星,高而遠地掛在無聲的夜空。風揚兮心裡的那股酸痛又翻攪起來,他長嘆一聲追上去。

「改變主意了?」永夜比黑夜裡的星辰還亮的眸子帶著譏諷的神色。

「跟我回去。」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這一句,風揚兮嘴角扯開苦笑。

永夜二話不說轉身往回走。

「怎麼這麼聽話?」

永夜抬頭平靜地笑了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難不成,我還要和你打一架?或者假意掙扎一下被你扛回去?」

風揚兮怔住,跟著永夜往回走。默然地走了一段,他突然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平靜?很恨我?」

「我只是……可憐我自己。」永夜搖了搖頭一步步堅持走回去。

風揚兮抬頭望天,深深呼吸,湧起的那股酸楚直衝進骨頭裡,難受得握緊了拳頭。他看到她走得極慢,腳在發顫,情不自禁伸出手又驀地收回來。他突然有點兒怕,怕她恨了他,推開他的手。他默默地看她,彷彿步履艱難的是自己。

重新走進屋子,永夜硬挺著站著:「說吧,想要我做什麼?」

「把易容洗了。」

永夜倒了點兒藥粉在盆子里,洗去臉上易容。橙色的燈光下看不出她的臉色,卻能清楚地看到臉頰已微微地腫起。

風揚兮從懷裡拿出一個瓷瓶,挑出一團藥膏便要揉上她的臉。

永夜一把搶過瓷瓶,「男女授受不親。」

「我抱你回來時你怎麼不說這話?」風揚兮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我打得脫力,順便滿足下你憐香惜玉的心思。」

風揚兮掉頭就走,指間那團藥膏揉進了掌心,滑滑膩膩好不難受。

永夜把臉抹了,覺得舒服了些。她小心拉下衣衫,右肩一片青紫紅腫,她抹了藥膏。動了動右手,還行,沒傷到骨頭。她長舒口氣倒在了床上,脫力硬撐的下場是雙腿肌肉不受控制地戰抖。明天,要是能什麼都不用擔心一覺睡到自然醒該多好。

然而累得緊了,人躺在床上,腦子卻停不了。明明神經已綳到極致,卻偏偏還沒有聽到咔嘣斷掉的聲音。

山谷里與月魄待的日子彷彿是個夢,一個很久遠的夢。她明知一離開就回不去,卻還痴想著再擁有,大太陽下平安醫館的平安日子一去不復返。月魄從小的保護,一直給予她的溫柔、縱容讓她貪戀,連與他手牽手在太陽底下開朗放肆地笑她都不敢,但她還是喜歡。

月魄、薔薇……交替著在她腦中出現,永夜心裡針扎似的難受。她睜開眼睛,黑暗中也瞧得清清楚楚。簡單卻舒適的傢具,牆上還掛了把琴。風揚兮還會撫琴?

這一夜她看到太陽跳出湖面,屋子裡的光由淺淺的灰藍慢慢染成橘黃色。

風揚兮喜歡光明,所以,他在湖面上建了竹樓。

永夜閉上了眼睛,光太刺目,她只適合留在黑暗的夜裡。

漸漸地,太陽的光幾乎要把整座竹樓燒了起來,永夜扯過薄被想擋住刺目的陽光,手卻在發抖,怎麼也用不上勁。她艱難地翻過身,胸口鬱悶難當,張口吐出一口血來。她想起那個平叔從背後擊來的一掌,她竟然以為無事。

永夜趴在床上,無力地想著月魄和薔薇。她張嘴喊風揚兮,那三個字從她嘴裡吐出像吐了一口氣一樣的輕。她用盡全身力氣將掌心的飛刀揮出,刀擊在銅盆上發出咚的一聲。

似乎才聽到聲音,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七月清晨的風帶著涼意吹進來,風揚兮嚇了一跳,上前扶起永夜,看到她笑了笑就又暈了過去。

昨晚還好好的沒有大礙,怎麼今天就成這般模樣了?風揚兮記得永夜傷在肩上,小心拉開她的衣領,見紅腫已經消退,只有一點兒淤青。他皺緊了眉,搭上她的腕脈,感覺內息紊亂脈象輕浮,不由得大吃一驚。

連喊了幾聲也不見永夜反應,他毫不猶豫地伸手解開她的衣衫。永夜脖子上滑出了一塊木牌,上面龍飛鳳舞寫著「風揚兮」三個字。

風揚兮頓時傻了,手握著木牌,想起當時永夜找他做保鏢的情景。她又是怯懦又是天真又是單純的模樣像刀一樣刺進他萬年不化的心,直直捅進心底深處的那塊柔軟。是他把木牌掛回她脖子上,他說她能用木牌再求他做一件事。她一直戴著這塊木牌,只是想著有一天他會殺她時用來保命嗎?還是想著能利用這塊木牌再利用他一次?然而她一直戴著它,從來沒有取下過。

「我不管你為什麼戴著它……」他閉上眼,胸中騰起一股喜悅,一股讓他想瘋狂的感覺。風揚兮看著永夜,手指顫了下,嘴微微一動,帶出笑意,似覺得沒有什麼不可以。

他麻利地脫了永夜的衣裳,連纏胸的布也一併解下。

永夜的胸膛像鴿子一般柔美,肌膚因常年不見陽光而顯得白皙柔嫩。

「傷在哪兒呢?」風揚兮喃喃說道,對她的胴體散發出的美麗視而不見。他皺著眉翻過她,見背心赫然一個紅腫的掌印,他的手貼上去感覺到如烙鐵般燙手。

風揚兮知道永夜定是先被高手所傷,深深呼吸催動內力為她調節內息。足足半個時辰,他聽到永夜「嗯」了聲,這才鬆了口氣。給她拉好衣衫,他瞟見那塊木牌,又輕輕塞了回去。

手指在她臉上留下的淡淡掌痕上拂過,風揚兮悔得腸子都青了。他為什麼對她那麼凶?明知道她不是有意要殺那些人,他明明沒有怪她,為什麼還會被她激怒?

風揚兮嘆了口氣。想起永夜一心念著的月魄,眼中多了幾分譏諷,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無邊的黑暗中,永夜彷彿又回到了殊途河水中。冰涼的河水載著她沉浮。她似喝了口河水,苦得想吐,一張嘴又是一口苦水。

做鬼也這麼難啊!要受小鬼排擠,要受鬼差的氣。她眼前彷彿又看到了血紅色的彼岸花,成片成片開著,似血在流淌。

突然花中冒出一點兒月白來,月魄渾身是血躺在花叢中望著她。

他的眼睛還是那麼溫柔,卻無限悲涼!

永夜努力地想游上岸,然而她卻覺得輕飄飄地使不上勁。

她放聲大喊,嘴一張,一口又一口的苦水灌進來。她所有的聲音被河水湮沒,眼睜睜看著月魄無力地望著她。

永夜無聲地大喊,無力地吞下湧進嘴邊的河水,無力地看著越來越遠的月魄哭泣。

她似沉似浮地漂浮在河裡,沒有盡頭,沒有光亮,沒有了意識。

一雙乾燥溫暖的手從她的臉上劃過,她感覺到那雙手上粗糙的繭。

「醒了?」

聲音從遙遠的天際傳來,永夜恍恍惚惚地聽著,無意識地「嗯」了聲,又睡過去了。

永夜睡了整整三天。照理說,她應該再睡一晚才會醒。永夜身體恢復得很不錯,和她身體內那股奇怪而精純的內力有關。這股內力從不外露,難怪開始他不知道她會武功。

風揚兮站在床頭看著她,她昏迷時喊著月魄的名字。風揚兮想起那個身穿月白色衫子,一臉雲淡風輕模樣的人。李天佑一心想殺月魄,也是因為她喜歡那個人嗎?

她與月魄青梅竹馬長大,她到了聖京再逃離也是因為他,她心裡只有月魄。

他想起遠遠地看著她和月魄住在簡陋的院子里,想起她每次外出回去的時候臉上隱藏不住的笑容、輕盈的腳步,嘴裡有些發苦。

陽光照進來,永夜臉色蒼白,柔弱無力。

風揚兮目光複雜,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轉身出了房門。

永夜醒來的時候日頭已經偏西。她眨了眨眼,發現傷勢好了一大半。她想起風揚兮來,是他用內力幫她通的經脈嗎?胳膊上的傷也好了。

永夜看了看自己,僅著中衣,藍色的布袍,纏胸的布整齊地疊放在枕邊,還有那把唯一剩下的飛刀。他脫了她的衣裳?永夜迅速迴避這個問題。

她穿好衣裳背心還有點兒痛,她沒有再纏胸。反正風揚兮也知道她是女人。

下了床推開房門,迎面一個大湖金光閃爍,她不得不眯縫起眼睛,紅紅的落日離湖面還有幾丈的距離。空中霞光萬丈,有白鷺成排飛過。「落日湖!」她脫口而出。

「好些了?」風揚兮端著一碗葯走來,「你說對了,這湖就叫落日湖,日落時分最美。」

「謝謝!」永夜接過葯只喝了一口便吐了,「很苦!」她想起夢裡的苦澀的河水,原來是在喝葯。

風揚兮正打算勸一句「良藥苦口」,卻見永夜深呼吸一口氣將葯一滴不剩地喝完。她舔舔唇,舌尖還有一絲苦味,永夜自嘲地笑道:「第一口沒有準備。良藥苦口,我不能一直病著。刺客沒有資格叫苦。」

她的話讓風揚兮動容。要吃過多少苦、忍耐過多少艱難,才能說出這句話來?她應該很怕死,所以不怕吃苦。

落日的光照在永夜臉上,那張臉比落日的景緻還要美。

晚風吹起她的長發,簡陋的布袍並不能減少她半分的美麗。

風揚兮發現了自己的失神,暗罵了聲紅顏禍水。他瞟了眼床頭疊好的束胸的布,面不改色地撒謊:「你睡了三天,陳秋水的秋水山莊離這裡不遠,我請了個婢女過來照顧你。」

永夜釋然地笑了笑。突然想起風揚兮說她睡了三天,忍不住著急,「我睡了三天?」

「嗯。」

「我……」她想起月魄和薔薇,著急想走。

「人去樓空。他們沒那麼傻。」

永夜胸口一痛,踉蹌著後退了一步。

風揚兮皺了皺眉扶住她,「傷還沒好,還要養幾日。」

薔薇的模樣衝進心裡,轉眼之間,她又不見了,還有月魄。永夜心裡湧出強烈的懊悔和自責,胸口一股戾氣直往上沖,她喃喃道:「如果我安安靜靜留在安家,悄悄送信給你是不是就能救了他們?那個平叔武功很高,我怕我再回去就出不來了……」永夜急怒攻心,一口血又噴了出來。

風揚兮嚇了一跳,見她雙目赤紅,眼神迷離,手掌一翻將永夜打暈了過去。他嘆了口氣,永夜口中的平叔是真想要她的命。難道自己猜得錯了?

他抱起永夜進房,靜靜地坐在床頭陪著她。

如果可以,他不想讓她再攪和進來。然而,不拉她進來,怎麼行?不讓她瞧個清楚明白她如何肯信?可是這樣對她是否太殘忍?風揚兮矛盾異常。他的目光從永夜脖子上掃過,怔然地想,如果,她佩著那塊木牌不是想利用他呢?

他禁不住苦笑,他是選擇了一條最難的路去得到她的心嗎?

太陽沉進了落日湖,竹樓里的光線慢慢變得灰暗。

風揚兮取下牆上的琴,輕撥琴弦,奏出一曲《清平樂》,琴聲清雅,隱隱如水洗藍天,充滿了平和安詳。這樣的琴聲平靜了他的心思,也能讓永夜紊亂的氣息安穩。

安家是齊國首富,安家的覆沒關係到齊國的財力。

如果是安家請遊離谷出手抓了永夜最關心的人來要挾她,難道安家這麼快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安伯平有一千個膽子也不敢在知道永夜是未來太子妃的情況下還敢要挾她作畫。以安家的財力,搞出這麼大動靜就只為了求幾張值錢的古畫?

月光照亮了湖面,風揚兮的思緒如湖面的波光,跳躍閃爍。他一點又一點地拼湊著整件事情。

是遊離谷反過來要挾安家嗎?為什麼遊離谷又要安伯平留下永夜作畫?

遊離谷本來籌劃十來年,要奪取安國皇權,卻在瞬間改變了主意。自安國裕嘉帝駕崩、佑慶帝繼位、遊離谷設在各國京城的牡丹院一夜之間銷聲匿跡后,似乎沒有任何行動。獨獨在齊國,屢屢出現蹤影。

只是因為她是星魂,是背叛遊離谷的刺客,所以才要擒住她?

三日前救了永夜后再去那條巷子,裡面已經空無一人,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擺出的陣仗似乎只要永夜去看一眼,知道月魄和薔薇在他們手中,讓她不敢妄動。而永夜意外出逃后,遊離谷的刺客卻早在她前往皇宮的必經之地等著她。是什麼目的呢?他感覺上那只是想困住她,不願意她與慕容燕有任何聯繫。

身後的呼吸稍稍變了一變又恢復正常。風揚兮停住思緒回頭,「你醒了?」

「我的傷很重嗎?」

「嗯,傷你的人是個內功高手,是遊離谷的人。」

「安伯平說平叔是別苑的管家。我知道他武功高,怕回到別苑再也出不來。」永夜黯然,胸口又一陣悶痛。

「著急沒用,人已經不見了。你想要找到他們,只有先把自己養好。」風揚兮柔聲勸道。

他沒有點燈,黑暗中永夜沉默了下道:「好,我會養好身體。我一定會找到他們。」

風揚兮走到床邊,伸手搭住永夜的腕脈,片刻后笑了笑,「無礙了,再養些天就好了。這裡風景極好,也利於養病。」

「為什麼你不殺我?我是你一直想殺的人?」

永夜盯著風揚兮不明白。想起他打了她一巴掌,他應該是恨她的。從八年前她第一次用飛刀殺賣面的王老爹開始,風揚兮就想找到她,殺之而後快。

「不是你願意的,我只想殺了那個叫你拿起飛刀的人。他指使了太多的人去殺人,就為了他的一己之私。」

風揚兮的聲音變得冷厲,突然苦笑道:「是因為我想找到星魂殺了他,所以你才在背後射我一刀,才見了我就害怕就撒謊,是嗎?」

他不會殺她?永夜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她喃喃說道:「我怕你。多年前遊離谷故意要我殺一個素不相識的賣面大爺,就因為你每天都會去麵攤前吃面。如果我不聽他們的話,他們就會告訴你我是星魂,借你的手來殺我。很多年了,我一看到你,就在想,你有一天會殺我……」

說著話她打了個寒戰。風揚兮瞬間便覺察到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禁不住罵自己笨。見永夜無助的模樣,心裡湧起一股憐惜。他笑了笑,柔聲道:「我怎麼會殺你呢?傻子!」

他的聲音溫柔而沉穩,溫柔得讓永夜覺得委屈。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委屈,眼淚成串往下滾落。

這麼多年來,她見了他,就像老鼠見了貓;見了他,渾身的毛就會戒備地豎了起來。「你騙我的。你說你不與權貴來往,你卻幫著李天佑;你說讓我去還馬,結果你把我出賣給牡丹院,讓李言年折磨我……我不信你,你騙我的……」

她想起在陳國驛館風揚兮在火海中找她的情形,她卻忍不住想殺了他以絕後患。甚至他來山中救她,她也想過殺了他。她是真的怕。遊離谷從小種在她心裡的恐懼已超出了一切。她的思維中只有一件事:風揚兮會殺了她,因為她是刺客星魂。

風揚兮一愣,心裡湧起無盡的愧疚。伸手攬了她入懷,永夜惱怒地推他,風揚兮只抱緊了她,彷彿他的胸膛是最安全的地方。

永夜掙扎到無力,沮喪地說:「我怕你,怕到無時無刻想殺了你。」

「我要殺你,就不會救你了。」風揚兮嘆息。

他的聲音像屹立的大山,漸漸安撫了永夜的情緒。她閉上眼一遍遍告訴自己,是真的,他不會殺她,她再也不用怕他。

多年的恐懼與噩夢瞬間消失,她卻只有心悸,擔心這只是黑夜裡的一個夢,夢醒了,他還是正義的大俠,要殺了她。

腦子裡很亂,他為什麼又不殺她了?他為什麼要救她?他為什麼要對她這樣好?為什麼?

永夜抬起頭,風揚兮的眸子在黑暗中閃閃發亮。她突然意識到他離她很近,近得能聽到他的心跳。她尷尬地後退,風揚兮伸手一攬,已吻上了她的唇。他沒有給她離開的機會。他的吻霸道又不失溫柔,覆在她的唇上輕輕地吮吸。

永夜呆若木雞。她被他吻了?月魄只親了她的臉頰,為什麼她會被他吻了?下意識地她的手掌輕輕脆脆揮上風揚兮的臉。

她力氣很小,掌聲卻很響,在靜寂的黑暗中像一把刀劃破了和諧與溫情。

永夜嚇了一跳,尷尬地說:「當男人久了以為自己還真是了,呵呵,倆男人……挺好玩的。」

說完永夜又乾笑了兩聲,心裡又是緊張又是慌亂。

為什麼風揚兮吻她的時候她沒有躲開?她甚至覺得很舒服,像他溫柔呵護的一塊寶?

她的話讓風揚兮倒吸一口涼氣,想怒,見永夜眼珠子骨碌轉動不正眼看他又想笑。風揚兮慢條斯理地道:「我怎麼沒見你抱著月公子時覺得倆男人抱一塊兒很好笑呢?」

永夜哈哈一笑,伸手搭住他的肩豪邁地說:「大家都是兄弟,很……正常嘛!」

風揚兮一點兒也不覺得很正常,瞟了眼她搭在肩上的頭生生壓住火氣。他平靜地起身道:「你再多休息幾日把傷養好,我去查查安家與遊離谷的事情。你好好待在這裡別亂跑了,我會請陳家的婢女來侍候你。」

他拉開房門,星光滿天。

風揚兮拉上門,一個縱身躍進了湖裡。他實在需要用冷水好好讓自己平靜一下。

永夜一直呆坐在床上,坐了整整一晚。

太陽再次將竹樓照亮的時候,她終於疲倦地睡了。

「什麼也不想,救出月魄和薔薇再說。」她閉上眼對自己說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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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全二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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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一個耳光和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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