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八十二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八十二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

半個時辰后,他已經將方才的留戀不舍、痛苦自責不屑一顧地隱藏在內心的最深處,然後關上固若金湯的心的城牆,上面駐守一列列盔甲鮮明、手持兵器的精兵良將。他不能回頭。秋開雨將手指間纏繞的頭髮扔在腳下,鎮定心神,慢慢走出去。等他將邁出去的腳步再一次收回來的時候,他自己都恨得渾身發抖。冷酷無情的「邪君」就這樣被卡在這裡了嗎?他捫心自問,眼中的絕情如臨大敵。從懷裡掏出所有和謝芳菲有關的紀念,當年遺落的汗巾、汗巾里包住的翻斷的指甲,還有地上的髮絲,秋開雨用巾子胡亂湊在一起,趁還沒有後悔的時候,運力扔進了河水裡。河水緩緩地向下流去,無情地帶走一切。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秋開雨站在外面看著漂漂蕩盪順流而下的白色的汗巾,站在陽光下搖晃,有一種下水的衝動。他咬牙制住伸出的手,右手撮掌成刀,絕情地朝左手的尾指砍去。斷去的尾指同樣被拋入水中,尚殘留著鮮血。沉在水裡,遺留下一縷長長的血絲,過了一會兒,才被水流衝散開來,無跡無蹤。要斷就不要留有退路。他已經下了狠心,將自己逼到懸崖邊的絕境。他若想繼續安然地活下去,要想繼續對他人絕情,首先必須對自己絕情。

秋開雨點住穴道,那種痛還到不了他的心底。剎那間,一切的過往微不足道,化成煙塵。他用這種自殘的方式來了斷過去,時刻提醒自己左手的尾指是怎樣斷去的,時刻築起冷酷的城牆,沒有任何的縫隙。他用這種方式恢復以前毫無破綻的秋開雨。

等他抵達武當的時候,早就心如磐石,感情堅硬如鐵。如果沒有這種絕情,他或許在天乙真人手下逃不出,過不了生死這一關。戰況極其慘烈,秋開雨和天乙真人雙雙墜崖。不過這本來就是秋開雨設計好的同歸於盡的計策。天乙真人修鍊多年,武功早就達到隨心所欲、爐火純青的地步。

秋開雨自忖沒有能力打贏他,卻有辦法逼他同歸於盡。秋開雨身上纏有細如髮絲的純白的天蠶絲,月光下仿若透明,根本看不出來。縱然沒有墜崖而死,他也去了半條命。秋開雨傷得很重,在山頂獨自休養了一個來月才好得七七八八。下山的時候,塵世里的牽念淡如清風流水,瞬間無影無蹤。尾指的事情,他對外宣稱是比武時被天乙老道的翥尾所傷。沒有人懷疑。

秋開雨回到建康,已然是魔道的共主,至少表面上沒有人敢不服從,除了躲得不見人影的劉彥奇。秋開雨沒有殺謝芳菲,多少讓劉彥奇抓到漏洞,落下口實。眾人縱然多有微詞,卻不敢觸犯秋開雨的淫威,自尋死路。天下更加紛亂。不斷有人舉兵,不斷有人反叛。蕭衍穩據襄樊,實力日益強大,秋開雨對他十分忌憚。於是暗中分化瓦解他的力量,首先將蕭懿害死,破壞雍、郢二州的聯合。然後先發制人,偷進雍州,準備襲擊蕭衍,策動叛亂。

當他毫無準備再次見到謝芳菲的時候,秋開雨冷情許多。他的決定不是白下的,尾指不是白斷的。聽見謝芳菲哭喊著勸他離開,勸他回頭,秋開雨滿心的不耐煩。他冒著死亡的威脅,走到今天這步,怎肯放棄!當他聽見謝芳菲篤定地說他兼并天下是痴心妄想,天下註定不是他的時候,有一種奇異的感受。她眼中流露出複雜憐憫的神色,似乎不只是氣話,似乎早就洞悉一切,那麼肯定、順理成章地說出來,沒有絲毫的懷疑。秋開雨想起她以前顯現出來的未卜先知,有片刻的寒徹心骨。可是他一向不相信這種所謂的宿命。秋開雨一直是個積極的締造者,不論成功與失敗,而不是擱置一邊的旁觀者。

蕭衍包圍的兵馬秋開雨並沒有放在眼裡,真正帶給他震驚的是左雲的死亡。左雲跟了他十多年,是唯一信得過的心腹親隨,秋開雨再絕情也禁不住勃然大怒。蕭衍故意說的那些話,秋開雨心裡根本就不相信。他潛意識裡篤定謝芳菲不肯陷害他,他還不至於糊塗到如此地步。儘管明白,他依然順著蕭衍的話冷凝謝芳菲,眼光寒如萬年的冰雪,好讓她徹底地死心。秋開雨清楚看見謝芳菲眼中的絕望和憤怒,對他,還有蕭衍,一切不復重來。

秋開雨衝出重圍之後,立即指使手下在雍州散播一系列的謠言,擾亂民心。可是沒想到反而被謝芳菲利用,借用鬼神之說,趁機團結雍州的力量。而他馬不停蹄地回到建康,進行另一輪的策劃。劉山陽西下聯合荊州偷襲雍州便是他的主意。可惜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不可捉摸的力量,秋開雨打的算盤再一次落空。或許真是天意。蕭寶卷太不得人心,人神共憤,舉國皆怒,如今的時勢還輪不到秋開雨坐莊,他似乎過早地押錯了寶。

秋開雨茫然,形勢似乎不在他掌握中。在聽到荊雍聯合準備擁戴南康王蕭寶融為帝的時候,他決定孤注一擲,親自動手,趁機刺殺蕭衍。只要蕭衍一死,整個局勢立即顛倒過來。一旦他穩住腳步,整個南齊的天下全在他股掌間,任他玩轉。隨著局勢一步一步加劇惡劣,秋開雨眉眼間已經隱隱透出焦慮,失敗的陰影日夜噬咬著他。他偶爾會想起當初謝芳菲和他正式決裂時說的話。對他,謝芳菲從來沒有那樣死心絕望過,兩個人真的形如陌路了。秋開雨已經很少有時間去想后不後悔這個問題,形勢越來越嚴峻,他疲於奔命。

他潛伏在蕭寶融登基的台階的下層,靜候時機。看見容情緊緊扶住謝芳菲緩緩下來,噓寒問暖,小心翼翼。而謝芳菲也毫不避諱,任由他握住右手,兩個人的關係似乎親密得很。秋開雨的心刀割一般,硬生生劃開一道又深又長的口子,隨即轉化為滿腔的恨意。究竟是怎樣的恨意呢,說不出來,卻泛濫成災,流遍全身。蕭寶融的鑾駕在大隊人馬的簇擁下漸漸遠去,眾人的防備不自覺地鬆懈下來。蕭衍離開守衛森嚴的侍衛正向眾人道別,好,正是出手的好時機。可是人群里卻傳遞出一縷明顯的挑釁的氣息,秋開雨不用尋找也知道,那是劉彥奇故意泄露的殺氣,直直指向謝芳菲,好令秋開雨再一次措手不及,慘敗而回。

此刻,秋開雨恨不得將劉彥奇碎屍萬段,煎皮拆骨。他用右手緊握住殘缺的左手,目不轉睛地盯著正要上車的蕭衍,咬牙做到心無旁騖。人群突然騷亂起來,謝芳菲中劍倒地的聲音砸在他心口上,秋開雨用盡餘力承受下來,身子屹然挺立,恍若未聞。趁混亂慌張如瘟疫一般蔓延的時候,秋開雨抓住時機,身如鬼魅真氣排山倒海推出去。蕭衍當場被擊斃,秋開雨立即陀螺般旋身離開,向著劉彥奇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後來他才知道死的只不過是替身。他唯一後悔的是沒有先出手救謝芳菲,以至於遺留無數的後遺症,而對於蕭衍的死活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秋開雨真正動了真怒,從來沒有這麼想殺一個人。劉彥奇號稱為「鬼影」,向來有神出鬼沒,如影隨形的稱號,潛蹤匿跡的功夫天下無人能出其右,不然不會直到現在,水雲宮也奈何不了他。可惜的是,這次他首先沉不住氣,露了行蹤。秋開雨拋開一切,動用整個魔道的力量,採用步步為營、瓮中捉鱉的方法,將劉彥奇逼到曠野無人的長江邊。秋開雨正在那裡等著他自投羅網。論武功,劉彥奇自然不是秋開雨的對手。

劉彥奇脫下臉上的面罩,神情凜然無懼,將黑色的頭套一把扔在地上,舉起手中的影子劍,當胸擺開,明知道沒有希望,仍然挑釁地看著秋開雨。秋開雨沒有讓人群起圍攻,而是給他一個平等對決的機會。當秋開雨灌滿全身真氣的手肘掃中劉彥奇的左胸的時候,劉彥奇終於倒下來。臨死前看著秋開雨,眼神渙散,喘息問他:「人之將死,你能不能將我的劍帶給明月心?」

秋開雨萬萬料不到他最後的要求竟然是這個,點頭答應了他。劉彥奇的影子劍柄上刻著淺淺的「明月心」三個字,從來沒有人發現,他似乎死得十分欣慰。死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他之所以不肯歸附秋開雨,明月心或許是很大一個原因。

追殺劉彥奇頗費了些時日,等秋開雨回到荊州的時候,他聽到謝芳菲死亡的消息。秋開雨第一個反應便是消息是假的,他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可是人從來沒有這樣焦躁茫然、忐忑不安過。他隱忍著怒吼狂暴,在城外攔住了扶柩出城的容情。黑沉沉猶帶油漆的棺木,離死亡是那樣的靠近。秋開雨覺得觸目驚心,不能承受之重。他本來想要試探容情,可是不等出手,他先畏縮了。當他聽到容情指責他,咬牙切齒憤怒地說謝芳菲是懷著他的孩子死去的時候,秋開雨有一剎那的天崩地裂,日月無光。五雷轟頂,震得他粉身碎骨,踉踉蹌蹌。

他還不死心,抱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想法,想要打開棺蓋。容情紅著雙眼,不顧性命地呵斥他「連死也不肯放過芳菲嗎」,秋開雨聽到一個死字,才有些反應過來,猛然退後兩步,不敢逼視棺木。他不敢相信裡面躺著的是冷冰冰的屍體。不,不!他不相信謝芳菲已死的事實,永遠不相信!

他發泄著狂奔起來,天地逆轉,乾坤顛倒。想到「謝芳菲」三個字便錐心刺骨,萬箭穿心。他的意識茫茫然像大水沖洗過一樣,空蕩蕩地在那裡兀自滔滔不絕地流淌,偏偏所有的缺口被堵塞得滴水不漏,潛藏的情緒無處宣洩,逼得他只能不斷折磨他自己。一陣慘烈的空白,腦海里有些東西生生被劈為兩斷,中間出現一條明顯的裂痕,已經黏合不上。

秋開雨神經紛雜錯亂,開始有些瘋魔,情緒極其不穩定。外人看他還是冷酷無情的「邪尊」,位高權重,越發狠厲,身上凌厲的氣息撲面而來,令人不寒而慄。只有明月心有些奇怪他時不時的反常,總是莫名地狂暴焦躁,然後失蹤不見,連人影也找不到。不過秋開雨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眾人也沒有多想什麼。只是秋開雨近日失蹤的次數越來越多,難免誤了大事。左雲已經死了,很多事情明月心不敢擅做主張。

蕭衍討伐的聯軍一路勢如破竹,摧枯拉朽直逼建康。軍中的情報雪片一樣飛過來,明月心已經有多日沒有見到秋開雨了。眼看戰敗在即,她也不由得憂心如焚。秋開雨畢竟只是江湖人士,若論到行軍打仗,怎麼排也排不到他。

秋開雨回來的時候,神情興奮,一連聲地下命令:「明月心,你派人去蕭衍軍中打聽打聽芳菲是不是跟在他身邊。我搜遍整個荊州都沒有發現她的人影。」明月心一怔,難道他消失這麼多天,只為打探謝芳菲的行蹤?懦懦地說:「開雨,謝芳菲不是已經死了嗎?」秋開雨愣了一下,彷彿從來不知道這個消息,某些記憶被強行挖去,填上的是他自己重新塑造的記憶。神情有些愕然,十分不悅地說:「誰說她死了!我前些時候還見過她。她既然不在荊州,一定跟在蕭衍的身邊!你快去查她現在到底在哪裡!」秋開雨口中的前些時候不知道到底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他現在對時間似乎頗為混亂。

明月心盯著他,吃驚不已,半晌說:「難道她沒有死?」也有些猶疑,難道外面放出的消息是假的?秋開雨向來神通廣大,知道一些令人不可置信的事也沒有什麼奇怪的。當下雖然猶疑不定,卻也有些怨恨。好不容易等到謝芳菲死了,沒想到她又借屍還魂活了下來。秋開雨不管她,一迭聲吩咐手下的人去查。明月心將目前的軍情告訴他,眉宇間全部是擔憂。

秋開雨微微笑起來,說:「其實蕭衍的處境也並非表面那麼風光。我已經聯繫好了益州刺史劉季連的手下巴西太守魯休烈、巴東太守蕭惠訓偷襲江陵。你可能不知道,江陵重鎮峽口已經被他們拿下來了。我們如果能拿下荊州,蕭衍立時腹背受敵,孤軍作戰,必敗無疑。江陵兵力空虛,守備不足,要拿下它簡直易如反掌。」明月心提醒他:「蕭衍正是知道江陵的重要性,才會派手下大將呂僧珍駐守。」秋開雨完全恢復他平日「邪尊」的野心抱負,遂笑說:「那我們就添一添亂,雪上加霜好了。」於是他潛進江陵蓄意刺殺蕭穎胄,整個荊州立馬風雨飄搖。

他們一行人跟隨魯休烈和蕭惠訓的大軍長驅直入,在江陵城外布置設施,準備攻城。當夜明月心扶著微微有些醉意的秋開雨返回大帳。不知道為什麼,秋開雨近來十分嗜酒。雖然沒有達到酩酊大醉的地步,和以往相比,卻是截然兩樣。秋開雨緊緊抱住她,從來沒有這樣熱情,主動示意過。

明月心暗暗高興,有心留下來。試著褪去他的外衣,秋開雨沒有像往常一樣警覺地翻身而起,似乎十分安心。明月心得到鼓勵,將手伸到他臉上,滿臉的冷汗,雙眉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糾結在一起。明月心近來已經習慣了他愁眉不展的表情,只是不知道他在睡夢裡還是這樣憂慮,看來這場戰爭他不像表面那樣洒脫。她起身正要離開去端熱水的時候,秋開雨很自然地開口:「芳菲,先不要走,我很久沒有見你了。」

明月心當場愣在那裡,又悲又怒!咬牙說:「秋開雨,你是不是瘋了!謝芳菲早就死了!」秋開雨駭然睜開眼睛,陰沉沉地坐起來,冷聲說:「明月心,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殺了你。滾!」明月心憤怒地說:「秋開雨,我早就覺得你有些不對勁了!你既然不肯相信她已死的事實,我會讓你死了這條心的!」快步奔了出去,心裡梗著無邊的苦楚。謝芳菲到底對秋開雨下了什麼蠱,秋開雨又到底對她下了什麼蠱!明月心怎麼都咽不下這口窩囊氣。為什麼謝芳菲死了還要在她身邊作祟!她要打破這道鬼祟!

她發動所有人手,終於找來一件讓秋開雨徹底相信謝芳菲已死的信物。前面的戰事正到緊要關頭,明月心以為勝券在握,根本不放在心上,走到秋開雨面前,帶著挑釁的表情。秋開雨根本不理會她,低聲喝道:「出去!」明月心恍若未聞,徑直走到秋開雨的面前,眼中帶著狠意說:「秋開雨,有件東西你一定會感興趣的。」說著從手裡拿出來,吊在秋開雨的眼前,赫然是謝芳菲的鏈子。

明月心狠狠地說:「這是從她墳墓里挖出來的。你還是死了那條心吧!」那條鏈子的確是從謝芳菲的墳墓里挖出來的,只不過裡面的人不是她而已。拿鏈子做陪葬其實不是她的主意,那時候她尚昏迷得不省人事。不過幾個知情的人一致認為既然做戲就要做全套。

乍然下看見這根鏈子,秋開雨臉色大變,一把搶過來拿在手裡,像受了強烈的刺激,被強行壓制的記憶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波濤洶湧地落下來,昏天黑地,將一切沖得七零八落,四分五裂。二度受挫,他的精神徹底分裂,挽都挽不回來,砰然倒下。是的,他終於記起來謝芳菲已經死了,還帶著他尚未出生的孩子。秋開雨頭痛欲裂,瞬間瘋狂,不顧一切往外面衝去。擋者即殺,已經走火入魔,瘋狂成痴了。

迎面走來正要和他商量接收江陵一事的魯休烈和蕭惠訓乍然見到這種場面,駭然失驚,連忙調遣親兵,擺開陣勢,他們對秋開雨向來甚多戒心,防備很深。他們不擺開打鬥的陣勢還好,一擺開來,秋開雨直接將發泄的目標定在他們身上。瘋狂的秋開雨武功更是深不可測,一出手便有人死亡。魯休烈和蕭惠訓一方毫無防備,準備不足,所有親兵侍衛全部慘死在秋開雨掌下。眾人嚇得不敢上前,任由秋開雨橫衝直撞地離開。

明月心沒想到居然引得秋開雨瘋魔成癲,連忙追在他身後跟過去。秋開雨照例反手就打起來。明月心失魂落魄地倒在地上,閉上眼睛流著淚大聲喊:「秋開雨,你醒一醒吧!謝芳菲她早死了!」秋開雨聽到謝芳菲的名字,拍在她天靈蓋的右掌稍微緩了一緩。待明白她話中的意思,抑制不住,一口鮮血灑在明月心的手背上。大喝一聲,聲嘶力竭,像有無窮的悲憤怒吼。聽在明月心耳內,連帶她也是一口鮮血。

秋開雨茫然地離開了,意識混亂,拋棄了一切。明月心劫後餘生,從秋開雨手底下撿回一條命,卻覺得生不如死,乾脆死在他手裡,省了多少事!

至於他是怎麼來到雍州卧佛寺的,他自己也不清楚。期間似乎回過一趟「心扉居」,寒冷的夜裡長久地潛在「心扉居」的河水裡,似乎埋頭在尋找什麼——自然找不到。不過,冰寒刺骨的河水卻將他混沌如麻的意識給刺激得清醒過來。他漸漸地記起了某些東西,帶來的卻是無邊的悔恨。

那樣絕望的處境里,他竟然還能再一次遇見謝芳菲!他一直以為是夢境。直到他踏上塞外的土地,有時候還以為是自己再一次編造出來的幻境。可是不論是現實還是腦海里的幻景,他已經心滿意足。至少他不再無時無刻地追憶、悔恨。脫離了那層苦海,他漸漸地回歸到原點。

秋開雨的病不是說好就好的。幸好他沒有繼續瘋下去。

有一句話說「天地為爐,造化為工;陰陽為炭,萬物為銅」,所有的人都在天地、造化、陰陽裡面打著轉。萬物都在承受煎熬,沒有人逃脫得了。秋開雨和謝芳菲只要還活著,就要繼續煎熬。可是彼此畢竟還有個依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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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城別傳(共2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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