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無從選擇
第二天，遠在汾陽的李豫便收到了安慶緒的邀請信，希望他能前去清平鎮參加他的婚宴，並且隨信奉上了李適時常帶在身上的吉祥如意鎖。軍中將士紛紛勸解李豫不要去，李豫自然也知道這是一個陷阱。可是如果自己不去的話，適兒的生命必然會受到威脅的。無論如何，他都不可以讓李適出事，這是自己唯一可以為珍珠做的事情了。
「太子殿下，你真的要去赴約么？」長廊里，吟容緩緩地走上前來，小心地為李豫披上了一件貂皮，又快入冬了，時間真的很快。李豫回頭看了吟容一眼，悵悵地嘆了口氣，眉頭輕輕地蹙了起來：「我能夠不去嗎？適兒落在他們手裡，由不得我。我欠適兒的太多太多了，就算是鴻門宴，我也要去。他是我和珍珠留下來的血脈！」
「都怪臣妾不好，沒有好好地看著適兒，不然的話，適兒也就不會…被他們抓走了。我現在寧願他們抓著的人是我，也不要是適兒！」吟容鼻子一酸，黯然神傷地落淚起來。
「吟容，我知道你是真心疼愛著適兒的，這一次，不關你的事情。他們是有備而來的。你不需要這麼自責。這些年來，如果不是你在我身邊幫忙照料適兒，開導我，我想，未必也會有現在的我，可能我會一直沉浸在珍珠的悲痛里自暴自棄。他們抓了你，我也同樣會去。你和適兒都是很重要的人！你們兩個都不能出事，明白嗎？」李豫溫潤如玉地看著吟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太子殿下現在知道王妃還活著。你打算怎麼辦？如果你這一去，很有可能就沒有辦法見到王妃娘娘了啊。」此去地兇險吟容自是非常的清楚，她真的不想李豫冒這樣的險。
「那也許就是命吧。命中注定我和珍珠的情緣已盡。現在地我，已經不再是當初的那個陸浩瞻了，陸浩瞻已經死了。我只是李豫，李豫身上承擔的不止是愛情，還有更多的責任。何況，珍珠對我誤會那麼深，她未必想要見我！」李豫一臉愁苦地道，感傷地嘆息了一下。她的身邊有成昭保護，對於自己，只怕是沒有任何的留念了吧。何況。自己現在已經給不起她任何承諾了。她說過的一夫一妻，她說過的天長地久，都沒有辦法完成了。自己離她心中地美好的愛情已經越來越遠了，他和她，終究成了兩個世界的人。可是他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放手。他對她的愛慕和思念一刻也不曾停止過。生在帝王之家，想要守候一份真摯的愛情就這麼艱難么？
吟容的面色有一瞬間的凝滯和失神，看著李豫這般思念珍珠，她真的很想向他坦誠一切。可是她害怕，害怕坦誠之後他會像對崔芙蓉一般那樣厭惡嫌棄自己。她不要破壞自己在他心中純潔美好的形象。即使他遲早會有知道地一天，至少這一刻，自己在他心中是純真無暇的，是沒有任何算計和陰謀的。那就足夠了。這一刻，她能真切地體會到小倩，崔芙蓉的心境了，沈珍珠在這個男人地心裡就像一座無法撼動的大山一般牢固堅穩，任何人都沒有辦法逾越。愛著他的女人都只不過是希望他能小小地憐惜一下自己而已，可是他卻把所有的寵愛都放在了那個已經離開了六年的女人身上，換作是誰，都會嫉妒。會吃醋的吧！而自己能夠分到一絲他的寵愛，也全都是因為沈珍珠的緣故。
「叔叔，你，你真地是我的親爹爹么？」身後，一聲稚氣青澀的童音飄了過來，無恨著一襲粉色的貂皮。悠悠地站在了李豫的身後。欣語牽著她的手，一臉藹藹地看著李豫。
李豫緩緩地轉身過來。微微地笑了一下，一邊拍了拍無恨地頭，輕輕地將她攬在了懷裡，嘆了口氣道：「好孩子，是爹對不起你和娘。這些年來，我都沒有好好地照顧你！」
「欣語姑姑都跟我說了，爹爹你不想這樣地，是娘誤會了爹爹你。爹爹是大英雄。我不怪爹爹，等我見了娘，我也會跟娘說的，讓娘原諒爹爹你，好不好？」無恨眨著水靈靈地眼睛，奶聲奶氣地說道。
李豫惑然地看了欣語一眼，沒有想到，欣語竟然會幫著自己說話。這些年來，他知道，欣語對自己一直都是有怨言的，她肯留在宮裡，也全都是為了照顧李適。
「好女兒！」李豫似乎有所觸動，緊緊地抱住了無恨，吁了口氣道，「你娘怕是永遠也不會原諒我了，我深深地傷了她的心！」「怎麼會了，小時候無恨打壞了娘最喜歡的東西，她都沒有生無恨的氣，她一定會原諒爹你的。要是娘不原諒爹你的話，無恨以後都不理娘了！」無恨撅著小嘴，說得信誓旦旦，一邊摳了摳頭，有些鬱悶地道，「欣語姑姑說你才是我真正的爹，那麼我的成昭爹爹了，我以後叫他什麼啊？」
「還是一樣的叫啊，叫他爹也可以的。他不是也很疼無恨的嗎？至於我，你以後可以叫我父王！無恨，父王讓你當昇平郡主好嗎？」李豫輕輕一笑，憐愛地看著這個可人的女兒。「好啊，那我以後就叫你父王了。昇平郡主，是不是跟華陽妹妹的華陽郡主一樣的啊！我要比華陽郡主的官大，不然我不要！」無恨眨了眨眼睛，一邊鼓著兩腮，一本正經地看著李豫。
「你跟華陽是姐妹兩，你是華陽的姐姐，當然是你的官大了，滿意嗎？昇平？」吟容悠悠一笑，緩緩地走上前來，輕輕地拍了拍無恨的肩膀。華陽郡主是她所生的女兒，今年也有三歲了，卻是生得十分的可愛。這幾日里，無恨卻是和華陽郡主和韓王李迥玩在一起，三姐弟已經是非常的熟絡了。
「嗯，滿意！呵呵，我以後就是昇平郡主了。我不跟你們說了，我去找迥弟弟斗蛐蛐去！」無恨歡天喜地地哦了一聲，拍了拍手，一邊掙脫了欣語的手，轉身匆匆地跑開了，去東院那邊找華陽和李迥了。李豫清雅地笑了笑，看著那歡快活潑的身影，一如當初那一抹翩然靚麗的雪白與自己的初見，明明不會喝酒，卻還是被人灌得不省人事，最後還是他把她送回去的，因此把郭子儀給得罪了。回想起曾經的那些點滴，李豫不由會心地笑了笑，也許，無恨會是挽救自己和珍珠的一個希望。
「來，適兒，喝葯！乖啊，張開口，喝完了葯就不會頭疼了，來啊，聽話！」沈珍珠一面抱著李適，一面端起葯碗，舀了一勺湯藥送到了李適的嘴邊。
「不要，苦，我不喝！」李適別過頭去，一把推開了勺子，拚命地扭動著身子，險些把沈珍珠手裡的那一碗葯也給推翻了。李光廷氣呼呼地坐在一旁，看著李適挑三揀四的，沈珍珠這樣費心費力地照顧他，一點感激之心也沒有，還諸多挑剔，不由一陣冒火，大聲地叫道：「你真把自己當成小皇帝了是不是？什麼都不喝，你知不知道珍珠姐熬你的葯有多辛苦，她的手都磨起泡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嬌氣的孩子！早知道的話，當初就不該救你了，現在可好，我們全都被困在這裡了。」
「我爺爺就是皇帝，我父王是當今的太子殿下，我是當今的雍王殿下，我不喝就不喝！」李適撅著嘴，一臉倔傲地看著李光廷，目光里充滿了挑釁。
「是嗎？你來頭這麼大！你爺爺是皇帝，你爹是太子，你是雍王。那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落在什麼人手裡了，我們現在落在了你爹的死對頭安慶緒的手裡了。你還在這裡擺王爺架子，你想找死是不是？我告訴你，要不是珍珠姐的話，今天你早就被他們拉出去活埋了！你以為你還能坐在這裡嗎？」李光廷哼了一聲，這個耍架子的小屁孩，真是氣死人了。他就不明白了，珍珠姐為什麼要這麼遷就他。
李適一懵一懵地看著李光廷，驕傲的面色一下子黯淡了下去，他雖然年幼，但是常年跟著李豫征戰在外，自然是知道安慶緒是誰的，他三歲的時候就落在安慶緒的手裡一次，差一點就被他給打死了，幸好舅舅及時趕到，把他救了下來，這一次，他又落在了那個壞人的手裡，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
李適惶恐地看著沈珍珠，一邊奪過了她手中的葯碗，咕嚕咕嚕地便把葯給喝光了。
門忽然間被打開了，一身玄白的安慶緒走了進來，目光冰冷地與床頭的李適對望了一眼，輕輕地笑了一下：「小雍王殿下，好久不見了，你終於醒了啊！」李適一臉惶然地看著安慶緒，身子瑟瑟地發抖起來。沈珍珠緊緊地抱著李適，瞪了安慶緒一眼：「你說過我答應你的條件，你就不會為難適兒的，你想怎麼樣啊？如果你敢傷害適兒的話，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嫁給你的！」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只是聽下人說，小雍王殿下醒過來了，也退燒了，所以過來看看，沒有別的意思。你放心，他是你的兒子，我不會拿他怎麼樣的！」安慶緒颯然一笑，輕柔地看了沈珍珠一眼道，「你好生照顧他吧，等他病好了，我們就馬上成親！」說完，已經離開了房間。
沈珍珠的面色有些發白，低著頭看向了李適，對上了李適那一雙惑然探究的眸子。李光廷亦是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沈珍珠，剛剛安祿山的那一番話他是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個脾氣古怪，愛擺架子的雍王殿下是她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