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阿卓
欣喜伴著驚詫,正欲邁出的腳步卻在望見那個男人的時候止住了,思緒回到了那一夜,男人從溫熱的浴桶中將她擄了出來,依稀是濕滑的身子被他的大手撈在懷裡再拋到乾爽的被褥上的一幕,一張粉面騰地就紅了,怎麼也沒有想到居然會是他,是他逼著自己救他的那個男人。
「夕兒……」明書似乎是已覺察出了一份怪異的氛圍,「夕兒,水離說你也在這煙山寺里,我本不信,卻不想你真的就在。」明書的開心與意外寫在臉上,再見芸若,讓他欣喜若狂。
迎著明書的腳步,兩兩相對的片刻,她卻感覺到了明書身後正有一道火辣辣的視線此刻盯視著她,卻沒有她預期的可能出現的感謝的話語,有的只是男子默默無聞的凝視,那凝視只讓她有些局促了。
「明書,真巧,想不到你也來了。」巧笑倩兮,明書總是帶給她陽光一樣的感覺,這樣有些痴纏的雨天,他的活力讓她倍覺溫暖,她迎視著明書,回應的明書的那一刻也讓她與那男人之間的暗潮洶湧慢慢的淡去了。
「是,雨天,就索性關了畫館,且就出來偷閑一次,竟不想就遇上了你。」
「一起去走走吧。」多了一個人,她突然間就不知道要怎麼說話了,那一夜,如果提起來,就是她的尷尬。
「哦,我倒忘記介紹了。」明書轉首指向了那個男人,「這是我在京城裡最談得來的好朋了,你叫他阿卓就好了。」
她頷首輕笑,眸中幽光閃過他的臉上。
阿卓伸出大手遞向了她的,「阿卓,夕兒姑娘請了。」淡淡一語,卻彷彿陌生人一樣,讓她瞬間就迷糊了,似乎那一夜她救起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與他極為相象的男人,可是他的聲音,明明就是。
既然如此,那麼不管他是不是那一夜受傷的男人,她都只當是第一次見他,這便少了彼此間的尷尬。
「夕兒,這煙山寺的廟宇一直延伸到山頂,不如我們一起登高遠望,必是一番美景。」
原本出來了就想要晚些回去,因為芸若特別的喜歡這份大自然帶給人的清新和自在的感覺,這是在蝶戀水榭她怎麼也體會不到的,「一起走吧。」
「幸虧有了這雨,也讓這山間別有一番韻味。」明書頭前帶走,跨過一個小水溝時,一隻大手極自然的就伸過來欲要拉著芸若。
沒有閃躲,芸若扶著他的手輕輕一跳,便躍過了那個小水溝。
「夕兒,那一日你回去之後再畫的那一張桂花圖也極好呢,比起青竹來說又是別有一種意境,每日里都有人爭搶著要買那幅畫,夕兒,有時間的時候就再多做幾幅吧。」
芸若正要應語,突聽得身後一直默默無聲,只隨在他們身後的男子插語道,「原來畫館中的那些青竹圖都是姑娘做的,怪不得那些畫那般的清雅脫俗,原來是畫可與人堪比呀。」
淡淡一語,誇了她的畫,更是誇了她的人,她沒有回首,只低聲道,「謝公子品賞。」
「蓮可出淤泥而不染,更可出離那水中。」他沒有說出蝶戀水榭的名字,卻讓芸若一聽便明了了他的意思。
輕輕的一聲嘆息,「蓮再高潔,那連著花的根莖卻註定只能深扎在那泥塘里,再也掙脫不開了。」
她的嘆息飄渺在依舊細細的雨霧中,也讓男人再也沒有了聲息,繼續走在她與明書的身後,倒是明書一直興緻勃勃的與她一起談論著這周遭的景緻與書畫。
輕聲慢語中讓她甚至忘記了身後的阿卓和遠遠相隨的水離。
到了山頂時,那樹叢中正有一處涼亭,三個人信步而入,明書拉了芸若坐在那乾爽的石凳上體貼的說道,「夕兒,快歇歇,累了吧。」
芸若點點頭,「呵呵,可還真累了,想不到這山這般的高。」一眼從涼亭向山下望去,一片片的都是巍峨聳立的廟宇,端的是氣概萬千,讓人應接不暇。
這山頂果然是來對了。
慨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時,才發現時間正在悄悄的閃過。
「夕兒,下一盤棋如何?」不知何時,明書的手中竟然多了一紙棋盤和盛著棋子的盒子,再看他肩上那癟癟的背包,原來是他刻意帶在身上的。
「明書與阿卓一起下吧,夕兒棋藝粗淺,夕兒就只觀觀棋就是了。」原本自己與他二人就是在途中偶遇,想必他們原是想要在這山中殺幾盤的,卻不想遇見了自己,她聰明的不想打擾了他們下棋的興緻,看一看也便好了。
「呵呵,好吧,那我就與阿卓先下一盤,勝了的與夕兒再戰一局,說實話,我只聽說過夕兒的棋藝,卻一直不曾有過機會領教,今天一定要試一試了,阿卓,最好你多讓著我幾了,呵呵,也滿足下我這個願望。」明書倒是坦誠,彷彿他真的下不過阿卓一樣。
「又何須讓呢,我們兩個平常下棋都是半斤八兩,棋逢對手,互有勝負,只是今日明書的心要收一收了,這樣才能勝我。」他似乎在調侃明書對於芸若的緊張,初望時阿卓帶給她的那份冷冽早已淡去,原來他竟是一個和藹可親的人。
芸若淡淡一笑,對於他的調侃只若未聞,平日里在蝶戀水榭早已聽慣了這般調侃人的話語了,她早已不會放在心裡,心寬則心靜,那是一種意境,不被人擾的意境,她之於明書是連她自己也不懂的一份情愫,只為,她的周遭便是那些只為了一睹她芳容的恩客,卻沒有一個是真心愛著才色於一身的芸若的。
那紙棋盤就鋪展在石桌上,芸若依舊坐在她的位置上,明書與阿卓相對而坐,一執黑子,一執白子,一子一子的落下時,那棋盤上漸漸的從空無而熱鬧了起來。
一片片的子連著子,分不清哪一片是白子的天下,也分不清哪一片是黑子的天下,果然是棋鼓相當,一時之間也難分勝負。
芸若一眼不眨的看著,明書是沉穩而落子,亦守亦攻,招招都是有著他自己的打算。而阿卓也不示弱,攻中帶守,只那棋風比起明書又凌厲了些,卻也容易在進攻的時候留下破綻,屢屢就在芸若以為他又有驚險的時候他居然巧妙的又化解了去,似乎也早就算計到了驚險。
此時再觀整個棋盤,早已近尾聲,就連落子的地方也所剩無幾了,可是卻依舊分不出孰勝孰負來,芸若一直靜靜的觀看著,嫻靜的彷彿她不存在一樣,卻在阿卓手中的一子正要落下時,她忽的輕叫出聲,「明書,小心。」那一子落下,只怕明書就要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