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長征路(二)
山越來越險,路越來越陡峭,山澗下面的河流也越來越湍急,天上的太陽也越來越毒辣。
這樣的惡劣的條件下,太易每天的跋涉也變得真正艱難起來,這卻不是因為每天行走的過程中出了紕漏,這完全是外部環境和條件造成的。
六月中旬,太易沿著大渡河蜿蜒而上,經過的城鎮風土人情也漸漸的變化起來,偶爾可以看到穿著不同漢族的藏人。
終於在這天,前面高聳入雲的連綿大山,山頭隱約有白色的積雪。
這些大山出現在了太易的眼前,完全阻隔了前行的道路,這便是雪山。
太易看著那些巨大不可逾越的雪山,心中知道,前面的旅程,比自己走過的道路要艱險十倍百倍。
萬里長徵才剛剛開始。
太易進入了茫茫的山林之中,現在是六月天氣,山中氣候潮濕,非常的悶熱,又是雨季,雨水透過樹林中的縫隙落了下來,把地面的枯枝敗葉泡成了腥臭腐爛的黑色泥漿。
那些枯枝腐葉泥水之間,太易常常可以看見一條條長蛇在其中亂竄遊走,這些蛇有的腦袋扁平,有的三角形,身體常常是深綠或者烏黑或者黑白相間,一看就知道有劇毒。
為了防止自己被蛇咬到,太易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全身的毛孔鼓起,豎立的汗毛就好像一根根的探測器,輕微的感觸著五六步之內的一切動靜。
他依舊是戴著斗笠,披著蓑衣,穿著草鞋,只是手上多了一根用來探路的竹棍。原來的那草鞋,蓑衣和斗笠早在半年的行走中壞掉了,這是太易在四川一個鎮上新買到的。
從第一天開始,太易就對這斗笠、蓑衣、草鞋的套裝有了一種深厚的感情。
因為穿上它們,行走在路上,找不到絲毫現代的煙塵氣息,這讓他的心靈特別純凈。
「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空靈的心境之中,讓他洗刷掉了身體上任何不適的感覺。
經過一天一夜的行走,等到第二天早晨,太易終於走到了半山腰一大片突出的岩石上,此時舉目四望,只見來路的遠處,城鎮河流全成了縮小的畫卷,朦朧在輕霧之中,令人感覺似真似幻。
突然,一輪火紅的太陽跳躍而起,把所有的輕霧都一掃而空,照耀出了身後來時的道路。
「雄關慢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太易的意念突然湧出一股滂湃的豪邁。
心是「一蓑煙雨任平生」的空靈,意卻是「雄關漫道真如鐵」的堅剛。這心和意,正如筋骨和皮毛,一松一緊,合成了一個大陰陽。
太易對著朝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後吐出。
太陽漸漸升高了,曬得石頭開始發燙,太易把衣服拖下來,平鋪在石頭上,隨後整個人在暖洋洋的氣息中沉睡了過去。
這是半山腰,離山頂還很遠很遠,越到山頂,氣候嚴寒,積雪皚皚,要通過去,就算以太易現在的體能,也是九死一生。他不得不養好精力。
過了許久,太易漸漸的感覺到了一絲寒意,從睡夢中自然的清醒過來,抬頭看了看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太陽又沉了下去,被一片烏雲遮蓋住,涼風吹拂過來,另人身體發寒。
衣服早已經晒乾了,穿上以後,從身後的油紙包裡面取出了幾個糯米糍粑和一竹筒乾菜一瓶水,這是準備的乾糧,尋找到附近乾枯的枝葉,升起了一堆火,不一會糍粑就烤熟了,散發出熱騰騰的糯米香氣。
太易就著乾菜,一口氣吃了四個,喝了一瓶水后,活動一下身體,頓時覺得精力飽滿。
轟隆隆!就在這時,天空之中傳來了沉悶的雷聲,一道道閃電亂舞,宛如銀蛇。
太易趕緊找了一個乾爽的石窪坐了下來,這石窪很小很淺,只能容納一兩個人,但已經足夠能夠避雨。
雷聲滾滾之中,外面的大雨瓢潑而下。
轟!又是一聲巨大的炸雷,震得地動山搖,炸雷過後,便是餘音,在天地之間環繞。
漸漸的,太易聽著這個雷音,想起了煉髓的虎豹雷音。
於是他不自覺的活動著自己身體每一塊肌肉和骨骼。
在緩慢的抖動震蕩中,太易耳朵裡面漸漸的聽見了自己骨骼發出有規律的嗡嗡之聲,配合潺潺的血液在血管中流動如山泉的聲音,竟然和外面環繞在天地間的雷音餘聲有幾分相似。
外面瓢潑大雨,炸雷一個接一個的連響,太易仔細的聽著,最後索性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心中沒有一點雜念,只剩下天地之間發出的滾滾雷音和自己身體骨節震蕩,血液流動配合模擬的雷音。
到了最後,太易漸漸覺得,自己身體模擬的雷音竟然和天地之間發出的雷音不分彼此,徹底的融合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上的雷聲漸漸停止,雨水下落的聲音也停止了,太易閉上的眼睛感覺到一片光明。
睜開眼睛,走出石窪,紅日東升,河山紅遍,居然又是一個早晨!
雨後的早晨,空氣清新,山下的樹木特別茂盛,綠得彷彿要流淌出汁液來。
「陰陽交融而成雷,雷出山中,萬物萌發。」太易眼中閃過絲絲的明悟。
迎著朝陽安靜的站立了一會,太易批上蓑衣,戴上斗笠,又開始了前進的道路。
四川的山,很多都是高聳入雲,雲霧雨水都只在半山腰,再往上去,就是終年不花的積雪。走了半天之後,太易終於進入了高山無人區,山路陡峭,不得不得手腳並用的往上攀爬。
堆覆在岩石上厚厚的冰雪被太易抓在手裡,冰冷冰冷,浸透進了心肺。在還沒有到達山頂的時候,太易的手就已經麻木了。
幸虧他有過在嚴寒雪地裡面行走的經驗,而且身體強健,步子在水缸上抹油都能走得平穩,一路向上,倒沒有出現什麼危險。
只是山頂上的風大,山下是六月天,山頂上好像是寒冬臘月,風中居然捲起雪花,這不得不讓他把蓑衣斗笠摘了下來,免得被風鼓起把人吹落下山崖。
這一望無際白茫茫的雪路,沒有絲毫的雜色,向下望去,也看不到來時的路。上不能下,下不能下,這讓人心裡不由自主的會產生一種恐怖。
摘下了蓑衣之後,太易全身感覺到寒冷無比,渾身上下的肌肉都好像要僵硬成了冰雕,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已經不能認清楚路了,他只有停下來,免得一腳踏空,跌落進萬丈深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