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忘記
「夫人,你終於回來了。」不知道要怎麼稱呼才對,所以落心一直是稱呼芸若為夫人的。
然而,當芸若越來越近的走向落心時,落心傻了,「夫人,你的發……你的發……」那一頭白髮是那麼的讓人刺目惹眼,也更讓人心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讓芸若有了這般的變化。
「皇上來了嗎?」芸若輕輕細語,她有一種感覺,暮蓮宇極就在這院子里,也是他派出了所有的鐵騎。
「皇上剛到,正要去找你呢。」落心正在回話,那邊暮蓮宇極已經聽到聲音從院子里走了出來,他接到消息,發現了明書將兩個不明的女子送到了皇陵附近的這座院子,所以就派人前來查探,卻不想果然就是芸若和落心。
「芸夕,到底發生了什麼?」暮蓮宇極剛剛才到這裡,所以還未接到暮蓮澈墜崖的消息,但是此時芸若的那一頭白髮著實是嚇了他一跳。
「皇上,這座院子賜給芸夕,好嗎?」芸若輕輕的仰頭,一張帶著祥和的小臉上寫滿了期待,如今,她只想生下她腹中的孩子,這是她活著的希望。
「好,這院子朕就賜給你,可是芸夕,你告訴朕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輕輕搖頭,眸中卻已因為暮蓮宇極的追問而現出了淚意,「皇上,讓我安靜的住在這座小院里,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我的生活,可以嗎?」她知道現在的她無論是走到哪裡,都會有暮蓮宇極派過來的人跟隨左右的,無論怎麼樣的選擇都是逃不過,所以她寧願就選擇了這裡,清靜而雅緻,好過京城西街的那個小院,她一心只想無人擾。
「朕也不可以嗎?」暮蓮宇極被她小臉上的執著嚇到,越來越想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想守著我娘的畫象誦經三載,請皇上恩准。」
「青蓮她,果真就是你娘嗎?」暮蓮宇極的聲音顫抖了,他早就猜到,只是無從證實。
「是的。」芸若鄭重點頭,「皇上,請幫我找一個人,除了她我誰也不想見。」芸若不理會暮蓮宇極的問題,她的心已經不會思考了,她的腦子裡已漸漸空空如也一般,她只想要她眼下的安靜。
「是誰?只要能找到的我一定幫你找到。」她的神情嚇壞了暮蓮宇極,讓他也不敢過緊的逼問她的一切。
「楚憂兒……」她輕輕說出,院子里的雪色映著她的臉一片迷離。
「楚憂兒……」暮蓮宇極默默的念了一遍又一遍,「她是誰?」
「我娘把我交給她,青君說,她還活著。」道出了這些,芸若再也不想說話了,她好累好累,身體疲乏,而心,更累。
就在暮蓮宇極輕輕點頭的時候,芸若無力的笑了,經過他,向屋子裡走去。
暮蓮宇極望著芸若走向屋子裡的背影,是那麼的孱弱惹人憐惜,可是她的神情讓他甚至不敢追過去抓著她繼續盤問。
她的神情好怪。
她是青蓮的女兒,這一個認知讓他悲喜交加。
大門口,暮蓮卓已滿身是血的被鐵騎背了進來,「父皇,夕兒她,在哪裡?」
暮蓮宇極長臂一擋,「卓兒,她許我給她安靜,她只想為她母親誦經三載,卓兒,別擾了她吧。」嘆息著,芸若剛剛說過的每一個字都痛在他的心裡一樣。
「父皇,夕兒她,她似乎性情大變。」就在暮蓮澈掉下懸崖的那一刻,芸若突然間就變得冷冷的而不理世事,甚至連暮蓮澈的身死也不加追問。
「卓兒,到底發生了什麼?」
「父皇,三哥他……他落崖了。」
「可有消息嗎?」
「派人下去找了,還沒有回復,估計……估計……」暮蓮卓說不下去了。
「所以芸夕才會白髮的,是嗎?」暮蓮宇極抓住了暮蓮卓的手臂,剛剛這一個答案連他都是揪心的痛,更別說是芸夕了,畢竟他們也是夫妻一場,不管是不是有名無實,但是那天地是真真的拜過了的。
「父皇,我也不想是三哥而不是我,可是……」暮蓮卓說到這,竟是急怒攻心,一下子昏死了過去。
「卓兒,卓兒。」暮蓮宇極大叫,可是無論他的聲音多大,暮蓮卓聽不見,身後的芸若也彷彿沒有聽見一樣的走了屋子,也關上了門。
落心只得隨著芸若走了進去,剛剛幾個人所有的對話她都聽到了,怎麼也沒有想到三王爺會有此變故,那樣一個俊帥的男人呀,那是許多女人的夢。
可是,他卻落了崖。
橢圓的銅鏡前,芸若安靜的已坐了許久許久,鏡中的她的發,她看得清楚,也終於明白了剛剛在崖邊在院子里所有人的反應。
一滴淚在這一刻終於落下,還是為澈,他為她死,她為他而白髮。
那淚珠兒落下的瞬間,心口鑽心的疼突然間讓她忘記了那痛的根源。
她怕憶起那個人,那是澈。
大周朝的皇陵突然間出現了許多的官兵,然而那目的卻是皇陵附近的一座小院。
青君再也沒有出現,而明書也得到了消息從京城裡消失了了。
小院里每日都有人送來吃的用的,但是,卻沒有任何人敢走進來擾了芸若的安靜。
暮蓮宇極答應過的,也全部都做到了。
暮蓮卓沒有來,那是暮蓮宇極的旨意,而他更是愧對芸若,他不敢見芸若,三哥沒了,他也有責任。
暮蓮卓還是大周朝的太子,傷好了,他把自己沉浸在國事中,讓自己忙碌的無暇去想去顧及其它。
他不敢去想芸若,只要想起了,就是無邊的心的疼痛,彷彿那一夜的那一劍一劍又刺在了他的身上一樣。
然而一個最最離奇的事情就是,暮蓮澈徹底的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那山崖下竟然沒有暮蓮澈的存在,生見不到人,死也見不到屍。
有人說,暮蓮澈死了,被那山谷間的野獸叼走了。
也有人說,暮蓮澈還活著,他很有可能失去了記憶然後走失在這世間的某一個角落。
種種的傳聞流傳在民間,然而卻誰也無法得到證實。
芸若從未向落心問起暮蓮澈的一切,似乎她根本不關心暮蓮澈的生死。
每一次當落心向悄悄被暮蓮宇極派來的李姑姑彙報這些的時候,兩個女人都是一片唏噓,沒有人會相信芸若是鐵石心腸的不在意暮蓮澈,因為,她的一頭白髮早已說明了一切。
「落心,芸若她還好嗎?」這是李姑姑每次來都必要問的話題,一次又一次,卻從來都不嫌老套和麻煩。
「夫人很好,每日里看書、做畫、寫字、撫琴,安靜的誦經,日復一復她重複著的都是這些同樣的事情。」
「唉,就快生了吧?」
「嗯,最近孩子踢著夫人也越來越頻繁了,夜裡也常常醒呢。」
「上一回我讓你對她提及的,我想要見見她的事情,她可應了嗎?」李姑姑真想親眼見一見芸若,雖說她與芸若並沒有什麼太深的感情,可是芸若初入宮的時候就是她親自去王丞相府接的,而且她的惦念也是真的,只是提了幾次芸若都不見她,芸若甚至連水離也不見,除了落心,她的世界里不容任何一個人踏入,她徹底的自閉了她的心她的生活,真擔心她的孩子呀,將來一定是一個喜靜的孩子。
落心搖了搖頭,「我每次提起,她都是獃獃的望著鏡子里的自己,一句話也不說。」
李姑姑來了又走了,芸若還是生活在一個只有她與落心的世界里。
芸若最喜歡的事就是當李姑姑送來一些布料的時候,她就剪了裁了縫了綉了一件件的小衣服或者小褲子,再做了一雙雙的小鞋,那是一種天生的母性心懷在作崇,讓她喜歡極了,從前的她很少做這些,可是一旦學起來做起來,卻比誰都做的好。
正綉著手中的一件小枕頭,眼睛望著那枕上的花樣,那是一對小鳥從樹枝上欲要飛起的畫面。
她怔怔的望著那小鳥,手中的針刺下去的時候,血珠兒在手指上形成了圓圓的一滴,心頭一怔,她起身走到了院子里,「落心,我想要去外面走一走。」
這要是在以往,本就是很普能正常的事情,可是這會兒這卻讓落心震驚了,芸若已經有了八個多月的身孕了,正是夏初,天氣不冷不熱中,出去走走本無可厚非,可是芸若這突如其來的決定讓落心猶豫了,倘若出去遇到什麼不該遇的人那就遭了,她可不想這麼關鍵的時候芸若出什麼差錯,「夫人,後園子里走一走吧,外面都是山路,夫人萬一有什麼閃失,奴婢真的沒辦法向皇上交待。」落心勸著,說什麼也不想讓芸若出去。
「我只是想隨便走一走,落心,我從前住過的地方,是不是有鴛鴦枕頭?」剛剛在做著小枕頭的時候她突然間想起從前的一對鴛鴦枕,不知道為什麼,那鴛鴦枕讓她恍然想到了一個人,只是那人卻是模糊的怎麼也無法在腦子裡凝聚起來。
「有的,那是在三王府。」落心說完就想要掌自己的嘴了,所有的人最怕提及暮蓮澈,都認為芸若的變化是因暮蓮澈而起,只怕她的自閉症會更嚴重。
隨知,芸若突然間笑了,「三王府,我從不知道,三王爺又是誰?」她知道李姑姑,知道水離也知道暮蓮宇極,就是不記得三王爺了。
落心想起了芸若回來的那一夜到現在,無論落心與她說什麼,她都是不聲不響的聽著,就彷彿那是千里之外的別人的故事,只與她不相干一樣,而且那夜她請皇上給她安靜生活的時候她也沒有一句提及暮蓮澈。
難道芸若已經把暮蓮澈摒除在了她的世界之外了嗎?
落心瞠目的捂著嘴,最近,她一直以為芸若心狠,竟然從不問及暮蓮澈的事情,只是她那一頭白髮又讓落心無從責備她。
這一刻,落心懂了。
芸若是怕憶起暮蓮澈,所以,她忘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