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夜沉難入眠
第三十八章
夜沉難入眠
一切又回到起點。堯雨重新租了房,離佟思成公司很近。他本想幫她整理東西,堯雨不肯,她笑著說:「我反正現在沒事,你整理好了,我幹啥啊?」
佟思成想了想笑了:「也是,你現在是大閑人一個,多舒服啊,又沒人管你。」
「那是,你忙你的去吧,我聽蕭陽說,這個月你們事挺多的。」堯雨滿意地拍拍手,新租的房是電梯公寓,四十多平米,月租金一千八,精裝修家電齊全。
佟思成在不大的房子里轉了兩圈,點點頭說:「和你以前的房子比,這裡好得太多,堯堯,現在你沒上班,我幫你付房租吧。」
堯雨拒絕:「思成,我還有存款呢,我能租肯定就能掙,在雜誌發了好幾篇稿,現在挺喜歡那家旅遊雜誌社的,拍拍照片,寫寫稿,兩篇稿給的稿費就能付租金了。」
「我想養你不好么?」
「不好,這樣才有工作的動力,不然,人會懶,久了就不好了。」
佟思成捏了捏她的鼻子:「好,無所事事也不舒服。」
堯雨輕輕笑了。從西藏回來,和佟思成之間一直就是這種溫柔的感覺。佟思成每天下班都會來和她一起吃晚飯,飯後不是看電影逛街就是在家看碟。偶爾會約千塵和蕭陽,但這樣的時候很少。他倆更願意獨處,給堯雨的感覺是過一天少一天似的纏綿。
她問過千塵,千塵眼中的晴朗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小雨,你幸福嗎?現在和佟思成在一起?」
堯雨沒有回答。
「小雨,情到濃時情轉薄。一點小事,像蕭陽再打牌,像他明明用錢的地方多還是一樣的給我買貴的東西,我就忍不住要吵。結果都一樣,他每次都哄我,我不想說他了。」千塵往堯雨身上一靠,「小雨,看到你和佟思成這樣,多好啊,什麼壓力都沒有,只要你們倆願意,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小雨,你去過佟思成家嗎?見過他父母嗎?你們不會也出現父母反對的事吧?」
堯雨愣了愣,佟思成有說過想帶她回家見父母,她這些天又忙著租房,又忙著給雜誌社供稿,似乎還沒有想過要面對他的父母家人。堯雨從小接受的思想如果沒有確定是不會上門的。然而,千塵的話讓她禁不住想,難道她還不確定嗎?
佟思成對她很好,好的讓她嘆氣。堯雨懶,常常睡了懶覺起來不吃早飯,午飯下午兩三點吃,晚上凌晨兩三點才睡。佟思成每天晚上十二點就會打電話來催她睡覺。有次堯雨嘴裡敷衍他,佟思成就輕輕笑了:「我在你樓下呢,別騙我!」
堯雨嚇了一跳,探出頭去看,佟思成站在顯眼的路燈處,還揚了揚手。堯雨賭氣把燈關了,在床上坐了半小時她起身往下看,佟思成還在。
她想不明白他的毅力和耐性是怎麼練出來的。慢慢地倒也糾正了晚上熬夜的習慣,回到讀書時十二點準時睡的習慣。而一大早起來,喝杯咖啡就坐在電腦前,佟思成又料到了,他連著兩個星期每天早上七點半送早餐過來,堯雨於是又改成每天早上和他一起吃早點的習慣。至於中午,佟思成過不來,總會發條簡訊提醒她下樓吃飯,他不溫不火地說:「要是不上班生活不規律,你就來我公司上班好了。至少身體不會糟。」
堯雨於是改成了三餐規律,作息規律。
只是佟思成不知道的是,她常常半夜醒來,捻亮燈,打開電腦看書寫文。
她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有了失眠的習慣,莫明其妙地就會半夜驚醒。就如今晚,她又清醒地躺在床上。掙扎了許久,堯雨還是睡不著,乾脆開了燈起床。
夜是這樣寧靜,她打開窗戶,一股暖烘烘的空氣撲了進來,呼吸著比空調的冷氣清新。八月酷暑,凌晨一點多了,已經散了熱度。堯雨關了空調,拿出刻刀和一方青田石。端詳了會兒,用砂紙細細把印石磨平。
堯雨看了眼窗外的月亮,高原的朗月清晰浮現。那一夜也像今夜一樣,了無睡意。
她取出《書法篆刻辭典》,想找出「他鄉明月」四個篆字。隨手一翻,書頁自動翻到有摺痕的一頁,堯雨想起從前佟思成送了一枚印給她后,她一直想學著刻他的名字送給他,就找了他的名字折了書頁,結果沒等到她動手做,他就走了。
堯雨嘆了口氣,打開折了一角的書頁展平。驀然就瞧到這一頁上密密的「許」字。她一驚,打開另外兩張折了的書頁。心突突地跳動著,手指輕撫過書頁,摩擦帶來的觸感刺激掌心隱隱出汗。
她看著眼前的書頁懵了。
是什麼時候,許翊中把這三頁印著佟思成名字的書頁換成了他的呢?許翊中能單獨呆在屋子裡只有兩次,一次是她通宵趕文案凌晨睡著了,一次是生日醉了那晚他沒走。她又想起那對叫為你鍾情的青汪汪的琉璃耳環。
腦子裡衝進了一股熱流,堯雨激動的跳起來拿起手機給他打過去,按了一半號碼的手又僵住,她想起了佟思成。
思成,他對她這麼好……她打電話給許翊中……許翊中和杜蕾在一起……堯雨愣在房間里,她怎麼了呢?她怎麼能想到打電話給他?
她怔仲了許久,夜涼如水,心被風吹得麻木。她回到書桌旁坐好,一頁一頁慢慢展平了那三張書頁,一滴淚滑落,堯雨用手指拭去,找出想刻的四個字,認認真真的描字,拓印,動刀。
她沒有用木盒夾住印石,就抵在左手心裡,一刀一刀地刻下去,凝神屏氣全神貫注。刻一點吹吹石灰,端詳會兒再下刀。
時間慢慢過去,堯雨漸漸沉浸其中,全神貫注。字慢慢地凸顯出來,她看了看,換了把刀,直直的一筆拉下刻邊框。拉得太急,刻刀一下子打滑戳在左手大拇指上,她痛得刀一扔就捂著手指吹著。
才一眨眼,眼睛就酸得衝出了淚,她吸了吸鼻子對自己說是用眼過度的緣故。疼痛過去,拇指上露出了一點血痕,戳破了皮,她沒理會,拿起印石繼續。
鏟去最後一點多餘的石料,她長舒一口氣,終於完成了。拇指從凹凸不平的字上撫過,湧起一種成就感。
堯雨拿出印泥試章,小心在白紙上印下鮮紅的一方印。橢圓形的隨形章,四個字填得滿滿的。她看了看,字描得不夠好,有些筆畫粗細刻得不夠均稱,邊框有道很深的划痕。她還是滿意地笑了。
外面,夜色還濃,看看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多。
堯雨微笑著想,這樣混時間可真好。
佟思成照常給堯雨電話,堯雨沒聽見。佟思成便買了早點按門鈴。
堯雨皺了皺眉沒有理會。然而門鈴聲一聲緊接一聲,她睜開睡眼朦朧的眼睛,下床開門。佟思成緊閉著嘴,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昨晚幾點睡的?」
堯雨低下頭讓他進屋沒吭聲。
「堯堯,說過很多次了,熬夜不好,怎麼就是不聽話呢?」
「思成,昨晚,昨晚我失眠。」堯雨心裡發虛。
佟思成放下早點,伸手拉住她,語氣柔和起來:「怎麼不打電話給我?失眠又起來上網了?」
「嗯。」堯雨順口撒謊。
「手指怎麼了?」佟思成看到她大拇指上的那點破皮傷痕。
堯雨瞟了一眼,收回手,轉身往衛生間走去:「起來不小心弄傷的,沒事。」
「小心點嘛!」佟思成抱怨了一聲,拿了個包子邊吃邊走到書桌旁。桌上蒙了一層細灰,他用手指摸了摸。看到放在一旁的書法辭典,包子哽在了喉嚨口。他嗆出來,猛咳嗽了幾聲,佟思成擦了擦嘴,似下定了決心:「堯堯,我媽說她想見見你,今晚還是明晚?」
堯雨正在刷牙,聽到佟思成的話愣了愣,嘴裡含糊回答著:「刷牙,等會兒。」
她洗完臉放了熱水洗澡。她該怎麼回答他?這次她該怎麼回答他?堯雨仰起臉讓熱水沖著。她從來都討厭曖昧,可現在她的態度卻曖昧不明。她算是和佟思成和好了吧,為什麼心裡總是不踏實呢?
熱水沖在手上,帶起一點刺痛。佟思成上進,理智,對她很好。他單純的就對她好,他為她費盡心機,他找她找到西藏……堯雨閉上眼由熱水從臉上衝下,衝掉心底里那股叫心酸的東西。
走出衛生間,佟思成接過毛巾給她擦著頭髮又問了一遍:「我媽她想見你,你看哪天合適?」
「今晚不行呢,慧安不是請我們了嗎?」堯雨記起慧安請客。
「明晚行嗎?」
堯雨轉過身看著佟思成:「我想先問過我爸媽的意見,你看行不?」
這是堯雨第一次表明態度要徵求父母意見,佟思成露出笑容:「好。堯堯,你爸媽會反對嗎?」
堯雨心裡想,家裡反對無效,一切都以她的意願為主,她不過,不過也只能這樣告訴佟思成,她找不著別的能拒絕去他家的理同。「哦,蕭陽和千塵怎麼辦就怎麼辦唄。」
佟思成手僵了僵:「堯堯,我實在是……成天對著阿陽看著心涼。」
十月是個好日子,張林山今年工作特別順利,有小道消息原周副局長因為東南國際的事情下課後他是內定的副局長候選人之一,慧安和他想起許久沒約朋友玩了,今晚四個同班畢業的同學,加上佟思成蕭陽和許翊中不折不扣正好四對便聚在了一起。
堯雨想起去年在良木緣的相聚,六個人多了佟思成和杜蕾,似乎更顯得平衡。四個女孩子都打扮過了,身邊的男伴各有特色。似乎一切都如表面的美好。
慧安笑呵呵地說:「咱們今天全民參與,搶骰子。八個人七個骰子,一齊伸手搶,誰最後沒搶到誰喝,有人幫著喝也成,不過,不能幫喝完,留一滴酒也成!」
於是服務生拿來一隻大盤子,七粒骰子在靜靜地躺在盤子里。說好輪流發令,慧安又搶著開了令:「我喊三聲開始!」
她今天反常的活躍,一改平時的斯文。堯雨和千塵對看了一下,都笑了,以為是慧安難得和老公一起玩。
慧安轉轉眼珠,慢慢地喊:「一,二……」
所有的人都盯著盤子等她喊三,慧安卻遲遲不喊,看到有人眼神瞟向她的瞬間:「三!」她已搶先下手拿到了一顆骰子。
眾人一愣神手就伸向盤子,轉眼間一搶而空。千塵哭喪著臉說:「慧安,你太壞了,趁我分神才喊三!」
「沒事,就一杯酒嘛,」佟思成笑逐顏開地把酒端到蕭陽面前:「可以幫千塵喝,但不能喝完,一滴也要滴出來!」
蕭陽笑著喝酒,留下一小口遞給千塵,嘴裡嚷著:「瞧瞧,這酒喝得多親密!還是不要搶到好!」
第二輪千塵學慧安發令,這下眾人誰也不敢分神了,「三」字剛出口,大家的手都伸了過去。
爭搶在一瞬間完成。堯雨心裡卻猛的一跳,她本來是搶不著的,而那隻手卻故意慢了一拍,讓她拿到了。她垂下了頭,只聽許翊中哈哈大笑起來:「杜蕾,幫我喝酒,留一滴給我也行!」
大家都笑了,張林山忍俊不禁:「都說幫喝是照顧女士,怎麼你好意思叫人家小杜幫你喝?!」
「可沒說不能,是吧杜蕾?」
杜蕾也忍不住笑,慢慢地傾出一滴酒:「有一滴,看清楚了啊!」她把裝有一滴酒的酒杯端給許翊中,兩人笑著碰杯就喝了。
堯雨心跳得厲害,她仔細注意著聽發令人號令,生怕再出現方才的情形。越是緊張越是要出錯。下一輪,她手一伸,抓了兩顆在手裡,沒等她放掉一顆,一隻手碰著了她的,堯雨手一抖,許翊中迅速的收回手掌。
堯雨也縮手,竟忘了自己拿了兩顆。也就一瞬間的功夫,她盯著手裡的骰子呆了。桌上的人也愣住,笑聲突然就起來了:「這杯說啥也得堯雨喝,沒搶到的人作陪。」
堯雨瞧著面前的酒笑了:「是啊,我一緊張就多拿了。」
「笨,我幫你喝唄。」佟思成示意堯雨沾沾唇接過酒看了看遲疑了下一飲而盡。
一晚上賓主皆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