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延壽湯
門扇開啟,陽光灑進屋內,刺得皇帝忍不住眯了下眼睛。
看見走進來的管寒清,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放下了手中的瓷瓶,慍怒道:「管公公未經允准步入御書房,該當何罪?!」縱然身為傀儡,可皇帝依舊還在維持著他那隨時可能會被折斷的自尊。
管寒清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幾步踏入屋內,皇帝步步後退,警惕的看著來人腰間那柄長劍。
按照規矩,無論何人在午門處都必須卸甲進宮,更不得私攜兵器進宮,可自從九千歲徹底掌權之後,這條規矩就如同無物,皇帝對這一切已經麻木,在看見管寒清帶劍而來后甚至心中沒有半點惱怒,有的只是警惕與恐懼。
管寒清站定,恍若未曾聽見皇帝方才的斥責,目光毫不敬畏的直視著他:「皇上已經知道了承德長公主的消息。」
皇帝臉色瞬間一變,本就瘦弱的身體忽然一顫,扶住了桌子方堪堪站穩,臉色紅了又白才憋出了一句:「管公公消息靈通。」他才剛剛知道的事情,竟然就傳到了管寒清耳朵里!他身邊究竟都是些什麼人!他在這世上到底還有可信之人嗎?!
「皇上抬舉。」管寒清不動聲色:「九千歲讓我給皇上帶一句話,若是乖乖聽話,您還有幾日皇帝當,若是不願意在這個位置上坐了,這皇室中願意聽話的人還有很多。」
「九千歲的意思,朕聽不大懂。」皇帝臉色又是一白,卻依舊在維持著自己身為九五至尊該有的氣勢。
只不過面前這位不願配合。
「無論皇上聽不聽得懂,話我是傳到了,您好好保重龍體,明日還要早朝。」
管寒清微微頷首算是行禮,陽光灑下,他眉眼之處與皇帝竟莫名有幾分相似:「還有,方才皇上的訓斥我已經記下了,如果皇上沒有其他的吩咐,我便先退下了。」
皇帝瘦弱的身體搖搖欲墜,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字:「准!」
隨著管寒清出門,御書房中又是一陣瓷器噼啪。
眉目微斂,他吩咐道:「等皇上消了氣告訴他,眼前國庫吃緊,再這麼砸下去,御書房內怕是便沒有裝飾之物可用了。」
「是。」小太監們宮頸有加。
「還有,聽起來皇上身體強武有力,這段時間的補品暫時斷了吧。」
說罷,管寒清上了一早等候在此處的轎子一路行至宮門處,侍衛們見了皆躬身請禮,他彎腰自轎中走出,一身紫色圓領窄袖袍衫無比尊貴。
眾人目測他騎馬遠去,皆不勝唏噓。
誰能想到當初那個差點被人打死在宮門口的小乞兒有朝一日竟然能走到這個位置?而宮裡那位含著金鑰匙出生的……
京城西南角,管寒清下馬走入一朱紅大門,府內伺候的太監丫鬟皆俯首迎接,他目不斜視一路向前,直至一綠瓦院落之前。
「告訴九千歲,我已經按照他的吩咐,好好安撫了皇上。」陽光之下,他臉上貫帶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面寒霜。
門口的太監看了看屋裡,輕聲問:「您不進去親自說?」
「時辰還早,我身有公務未曾完成。」他說著轉身離開:「別忘了晚上伺候九千歲服延壽湯。」
「您放心,奴才忘不掉。」小太監躬身,很快的進了屋,跪在那名貴榻前:「九千歲,管公公告訴您,他已經……」
話未說完,一道蒼老虛弱的聲音從床榻內傳出:「他走了?」
「管公公身有要事,不便多留。」小太監道。
「不便多留?」九千歲冷笑,聲音略顯嘶啞:「德子,今兒天氣如何?」
小太監道:「陽光正好,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了,我這副身體怕是也經不得那番折騰。」他低聲一笑:「一會摘些新鮮的花進來,咱家有幾日不曾見過了。」
小太監聞言眼裡閃過几絲不忍,卻還是恭敬的道:「是。」
九千歲再沒了聲音,正當小太監想告退之時,忽聽他道:「最近幾日管寒清都在做什麼?」
「管公公幾日來出入於宮內外,都在忙您吩咐的事情。」
床上的人冷笑連連:「我吩咐的事情?如今他若當真肯聽我的吩咐,那才是奇事!」
小太監假裝不曾聽見這話:「九千歲,您可躺累了?我給您揉揉腿吧。」
他小心翼翼上塌,耳邊是九千歲那嘶啞蒼老的咒罵聲:「泥鰍就是泥鰍,就算再怎麼努力,也長不成真龍!」
今年雨水少,大多是晴日,秦風昨夜沒怎麼睡好,守在桌邊瞌睡連連。
楚莫言一邊嫌棄這茶樓的貨色不好,一邊八卦的跟陸琛分享著他新聽來的閑話:「聽說昨天九千歲屋裡又抬出去了幾個小丫鬟,都是十三四的年紀,可惜了。」
陸琛恍若未聞,眸光透過窗戶看著樓下熱鬧的市集,楚莫言卻是義憤填膺的痛罵道:「這個老閹狗,死到臨頭了還禍害小姑娘,真不要臉!」
「好好喝你的茶。」陸琛食指輕敲桌面,提醒道:「隔牆有耳。」
楚莫言隔窗瞥了一眼外頭,訕訕的閉了嘴,見秦風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他心裡不大痛快,忽然賊兮兮的從懷裡掏出了一封信,故意在陸琛面前晃了一圈。
是小姑娘的筆跡。
陸琛眸光一緊,伸手就搶,楚莫言緊忙把信高高一舉:「你別搶!這是蘇丫頭寫給我的!」
陸琛聞言抬眸仔細看了一眼封皮上的署名,倒是沒錯,他舉杯淺啜一口,假裝不在意,嘴上倒是實誠的很:「她做甚寫信給你?」
「肯定是想我了唄。」一邊說,楚莫言一邊把信拆開,故意道:「有些人可是三四天都沒收著信嘍!」
陸琛心神微動:「給我看一眼。」
「這是蘇丫頭給我的信,你做甚要看?懂不懂基本的禮貌?」
聽了楚莫言的話,陸琛剛轉過去的頭立刻收了回來,正襟危坐,竟是果真再對那信上內容不問分毫。
楚莫言故意甩了甩信,見對面這位毫無反應,頓覺無趣,只展開信紙,津津有味的看起了蘇丫頭給他的第一封信!
要他說,蘇丫頭真是愈發沒良心,這麼久竟然才給他寫了一封信!不過這信上的內容嘛……楚莫言偷偷瞄了陸琛一眼,在心裡忍不住的偷樂。
秦風看了眼故作淡定的自家公子,很是貼心的替他問了句:「楚公子您笑的這麼賊,蘇姑娘信上寫了什麼?」
陸琛的耳朵立刻支了起來。
楚莫言甩了甩信,剛想說話便聽門外侍衛道:「公子,管公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