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當時初望時
第十三章
當時初望時
秋季房交會隆重開幕。這次房交會上最明顯的一個變化是房價又漲了,期房均價都在八九千,交易量大過以往。
在開發商笑逐顏開忙碌不堪的同時,廣告公司前期工作結束,倒閑了幾天。堯雨閑下來就窩在家裡上網玩遊戲,千塵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中午到堯雨家也在打稿件。堯雨幫千塵整理資料禁不住問她:「你什麼時忙完啊?我們很久沒找慧安玩了。」
「她有杜蕾陪著呢。」千塵頭也不抬,她才和慧安通了電話。她也不明白杜蕾什麼時候和慧安好上了,沒事就找慧安玩。慧安說一個星期至少有三天杜蕾開著車去接她逛街吃飯。慧安還好脾氣地說沒想到杜蕾很體貼很會照顧人。隱隱地還有著想讓堯雨和杜蕾和好的意思。
堯雨聽了不做聲,良久才冒了一句:「杜蕾不是壞人,只是我和她和不來而已。」
千塵敲完稿發回編輯室,拍了拍手:「大功告成!小雨啊,杜蕾既然不是壞人,你和她究竟怎麼回事嘛?」
「我和她是初中同學,高中同學,進初中第一天就是同桌,感情好得很。記得上學的第一天,我和杜蕾就被分派做值日,一起打掃衛生。完了后杜蕾認真地對我說,堯雨,以後我們倆做好朋友好不好?我也很認真的說好啊。那時候我和她是最好的朋友。可是呢,沒過多久就感覺不對了。我的作文她可以看,她的作文就不給我,我成績比她高几分,她可以一周都不高興。誰受得了啊?後來就分桌坐不來往了。」堯雨沒好氣地說。
千塵咯咯笑了:「多少年前的事啊?就因為這事?」
「不是呢,以後就是諸如此類的事。壓過我了,我不在意吧,她也不高興。你說,誰愛成天和人比來比去的?多不舒服。我就想合不來就少來往唄,誰知道讀高中和她一所學校,讀大學還同一間宿舍!走到哪兒自不自然就開始比,開始競爭。她也奇怪,誰也不找,就盯上我了。這不,工作上又有來往,煩死人了。」
千塵嘆了口氣說:「是挺煩的,不過,你倆又不在一個單位,這還比啥啊?」
「許翊中唄!」堯雨脫口而出。
「啊?」千塵吃驚地瞪大眼,「嘉林的哪個副總?怎麼了他?」
堯雨知道說漏了嘴,千塵也不是外人,就原原本本把最近遇上許翊中和感覺杜蕾看上許翊中的事告訴了千塵。「我就覺得許翊中的態度怪怪的,照理說,他怎麼都該和杜蕾有一腿才正常!」
千塵笑得直鬧肚子疼:「小雨,呵呵,你是不是杜蕾的剋星啊?她做許翊中助理那麼久兩人都沒事,怎麼你一出現就成情敵了呢?」
「死千塵,胡說什麼啊?我就是不想再和嘉林集團扯上關係,每次去遇著杜蕾,她看我的眼神都讓我極不舒服!」
「我說小雨,要是杜蕾真的和許翊中好上了,她看你的眼神就不會奇怪了。多好的金龜婿啊,長得帥又有錢!杜蕾顯擺還來不及,她和你比啥啊?」
「是啊,長得帥又有錢,那你媽給你介紹金龜婿你咋不去相親?就在蕭陽這棵歪脖子樹上弔死了?」
千塵嘿嘿笑著:「阿陽啊,他不一樣!等他公司做起來,我媽也沒有反對的理由了!其實就算他做不起來,我一樣和他好的,就是,」千塵想起母親的態度就煩,「我爸媽都把我捧掌心裡長大的,要說愛我如珠如寶也不為過,我最看不來我媽傷心那樣子。而且,她一說起蕭陽,就要扯到我爸當年,然後我爸也不高興,家裡氣氛難受死了。」
千塵不想去想,拖一天算一天,蕭陽公司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就等兩個月後佟思成回來了。想起佟思成她撞了撞堯雨:「佟思成的信你看了沒?」
「看了。」
「感動沒?」
「不知道,拿不定主意呢。但虛榮心卻得到很大的滿足。當初他提的分手,現在他回心轉意。哪個女孩心裡不高興啊?」堯雨說的是實話,時間真的能改變人很多,以往她和佟思成哪怕鬧了口角,佟思成轉過身給她發條簡訊,她就飛也似的跑過去,氣惱轉眼煙消雲散。現在佟思成每周一封信寄來,全是能哄得女孩子心花怒放的甜言蜜語,她卻在猶豫。
千塵的手機響了,她接了電話跳下床對堯雨說:「單位有事,得去房交會的一個論壇。我先走了。」
堯雨無事,也跟著跳下床:「我和你一起吧,呆家裡一個人老想佟思成的事,煩!」
下午在會展中心三樓上房交會的論壇如期舉行。來自社會各界和業界的專業人士們濟濟一堂,論壇主題是《深化改革加強土地管理新政對房地產發展的影響》。
這是國務院幾天前新出的政策,瞬間就被搬到了房交會上成為論壇討論的主題之一。堯雨對這些政策法規不感興趣,她對千塵打聲招呼就跑到樓下展廳看房去了。她想看看各房地產公司推出的小戶型房源,同時也收集一些其它廣告公司做的宣傳資料,這對她以後做策劃極有幫助。
千塵留在論壇里認真的聽著。從台上下來一個專家或房地產的業界人士,記者們便上去採訪。一般來說採訪兩到三名專家,再有幾位房地產商就足夠了。
台上發言還在繼續,千塵坐在一位教授旁邊輕聲做採訪:「你認為A市房產會繼續漲還是會跌?現在城區房價均價八九千了,比兩年前均價高出百分之四十,會不會漲幅太快?」
「雖然國家有調控,但是房價應該只漲不跌。現在別墅均價在兩萬五,普通住宅樓在七八千,好的挨邊上萬。但比較起北京上海這些城市,我們市的房價不算高。剛需會支撐房價。我市的地理位置和將來的開發前景,房價也不會跌。」
千塵嘆了口氣,這樣漲下去,對普通百姓來說,買房越來越難。「雖然國家明令禁止,但是開發商在聯手捂盤和虛報成交量的情況依然還是存在?這樣造成市場緊張之後消費者更急於買房,相應的讓房價降不下來?」
「也有這樣的現象,但相信政府會逐漸出台措施規範整頓房地產市場的。」
千塵謝過教授,找到一名房地產開發商,她輕聲問道:「請問你們房交會成交怎麼樣?」
「相當不錯,今天是第二天,成交已達百分之七十。」開發商很高興。
「我採訪了好幾家公司,都是這麼好的成交量,但房管局統計的空置房卻佔總房量的百分之四十?」
開發商笑容可掬:「我們公司的銷售很好,別的公司我不知道。應該說是現在A市的房地產市場真的有這麼大的空間而已。」
「那麼今天討論土地新政,你怎麼看?」
「從房地產的角度講,舊城區改造只是少量土地,更多的空間在市郊或新區。土地新政只會讓行業經營更加規範,但不會影響到房地產的發展。」
「意思是,你覺得房價只會漲不會跌?」
「這是肯定的。」
千塵謝過他,她知道只要一問,大致都是這樣的回答。她坐著等台上C大經濟學教授做他的採訪。一邊坐了兩位報社的記者,打過招呼后就低聲議論起來:「就沒聽見說房價跌的回答。」
「要想買房趁早吧。」
千塵感嘆到:「靠工資買房啊,首期存夠了,房價又漲了。有時真看不慣開發商,少賺一點不就行了,非得暴利!」
一個記者笑她:「人家開發房地產,圖的不就是暴利么?你還想讓人家少賺點?」
千塵也笑了:「人性就是貪婪的。開盤還分幾期,圖的就是後面開盤又漲價,明明能一次性開盤的也要等。奸商!」
「回去寫報道吧,還是廣告單位,這報道也不能深寫!」
「我去論壇上發,當發通牢騷好了。」千塵樂呵呵地說。
「你在哪兒發?我來灌水!」
一群記者都笑了,一個年紀稍大的搖了搖頭:「我老了,跑新聞都跑得沒勁了,還是你們年青人有活力。還有興趣去做!」
年青小記們呵呵低笑起來。引起旁邊好幾位參會人士好奇地觀望。
千塵感覺到有目光注視著自己,她轉過頭,卻沒發現盯著自己的人是誰,以為自己太過敏感。
堯雨在展館內見資料就接,不一會兒手上就提滿了裝資料的口袋。才走一層樓呢,她越看那些宣傳資料越心喜,前來逛房交會的人多,她可不想再來第二次。看了看手上的資料袋,她滿懷信心又往樓下走。
剛下電梯,她就看到嘉林新城的展位了。堯雨欣賞了會自己公司的作品,左手突然輕了。有人接過了她手裡的資料,她抬頭一看,許翊中站在她旁邊笑。堯雨第一反應就是轉頭去看杜蕾在哪兒。
「看什麼呢?收集這麼多資料,是想買房還是拿回家做研究?」晚上主辦方有個邀請房地產商的宴會,就在這附近的酒店舉行,許翊中看時間還早就順便過來看看銷售情況。這幾日他忙得不可開交。政府借房交會又出台種種措施,規劃局也推出了未來的城市規劃。沒想到剛來不久就看到堯雨。
堯雨個子中等,拎著兩大摞資料袋走得一搖一晃。她的樣子很可愛,許翊中是這樣覺得的。
「謝謝許總。」堯雨眼睛還在找杜蕾,她不想讓杜蕾看到許翊中幫她拎東西。「杜蕾呢?怎麼沒和你在一起?」
「她忙別的事去了,這些天都忙。找她有事?」
堯雨總算有點放心:「隨口問問,沒什麼事。」她看許翊中拎著資料便說,「我收集資料來著,還是我來提吧。」
「你還要收集嗎?」許翊中拎著資料袋覺得有點沉,看堯雨手裡還有一半,便有心幫她拿回去。
「不了,明天再來。」
「我現在還有時間,我送你回去吧,這會兒你也叫不著計程車。」許翊中說完順手又把堯雨手裡的另一半接了過去。
有人送當然最好,這麼多資料堯雨知道叫不著計程車也是麻煩事。「那先謝你了。」她給千塵發了信息,跟著許翊中往外走。
等許翊中走到停車的地方放好資料回過頭時,不禁失笑,堯雨手裡又提了一大堆。肯定是出來的時候接的。「你有了免費勞力,恨不得把這裡的展板也弄回去是吧?」他開著堯雨的玩笑。
「你說對了,」堯雨把資料往他車上一放,「如果你時間多,我就把這裡每個參展商的資料都拿了。」
許翊中想了想問她:「還有多少家你沒拿的?」
「我只拿了二樓的,一樓就往外走通道兩邊的,別的還沒呢。」堯雨看著滿車的資料很開心。這兩天休息正好進行整理。
許翊中打了個電話,回過頭對堯雨說:「走吧,把你沒拿的資料一次性全拿了。」
堯雨吃驚地看著他:「你真沒事了?」
「沒事了,今下午全為你一人服務。」許翊中笑著說。
堯雨心裡一緊,又不好再說什麼,只好又跟著他走進展館去拿資料。
房交會是選在周末,來的人特別多,堯雨拿一袋資料,許翊中就接一袋,他緊緊跟著堯雨,人多的時候時不時還用身體護她一下。堯雨感覺不對勁,再拿資料說什麼也不肯讓他一個人拎著,她笑著說:「你們的展館就在旁邊,讓你的下屬瞧著了,會笑話你。」
許翊中不以為然:「笑話也是背底里,當面不敢,我聽不見就行。」
堯雨聽了就笑了:「你不怕,我還怕支使您被王總罵呢。」
「許總,」杜蕾的聲音適時的響起,她忙完后想起今晚的宴會就趕來會展中心找許翊中。
堯雨想,還是遇到她了。她沖杜蕾笑了笑,算是招呼了。
「杜蕾啊,正好,今晚的宴會你和銷售中心的李總監參加吧,我另外有事。」許翊中給李總監打了電話,卻忘了通知杜蕾。
「好的,」杜蕾瞧見許翊中和堯雨兩手都提著資料,轉頭對展館那邊喊了聲:「小趙,你過來。」
展館的售樓小姐小趙靈巧地跑過來:「許總,杜姐,什麼事?」
「你幫許總拎一下資料,」杜蕾笑著吩咐。
小趙一看,半開玩笑地說:「許總,這資料收集交策劃部就行了,怎麼敢勞您大駕啊,我來吧。」
許翊中來不及阻止杜蕾,便笑著說:「這會兒正忙呢,不用了,快回去。對了杜蕾,晚上要見著張處長,多交流!走吧堯雨。」
說完他就往門口走。堯雨一直呆站在旁邊,許翊中往門口走,她對杜蕾點點頭也跟了出去。
杜蕾看著他二人離開。小趙突然說:「那女的是許總的女朋友?」
「別亂說,大唐公司的員工,許總找她是工作上的事。」杜蕾下意識的否認,又妒又恨的望著堯雨的背影。
在許翊中身邊半年,永遠是她幫許翊中拿文件,走到哪兒跟到哪兒,這是她身為助理的職責,可是,許翊中為了幫堯雨拿資料,連晚上的宴會都推了。
她站在熙來攘往的展廳里只覺得陣陣心寒,難過到極點。她對許翊中不好么?工作上她盡心儘力不說,許翊中的愛好、習慣,她一一記在心裡,在外宴會她為他擋酒解圍,出差時她連許翊中用的洗頭水都會準備好,她甚至覺得她都不像助理像保姆了。可是當她感覺慢慢在接近許翊中時,堯雨又出現了。不費吹灰之力就讓許翊中為了安裝燈箱這樣的小事陪了她一通宵,以至於第二天她走進辦公室時看到許翊中疲倦地窩在辦公室沙發上睡著了。
杜蕾心裡一陣又一陣地難受。為什麼偏偏是堯雨?她有哪點好?她有她漂亮么?她有她能幹么?她有她的心細體貼么?杜蕾不明白為什麼,許翊中會喜歡上堯雨。不,不會的,許翊中只是迷惑,迷惑於堯雨的那股子不在乎的勁兒。杜蕾輕輕的咬著嘴唇願望相信。
銷售中心的李總監走了過來:「杜助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過去吧。」
杜蕾回過神,含笑點頭。
許翊中開車送堯雨回去,到了樓下他自然的拎起大摞資料,堯雨看了看他,抱起剩下的進了樓道。
每上一層樓,許翊中就想起那晚瞧著樓道燈光一層層亮起來再熄滅的情景,當時堯雨上樓連頭都沒回一下,他一想就氣。重重地踩了一腳,「吼——」許翊中嚇了一跳,沒好氣地盯著一旁緊閉的房門。「這裡養狗的也多?」
「是啊,我最怕樓下這家人的狗,是條黑色的鬥牛犬,好幾次嚇得我半死。它的名字居然叫妹妹!」堯雨笑著說。
許翊中打量著這座老式樓房。樓道很窄,牆上貼滿了各種小廣告,包打開、捅下水道、辦證之類的,牆麵灰黃起霉還帶著一圈圈漏水后形成的水漬,樓梯間雜亂放著垃圾筒家什。「你怎麼在這裡租房?我記得大唐的業績不錯,員工工資也不低的。」
堯雨笑著說:「老房子便宜啊,一室一廳廚衛傢具齊全才八百塊!」
上了七樓,堯雨大口喘氣,「每次上樓都這樣嗎?」許翊中看她微紅的臉問道。
「是啊,我體育最差,平時也不怎麼鍛煉。」堯雨掏出鑰匙開了門。
許翊中進了門,他放下資料好奇地看堯雨的房間。
「許總,你喝茶!」
接了茶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許翊中聞了聞:「你也喜歡普洱茶?」
「我什麼都喝的,正好有普洱就給你泡了。你等我一下。」堯雨把一堆資料攏好。
許翊中覺得自己快成神經病了,聞著普洱的茶香他以為堯雨知道他喜歡喝這種茶,下一秒無心的回答又讓他氣餒。堯雨每做一件事都不是特意為了他而做,這讓他極不舒服。許翊中放下茶站起身打量堯雨的房間。
房間布置簡單,堯雨說過是帶傢具出租的,看起來還齊全。
許翊中自然走到書櫃前,這是房間里看上去最特別一處,書櫃很大,直伸到天花板,每一格都放滿了書,還有各式各樣的酒杯。
許翊中層層看過去,眼睛都直了。書櫃里擺放著日本的清瓷描花酒杯,景德鎮的景泰藍酒杯,現代細骨白瓷酒杯,彝族的木漆酒杯,竹編細絲酒杯、仿古青銅酒尊,還有各種玻璃酒杯,暗花的,磨沙的,透明的,方口圓口八角口,還有幾隻粗陶酒碗。「嘖嘖,你不是不喝酒嘛,怎麼收集這麼多酒杯?」
堯雨收拾完回頭見許翊中盯著書櫃。她心裡一黯,笑著說:「見著漂亮就買了,沒想到買起癮了。」
「來,給我說說,我還認不完,幫我增加點酒文化,沒準酒局上還能派上用場。」許翊中回國幾年,別的見識不長,酒幾乎隔三差五就要喝。
堯雨走過來笑著問他:「那些你不認識?」
「這個,這個,嗯,這個,都說說,你收藏總知道些來歷或知識吧?」
堯雨拿起一隻八角梭口的說:「這是仿哥窯高足杯,杯身冰裂紋是燒制的時候形成的,傳說是兄弟倆競爭,弟弟的窯燒不過當哥的,就起了壞心,提了桶冷水從窯口澆下去,結果哥哥的窯燒出的瓷袖面全裂開就形成了這種冰裂紋。要是真的,就貴了。多貴不知道。」
許翊中聽到最後一句就笑了:「你這裡全是仿的嗎?要是真的,我看你的防盜門也防不了賊。」
「這隻叫金甌永固金杯,也是仿的,去北京故宮玩的時候買的,據說是乾隆下令造的,用來元旦舉行什麼儀式用的御用酒杯,名字的意思是大清帝國政權永固永遠不倒。」
堯雨說起酒杯滔滔不絕,這些都是從前知道佟思成喜歡品酒後背底里做的功課,她一直想有一天在佟思成面前說個不停嘴讓他暈菜,直到分手都沒有機會,習慣卻保留了下來。
她的視線依戀地從酒杯上掃過,沒想到,第一次顯擺卻是對著許翊中,也好,不是么?看看賣弄一番的效果如何:「這是彝族的,你認得,不過,它是很特別的倒灌酒杯,也就是說酒從杯底注入,酒不會流下,喝的時候,看,是用鳥背上的竹管。」
許翊中從打開的書櫃里拿起一隻粗陶碗笑著問她:「這個呢?難道也有歷史背景和故事?」
「武松你肯定知道,景陽崗打虎前喝那個三碗不過崗,他就用這個喝的!真的!」堯雨說的一本正經,還使勁點了點頭。
許翊中被逗樂了:「呵呵,真的嗎?我還不信你這裡的酒杯都有來歷。」他眼睛瞟到了一對有點異形的陶酒杯:「這個呢?這麼丑,不會是出土文物吧?」
堯雨愣住了,那是她在陶吧自己做的,邊做千塵還在笑她:「以後喝交杯酒,你就用這個得了。」
她低下頭輕聲說:「是有點丑,自己做的。」
「哈哈!」許翊中放聲大笑起來,「我輸了,原來真的都有來歷的。」
堯雨輕笑了笑:「小收藏而已,許總笑話了,茶都涼了,上樓累了喝口茶歇會兒。」她不想再說酒杯。
許翊中邊笑邊走到沙發上坐著:「堯雨,都讓你別叫我許總了,叫我名字吧。」
「不習慣,」堯雨衝口而出。
「那什麼時候你才習慣呢?」許翊中轉過頭看她,眼睛眨也不眨。
「也沒什麼,主要是一直是工作上與你接觸,喊你許總成習慣了,別介意,許翊中!」堯雨沒有躲開他的眼睛。
許翊中有點失望,堯雨的眼睛平靜不起絲毫波瀾。他突然笑了:「也是,成朋友就習慣了,時間不早,看在今天當搬運工的份上,請我吃晚飯吧!」
他故意沒說請堯雨吃飯,倒了位置。這麼一說,堯雨哪怕是因為不好意思也不會拒絕他。
不管是今天許翊中幫她拿資料還是那天送她回公司,堯雨都應該請他吃飯,只是,她心裡明白,她不能和許翊中走得太近,堯雨不願意給許翊中錯覺,更不想因為許翊中和杜蕾有什麼交集。她慢吞吞地開了口:「先聲明呵,大餐我請不起。」
許翊中爽快地說:「隨便什麼都成!」
堯雨拿了包:「我管飽!」
兩人下了樓,許翊中要去開車,堯雨攔住了:「不用啦,就幾步路,到時候找車位還麻煩。」
許翊中暗自盤算著吃飯時再和堯雨好好聊聊,他覺得和她在一起聊天很有趣。轉過街角,堯雨徑直把他帶到了麥當勞。他給當場氣笑了,她就這麼不待見他?
堯雨也在笑:「我特別愛吃麥當勞的吉士漢堡,在國外是垃圾食品,但我特別喜歡,這會兒餓了,一想起來就流口水,你不介意吧?」
許翊中的氣瞬間消了,原來她不是不待見自己,而是自個兒真想吃了。走了麥當勞,許翊中自覺去排隊,堯雨又攔住了他:「說好我請你的,你不用講風度了,去,找個靠窗的位子坐著等我。」堯雨帶著一種命令的語氣對他說話,她和千塵或慧安來這裡,每次都是她搶著去排隊,換了許翊中,這種帶著命令的語氣就自然帶了出來。
許翊中想笑,轉過了臉,走到窗邊坐下看堯雨排隊買餐。這時候麥當勞里的人很多,他看著堯雨一步步往前移動,情不自禁就笑了,他喜歡看她為他忙活。許翊中恍然大悟,原來,他對堯雨的興趣就在於因為她不肯圍著他轉。
明白了之後許翊中暗罵自己在犯賤。他心裡特別高興,細細看堯雨,也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子罷了。困擾他的疑惑一經解開,許翊中眉眼間又帶出來一種輕鬆自如。
吃過漢堡,走回堯雨樓下,堯雨再次道過謝,許翊中利落地開著車走了。
杜蕾與李總監參與宴會。她進入嘉林集團兩年多,在這行人脈關係漸漸建立起來,做許翊中助理后眼界更寬,應付這樣的聚會輕車熟路。李總監和杜蕾一起出席也很高興,杜蕾漂亮,八面玲瓏,說話極有分寸。她一直跟著他見縫插針的說幾句很到位的話,喝酒也不含糊。和她在一起,和別家公司的人相處幾乎就不會冷場,帶著個美女,李總監也覺得很有面子,一張臉樂開了花。
杜蕾陪著李總監應付完一圈人,她看到了張林山站在大廳的一角在和兩個人閑聊,杜蕾想起許翊中的吩咐就端著酒杯走了過去:「張處長,咱們又見面了,我們許總一再叮囑見了面要敬你一杯酒的。」
慧安性格溫和,文靜,張林山是她的第一個正式的男朋友。結了婚,慧安所有的重心都
放在了他身上。張林山應酬一多,慧安難免寂寞。這時候杜蕾不論是工作還是私心想和慧安交好,對慧安很是殷勤,找慧安玩總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幾個月相處下來慧安對杜蕾也沒了顧慮,兩人逛街吃飯慧安十句話里有六句都在說張林山。
回了家慧安事無巨細向他彙報,張林山心裡明白杜蕾為什麼會陪伴慧安。他覺得杜蕾真不簡單,明明是工作需要,卻處理得圓滑自如。他笑著對慧安說:「你老公忙沒時間陪你,下了班和同學去逛逛玩玩也好。你能和杜小姐處得好也不錯啊。」
他很感激許翊中周到的安排。眼瞅著杜蕾來敬酒,張林山呵呵笑了:「許總就是客氣,怎麼能讓杜小姐敬我酒呢。」說完很爽快的喝下了酒。
今天來敬他酒的人特別多,誰叫他在規劃局掌握著開發商們的頂目報批審核權呢。張林山有了幾分醉意。就在和杜蕾說話的時候,又有幾撥人端著酒杯來了。
杜蕾聰明地發現了張林山的境況,她笑嘻嘻地幫張林山擋酒,也有酒喝多了存心為難她不買賬的:「杜小姐怎麼這麼關心張處長啊?」
杜蕾眼波流轉,嫣然一笑:「我是奉了上喻,那敢不從命啊。」
「喲,瞧杜小姐說的,難不成是張夫人下的旨?」
張林山呵呵笑了:「我老婆的同班同學,死黨來著,專門叮囑小杜看好我不准我喝高了,我沒法啊。」
來人也不是硬勸酒,打個招呼,場面上能應付就成了。聽張林山這麼一說,就改敬杜蕾酒去了。
杜蕾今天瞧著許翊中和堯雨在一起,心裡本來就不痛快。眼下話已出口勢成騎虎,來人敬酒杜蕾酒到杯乾。她本來就漂亮,這一端杯喝酒惹來更多敬酒的。杜蕾已記不得自己喝了多少杯,就胸口一股氣支撐著她。
張林山見杜蕾眼神開始迷離,皺了皺眉攔住眾人:「得了吧你們,真把酒當水喝啊!我老婆打了幾次電話來查崗,咱們改天再聚吧。」
幾句話打發掉眾人,張林山便對杜蕾說:「你不能再喝了,我送你回去。」
杜蕾的確也不能再喝,雖然她腳步還穩,說話也有分寸,她卻知道自己今天醉了。她沒有堅持,這樣的場合再呆下去,沒準兒會出醜丟臉。杜蕾看了看混亂的宴會大廳,一時半會兒也沒找到李總監,就跟著張林山走了出去。
「張處長酒量真不錯,剛才還看你有幾分醉意,現在就清醒了。」杜蕾斜睨著張林山沉穩地開著車。
「應酬是門學問。喝多少酒心裡得有個數。看著我喝得多,其實不然。我基本上沾唇即可。否則,天天都有酒局,我還不得天天被抬著回家?」張林山笑道。
杜蕾輕笑起來,她腦子有點發暈,強撐著指點回家的路。「聽說你和我們許總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許總小時候淘氣嗎?」
「翊中啊?」張林山呵呵笑了,「他小時候是我的跟屁蟲,我走哪兒他跟哪兒。小時候都淘氣著呢,家長不在,院里孩子就使得勁鬧騰。不過,他打小嘴甜,他老子的板子還沒打下來,他就投降認錯,半點虧都不肯吃,轉過身就忘了。」
「張處長您呢?」
「叫我張哥好了,不在場面上叫什麼處長啊。我小時候和他相反,我老子的竹條子抽斷了也不認錯。」張林山想起小時候就樂。
夜風吹來,杜蕾心裡翻江倒海:「張,張哥,你停下車,我想吐!」
張林山趕緊剎車:「沒事吧?」
杜蕾顧不上和他說話,頭伸出窗外就吐。張林山趕緊下了車跑到街邊去買了瓶礦泉水給她。杜蕾今天酒喝得雜,心裡不痛快白的紅的都在喝,現在吐得胃痙攣。
張林山擔心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杜蕾吐差不多了虛脫地倒在座位上,對他揚起臉淺淺地笑了:「對不住了,張哥!」
這時的杜蕾失去了平日的神采飛揚,臉蒼白著,那抹淺笑掛在她臉上整個人說不出的柔弱。張林山嘆了口氣,如果他是許翊中,他絕不會讓一個女孩子這樣喝酒,哪怕是他的助理也不會。他想了想,把車開到了醫院。
杜蕾昏沉沉的,張林山連叫了她幾遍都沒有什麼反應,她不是沒聽到,她只不過是累了,累得不想應聲,潛意識裡她信任張林山,此時到了醫院,她什麼都不想理會了。
張林山打開車門一把抱起杜蕾進了急診室。杜蕾一米六九,張林山個子也高,杜蕾在他懷裡仍顯得嬌小,他去開了葯給她掛點滴。杜蕾迷糊中感覺張林山帶她掛點滴,她下意識地呢喃:「我要回家!」
「你安心,這裡是醫院。我陪著你掛水,這樣你明天會舒服很多,相信我。」張林山溫言地勸道。
他的話帶杜蕾安全感。她聽話地躺著掛點滴,一會兒便睡著了。
張林山瞧著杜蕾搖搖頭,給慧安掛電話說了情況。慧安也著了急:「那你一定要照顧好她,等掛完水再送她回家!」
「知道了,今天不及時帶走她,還不知道在宴會上醉成什麼樣呢,也沒見著嘉林集團的人,太不會照顧女孩子了。你早點睡,不用等我了。乖!」張林山掛了電話坐在一旁看報紙等點滴掛完。
杜蕾睡得很不安穩。她沒有在外過夜的習慣,杜蕾迷糊間手動了動。張林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不要動,一會兒就滴完了。」
淳和的聲音讓杜蕾依戀,她迷糊的想起了父親,眼角不知不覺沁出了淚來,又沉沉的睡了去過。
張林山嘆了口氣,抽了張紙巾小心擦去了她臉上的淚痕。就算是殘褪的妝容也掩不住她的美麗,他情不自禁想起他的慧安,慧安從來沒有這樣的無助過。他瞧著杜蕾想,如果可以,他永遠不會讓他的慧安喝成這樣。
張林山見杜蕾再次平靜地睡著,走到一旁給許翊中掛了電話:「翊中,你的助理小杜現在醫院呢,今晚喝高了一點,看上去挺傷心的。嗯,宴會上找不著你們嘉林集團的人了。要不你來看看……掛水呢,大概還有一小時吧。完了我送她回家。」
他又看了會報紙,有些疲倦,強打精神坐在一旁。一會兒點滴打完。張林山想喚醒杜蕾,看她睡得極熟,想了想打消了主意。他給杜蕾捻了捻被子,靠著椅子打起了盹兒。
也是年青身體好,杜蕾一覺睡到凌晨六點,醒了覺得昨晚似沒喝過酒一樣,人精神很好。她往四周一看,張林山正靠著椅子睡得極熟。
杜蕾心裡湧出一陣感激。她怔怔地看著張林山想,如果昨晚不是她,或許她不會這樣放任自己醉的人事不醒。平時慧安說他說得極多,杜蕾自然而然消除了和張林山之間的陌生感。此時看著睡熟的張林山,她覺得熟悉而親切。
人總是在感覺安全時最容易醉倒。杜蕾想,她不是這麼容易就感覺安全的人。這一刻她很羨慕慧安。
杜蕾下了床,整理好衣裳,輕步走到張林山身旁喚他:「張哥,你醒醒!」
張林山一驚之下醒了,看到杜蕾精神很好就笑了:「小杜啊,沒事了?」
「嗯。謝謝張哥。」
「走吧!」張林山站起來,伸了伸胳膊,脖子轉了兩轉,「我先送你回家!」
杜蕾輕柔地說:「我自己叫計程車吧,勞你累了一晚,實在過意不去,你早回去休息。」
「反正也一晚了,沒事,我先送你回去。」
張林山一夜未睡好,下巴上冒出了青茬。他沉穩地開著車。杜蕾側臉看他,張林山成熟穩重,給她一種極安心的感覺。她想,要是許翊中這樣待她會是多好,可是……她輕搖了下頭,清晨的風吹來帶著涼意,她感覺有點冷。
「別吹風了,嗯?」張林山關了車窗,開了空調。
杜蕾笑了笑:「張哥你很會照顧人,慧安真有福!」
「她啊,小孩子,沒吃過苦,我比她大十歲,照顧她應該的。」張林山想著慧安嬌怯的模樣嘴邊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到了杜蕾家,杜蕾看了他一眼說:「喝碗豆漿再走吧?」
張林山想了想下了車:「好,吃完再給慧安打包一份早點。」
他的體貼讓杜蕾再一次羨慕起慧安來。
杜蕾回到家洗了個澡換了衣服拎起包就要去上班,手機響了。「許總,哦,沒事了,多虧張處長照顧。」
「你在家休息一天吧,今天也沒有多少事,我已經說了李總監了,怎麼就沒把你照顧好。也是我不好,昨天沒來。」許翊中在電話那頭輕快地說著。
杜蕾掛了電話就想,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許翊中晚上喝再多酒,哪怕一整夜不睡,第二天也照常準點上班,做他的助理不到一個月杜蕾就明白一個道理,酒會宴會上自己可以喝酒可以醉,卻萬萬不能讓自己醉得第二天起不了床。
許翊中放她假,還說了李總監?他也是關心她的么?杜蕾美麗的臉上顯出一種凄楚。她瞧上了許翊中。她小心翼翼地接近他,半年來天天在一起,她卻沒感覺到許翊中對她有超出工作關係的關切。
杜蕾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對許翊中這麼好,卻得不到他對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