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王48
()「阿吉,你在幹嘛?」何阮東剛從外面回來,便見阿吉拿著刷子拚命地刷酒庄大門兩邊的牆身,原本張貼著的一副對聯已被磨得面目全非。「呃?何先生……」阿吉回頭看到何阮東,連忙停住手上的動作,訥訥地打招呼。「這是怎麼回事?」「是……是小姐吩咐的。她說以後家裡不要再看到跟中文有關係的東西,所以……要我擦乾淨」阿吉吞吞吐吐,一臉為難。對聯是何先生寫的,但小姐的命令不能不從。何阮東眼底一黯,想起去看貼對聯的時候她不知有多高興,可是現在……「我明白了。」反正對聯舊了,遲早得撕掉。走進屋,家裡的擺設變化很大,原來他倆一起買的東西全部被扔掉,沒來得及填補的地方現在變得空洞洞。他在梯處拐彎,回到位於下傭人房間處的新卧室。裡面只有一張床和柜子,屬於他的東西,正孤零零地放在地上。他脫掉外套,無力地在床沿坐下。觸手踫到硬物,一扭頭,是幾本中國名著。這些她曾經每天翻看幾遍的書,如今也落得被丟棄的下場。他摸著封面上的燙金字樣,眼前浮現出她纏著他說故事的淘氣模樣,心頭有說不出的唏噓。拎起要把它們放好,一個變舊的本子掉落。那是他的筆記本,裡面記載了無數他的學習心得,她一直當寶貝似的,結果也難逃被扔進垃圾箱的厄運。何阮東嘆氣,無力地扯開襯衫的扣子。從她出院,到勒令他搬房間,一晃眼就三個多月。當傭人把跟他有關的東西全部扔掉,他才知道,這回她是鐵了心要跟自己劃清界線。換了衣服,他走出房間。「Andre,肚子餓了?等等,媽媽就回來了。」客廳里,雪姨正在哄小祖宗,看見何阮東進來,她連忙往他身後瞄了幾眼,發現沒人,才把哇哇大哭的傢伙扔到他懷裡。「她還沒回來?」「是呀。她到底在忙啥?你都回來了,她怎麼還在外面?已經過了進食時間,小傢伙哭起來不得了!」雪姨大概不知道,他負責的所有工作已經被她接管。她不但接替了他的工作,還宣布他以後不得再插手酒莊裡任何事情。他成了遊手好閒的廢人,每天上班坐等下班,儘管工資依然每個月準時匯進他的帳戶里,卻已非他辛苦賺來了。有時候他會懷疑,自己真要這樣下去嗎?在這座大宅里,他已經沒有任何存在價值。她不待見他,甚至把他當隱形。彼此維繫著的,只是一紙婚書。或許離婚,對二人會是解脫。可是每當夜深人靜,回想起跟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還有剛出生的孩子,他就會咬咬牙,把所有苦果吞下。其實從堅決要留下的那刻開始,就該預料到有今天的結局。所以,沒啥好失落的,即使過得再窩囊,他都不能放棄。懷裡的小傢伙不停地蹬著手腳,哭聲已慢慢變小。「這麼哭鬧讓人聽著真揪心。她要做好酒庄的事我理解,但也不能罔顧孩子的需要呀,他還那麼小,怎能挨肚餓呢?唉,我還是去泡點奶粉。」「她不是說要喂母乳的嗎?那再等會兒。讓我先哄哄他,你只管去忙你的。」「唉,只有這樣了。那你留意點,如果她回來了馬上叫我。」「好的,我帶他出去走走。」何阮東抱起兒子往花園走去。雪姨憂心重重地跟到門口,又往花園的雕花大門張望,既擔心著小傢伙會餓壞,同時卻又希望她別太早回來。阮東已經有半個月沒抱過兒子,在這個家,誰都知道女主人不讓這個男主人接觸自己的兒子。只要她在,何阮東連遠遠看一眼也不被允許。這可折殺了一對父子,小傢伙只要到了父親懷裡,即使如何哭鬧也會立即收聲。感情是天生的,他們流著相同的血脈,可是偏偏,他們遇到一個狠心的媽媽。雪姨搞不懂,明明就是相愛在乎的兩個人,為何要如此互相折磨?他只走錯了第一步,卻被判了死刑,無論如何努力也難以翻身。何阮東抱著兒子在游泳池邊的椅子坐下,秋風掃落葉,天氣有些冷,冬天的腳步已經來到。或許不該帶他出來吹風,可是書里說,小孩子不能老困在屋裡。他們太疼孩子,這非好事。他逗逗小子的下巴,柔聲問:「允庭,你冷嗎?」一個曾經商量好要用的名字,現在只能由他私下叫出來。她嫌棄他的同時,把孩子的中文名字也一同丟棄孩子現在的名字叫Andre。當他呼喚「允庭」,小寶貝特別起勁。他揮動雙手,剛才的哭鬧相已不見,取而待之是興奮的表情,以手舞足蹈來回答父親的問題。「就知道你是鬧著要出來。」何阮東親親他肉嘟嘟的小臉,然後把兒子舉起盪呀盪,惹來他「咔咔」的笑聲。霍晶鈴匆匆把車開進庭園,胸口的奶漲得疼痛,她知道小寶貝肯定餓壞了。才下車,遠遠便聽到兒子在笑。她朝游泳池的方向望去,竟然看到最不想見到的一幕。「你在幹什麼!」她怒吼著衝過去。何阮東一愣,這才慢慢把舉著的手放下。眨眼間霍晶鈴已跑過來,發現兒子的鼻子被凍得通紅,怒火連升三級。「這麼冷的天氣,你竟然抱他出來?」「他喜歡。」「喜歡?他根本什麼都不懂!還有,誰允許你抱他的?」霍晶鈴一手把兒子搶回來,也不顧他在哭,將抱被嚴嚴密密地包好,回頭狠狠地瞪他:「如果他生病了,我不會放過你!」說完緊緊把兒子捂在胸前,以最快速度回屋。剛才明明還充滿歡聲笑語,她出現后整個世界就冰封起來。何阮東落莫地看向遠方,有那麼幾秒的不確定,他如此忍辱負重,真有用嗎?一陣冷風拂過,更加添了蒼涼的感覺,連他,也不敢確定。嘆氣,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無聊地踱步回家。客廳內斷斷續續傳來雪姨的嘮叨聲:「你呀,別忘了自己是媽媽了,現在孩子最大,什麼都得讓路!」「今天只是處理一些事情晚了而已。」「你每次遲回來都是處理事情,哪有這麼多事情要處理?午飯也沒回來,你到底有吃不?不說話,就是沒吃了?對?」正在給孩子餵奶的霍晶鈴不吭聲,因為她知道只要自己一開口,就會惹來更厲害的責罵。「你呀,月子還未坐足就去上班,三餐還不定時,搞得現在瘦得像個鬼。如果不是我強硬要你喝那麼多湯水,恐怕連奶水也不夠。人家說,住月子可以改變一個人的體質,身體不好的通過好好調養可以變得更強壯,而你呢,偏偏相反。又是頭痛又是腰痛,落下一大堆小毛病。你知道嗎?你已經沒機會……」霍晶鈴摸著兒子的臉,見雪姨突然住口,不禁問:「什麼沒機會?」雪姨揮揮手,假裝鎮定地轉移話題:「我說孩子的成長只有一次,你沒機會重來!你想想,Andre一天對著媽媽的時間有多長?白天出去,晚上還在書房待到半夜,就只有每次餵奶的短短十來分鐘,你認為足夠維繫母子感情嗎?」被數落了太多不是,霍晶鈴也很無奈。「雪姨,我這麼努力是為了誰?不就是為了Andre!他是我的命根,我比誰都要愛他,有時候冷落了他,我也很內疚和難過。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我得把酒庄經營好,才能給他無休的生活!」「酒庄不是非要你一個人才能經營好,之前阮東不是打理得好好的,你硬要往自己肩上扛。」「我不要再倚靠他!」「唉,你就是逞強,有好好的自在生活不要,硬要把自己累得死去活來。我告訴你,身體是你的,孩子也是你的,沒人能代替你好好愛惜它們。」「是是!我知道了!」天天被念,她的耳朵都快長繭了。小傢伙吃飽后閉上眼睡覺,霍晶鈴把他豎抱起,輕輕拍他的後背。想起剛才的一幕,她有些不悅地說:「雪姨,我希望,以後你別再偷偷讓何阮東接觸Andre。」雪姨眼神一閃,有些心虛。雪姨就是心軟,霍晶鈴撂下狠話:「你別迫我把他趕出酒庄!」「你……哎呀,我實在不明白你,即使他做錯了事,但畢竟是孩子的父親,你有必要做得這麼絕情嗎?」霍晶鈴別過臉,眼睛倔強地看著窗外,半晌才幽幽說道:「我這是為Andre好。假如他有天終會離開,那麼Andre跟他的關係越淡漠越好。從不曾擁有的東西,即使失去也不會覺得痛!」「那是你自己以為的,說不定阮東根本不想走!」「不可能的!只要一天以入贅的身份存在,他就不可能真正放下!他會自卑,會在他的父母面前抬不起頭。我不要這樣,與其將來痛苦,我寧願現在狠下心一刀兩斷!」這話說到末,她已哽咽。雪姨嘆氣,把她擁進懷裡,撫摸著她的頭低喃:「你這是何苦呢。」「雪姨,你得支持我!」「唉!」門外的何阮東把她們的話完整無缺地聽進耳里,他背靠著牆身,腦內一片空白。或許她是對的,他是會自卑,甚至不敢跟父母說自己現在入贅進霍家,孩子出生了也沒跟他姓。她比他看得還要透徹,也比他想得長遠。不過她忽略了一點,當她和孩子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時,他已經不可能因為驕傲和自卑,就輕易把她們捨棄。是他做得不夠,才沒給她足夠的信心。看來,只有努力了。作者有話要說:我早就說過,何阮東將會很可憐。推個文,我家小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