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漆園市場

老孫頭激動得握著蘇梅的雙手，發自肺腑說道：「不管您是蘇小姐還是蘇梅，總之是您幫老孫家留住了香火，以後只要是我老孫頭能辦到的，您只管開口！」

「孫叔您言重了真的，過去的事兒就讓它過去吧，以後咱們又可以做鄰居了！」蘇梅帶著淚含著笑，眼底有著對新生活的無盡嚮往。

蘇雲溪發現了，回到滬市以後她媽整個人都變了，彷彿靈魂最深處最真實的蘇梅被喚醒了，她不再像以前在農村那樣，見誰都覺得低人一等，和誰都不敢有目光對視。

「孫爺爺孫婆婆咱去吃飯吧，我肚子餓得咕咕叫了！」蘇雲溪湊上去笑著打破了悲傷的氣氛，孫翠芬這才樂呵呵的在前邊帶路。

棚戶區周邊其實也沒什麼好吃的，最大像樣的也就是工人大食堂，打飯要買票，一葷一素一塊五毛錢，米飯五毛錢吃到飽。

估計是怕蘇梅母女倆搶著花錢，快要到食堂的時候，孫翠芬故意跑快了進步進去買飯票，一氣兒買了三葷兩素五個菜，外加兩塊錢的白米飯。

盛情難卻，蘇梅母女倆也沒有推辭，畢竟鄰里之間常來常往，以後相互幫忙的機會還多的是。

吃飯的時候，蘇雲溪就將這幾年滬市的變化問得差不多了，和她上輩子所知道的差不多。

如今的滬市也開始推行個體戶經濟，上邊為了鼓勵創業，機關單位里但凡有下海的，職位都可以保留一年，一年以後一旦創業失敗，還可以繼續回單位上班，並且上頭還有一定的補助。

這樣的福利可是後來的人想都不敢想的，回到曾經白白錯過的黃金時期，蘇雲溪心頭一片火熱。

「孫婆婆，這附近有賣東西的嗎？我想給家裡換把鎖，然後再添點日常用品。」

孫翠芬被問得愣住了，看了看老伴兒，又看了看蘇雲溪，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蘇雲溪不由得追問道：「怎麼了孫婆婆？」

「有倒是有，不過很少人去，才開沒多久，都是投機倒把的！」孫翠芬說得滿臉嫌棄，他撇著嘴說道：「那種地方咱還是不去了吧，好閨女，婆婆帶你去供銷社吧，雖然稍微遠了點，但那是國營的，咱買啥都放心。」

「那種地方？婆婆您說的是哪種地方？蘇雲溪來了興緻，連筷子都放下了。

孫翠芬便仔細的解釋了起來：「聽說是個試驗點，咱也不懂啥意思，反正裡面賣菜呀賣水果呀賣日用品啊啥都有，就跟舊社會趕集一樣，不過裡面賣東西的店老闆也都是個人，那就屬於投機倒把！」

大市場！最早的大市場就是由政府出面建設的，然後再拍租給個人的，沒想到滬市已經開始實行了。蘇雲溪她很感興趣了，不管孫婆婆怎麼說都堅持要去看看。

孫翠芬扭不過，只能帶著蘇梅母女倆來到離棚戶區不遠的漆園大市場，「喏，你們看，就是這裡了，就像我說的賣啥都有，聽人說在這裡買東西不要票，就是比供銷社貴，而且還很多次品。」

「次品你們知道吧，就好比我在供銷社買了個暖水瓶，回家用個三四年絕對沒有問題，但在這裡買的，不到半個月就不保溫了！那就是次品！都是廠子裡面淘汰掉的，被有關係的人倒騰出來賣的！」

孫翠芬說得義憤填膺，這年頭拿次品賣高價，可不就跟賣假貨一樣可惡。

蘇雲溪乾脆就讓她媽陪著孫婆婆說會話，自己進去市場里兜了一圈，她發現好些商鋪都關門了，僅有幾家開門的，店老闆不是唉聲嘆氣就是無精打采，難得有客人也提不起勁兒招呼。

「老闆，您這有暖瓶洗臉盆嗎？」蘇雲溪走進一家日化店詢問。

老闆是個中年婦女，正趴櫃檯上睡覺呢，冷不丁地聽見有聲音，抬起頭瞧了蘇雲溪一眼，不耐煩地伸手一指：「架子上呢不會自己找嗎？別亂摸亂碰，弄壞東西要雙倍賠的。」

這是不想做生意？花錢還得看臉色？有病吧？

蘇雲溪腦子裡連續閃過三連問，她可沒義務慣那婦女的臭毛病，於是看也不看，直接出門右拐進了隔壁另外一家門面小一點的日化店。

隔壁金珠日化做生意的態度就完全不一樣，蘇雲溪剛到門口，店老闆就迎了出來，是個精明幹練的中年大叔，笑呵呵的看著就讓人心裡舒坦。

「小同志，你想買什麼？我這鍋碗瓢盆啥都有！」

「大叔，我想買暖瓶洗臉盆水桶，說真的，我們家剛搬過來，啥傢伙事兒也沒有都得置辦，您領我先看看，我看看有啥需要的。」對方態度好，蘇雲溪也不吝嗇笑容，更是嘴甜得稱呼得親近些。

劉國棟一聽大生意來了立馬笑得見牙不見眼，什麼搪瓷杯飯碗鐵鍋木鏟子等等全都介紹了一通，說話間人和人的關係便拉近了不少。

蘇雲溪便開始閑聊打聽：「大叔，我看你這店裡東西挺全的呀，好些東西供銷社都沒有，為什麼會沒客人呢？」

提起這事兒劉國棟就搖頭嘆氣：「小同志，跟你說實話吧，漆園市場的生意都是叫那些關係戶給做死的，害得我們這些踏踏實實做買賣的也都跟著喝西北風！」

「關係戶？」

「對呀，可不就是關係戶！」劉國棟神神秘秘壓低了聲音對蘇雲溪說：「我隔壁的大興日化人家就是關係戶，說白了人家不指著這點小買賣掙錢，店裡的東西能不能賣掉無所謂，哪像我們吶，一天不開張就得勒緊褲腰帶！」

蘇雲溪滿臉好奇，順著劉國棟的話問：「這開店做生意不指望賣東西掙錢，那指望啥？」

「不懂了吧，關係戶都是國營大廠裡頭有人的，低價收購了車間里淘汰的殘次品拿到市場上來買，幫著廠子里創收自然就得落點好處，具體咋樣咱也摸不透，反正我算是看透了，像我們這些啥關係沒有的，可被他們坑慘咯！」

劉國棟簡直痛心疾首，蘇雲溪卻在無意間窺見了商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