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魏無衣跟著莫輕崖一起護送西陵使臣和宇文單樂出炎夏邊境。莫輕崖心頭有疑惑,羅懷秋跟方雲紀怎麼都不見了。這個小子,皇上是要重用了么。之前殿辭的時候還囑咐的好生帶一帶。
算了,皇帝做什麼旁人都沒有置喙的餘地。至於那兩人或是辦別的更要緊的差事去了。方雲紀這次回來,他也只遠遠見過幾回,那日他出宮來,自己恰好不在,他就在門房放了一壇酒就走了。
想來真是有要緊事,大皇子返京,皇上卻還在邊關滯留。
魏家這個小子,其實也不錯。只是一直被方、羅二人的光芒掩蓋著。好好培養,未嘗不能獨當一面。
自己年事已高,有解甲歸田之意。兵部尚書一職到時會由誰接任呢?方雲紀雖然功高,畢竟年少,無法服眾。他才二十齣頭,也不宜居如此高位。如果到時候皇上問起繼任人選,莫輕崖準備推薦魏暉。
魏無衣一路聽莫輕崖指點著一些經驗,忽然看到山崖上小小的記號。那是,小霽留下的。他心頭一震,原來她先行一步往西陵去了。
雲霽此時正一身包裹得嚴實的騎在駱駝上。她們正沿著西陵聖教人的蹤跡追去。可惜沒有捷徑,只能橫穿沙漠。
這可比當初走草原還要來得辛苦。不過好在經過了八年的歷練,雲霽已經不是聽到狼叫就嚇得不行的小孩子了。
現在難的倒不是一路的辛苦和晝夜起伏巨大的溫差,而是追到了之後怎麼救人。按路程判斷,她們三人得追到人家的老巢才能追上。畢竟人家是走慣沙漠的。
聖殿處在綠洲之中,這三人一路過來都疲憊不堪,便找了處客棧住下,休息養神。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再出發往聖教總舵一探。
他們三人都是西陵打扮,也都說一口流利的西陵話,一時倒沒引起什麼矚目來。
雲霽有些難以安心,坐在簡陋的床上打坐也無法靜心。那是她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啊。
羅懷秋與駱三則在隔壁房間休息。
結果晚間用飯,發現客棧里的人都被清場了,似乎有什麼大人物要來的樣子。
羅懷秋看看門口,「把旁人都趕走看,獨留下咱們仨。」
「來了!」駱三側耳聽了一下。
門口出現三個穿長袍的人,對著三人一躬身,「三位客人,家主人有請。」
羅懷秋道:「我們現下有事,留下地址,等我們辦完了事,再擇日拜訪。」
「我家主人是聖教長老,備下薄酒,誠心恭請三位。」
三人對視一眼,均放下筷子。既然人家找上門來了,那就去吧。羅懷秋還揣了個夾饃在路上吃。
來人走在前頭,幾盞燈籠引路,把三人帶到個僻靜院落。他們之前也打聽過,知道聖教總舵的確是這個方向。
遠遠看到山頂上一簇好大的火,雲霽凝眸去看,這是什麼,火山么?可是如果火山都燒成這樣了,這些人怎麼還敢在這裡住著。
「這邊請!」那三人帶著他們轉了一個彎。
「等等,咱們不是應該往那團大火那邊去么?」駱三比比那團火的方向。
「長老不住那邊,那邊是議事的地方。」
羅懷秋快速出手制住說話的人,那人倒也沒有反抗,任他拿住。
「我們沒興趣見你家滿臉皺巴巴的長老,我們是來找人的。說,你們捉回來的兩個小孩和大人呢?」
「你們是來救人,我家長老和你們的目的是殊途同歸,他不想讓突然冒出來的小孩兒繼任教主。所以,才會找三位過來。」
「教主?」雲霽瞪大眼,「你說清楚點。」
「在下職位卑下,安能知道長老會開會的詳細情況,閣下要問就去問我家長老。或者不管不顧的衝到聖壇去。不過,即便以你三人的身手,也很難沒有損傷的走到,更別說還要進去帶人離開了。」
羅懷秋擰著那人的手臂,另外兩人也沒過來相幫,他看看雲霽跟駱三,畢竟那是雲霽的女兒和駱三的媳婦,到底要怎麼做得他們拿主意。
那兩人對視一眼,這一路機關無數,如果沒有這三個人指引,真的很難到這裡。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
「要不,我們先去看看?」駱三說。反正無論如何,要保證跑掉一個。
雲霽點頭,和駱三並肩走前頭。
之前還覺得打個燈籠而已,不多不少安排三個人做什麼。現在看來,他們是一一對應監視自己三人的。現在想打個手勢給羅懷秋讓他趁亂走都不行。
羅懷秋忽然出聲:「放心吧,我已經把消息傳出去了。」
說的是炎夏話,不過這三個人可能聽得懂。不過也沒關係,聽懂就聽懂吧。
雲霽點點頭,想來羅懷秋跟著杜生生混了兩年,這方面有突飛猛進的長進。
「那你幹嘛跟來?」雲霽也不怕人聽得懂。
「把你丟了,我有臉回去么?」
三人都是暗自戒備著,防備突來的暗算,沒想到倒是一路平順的走到了一間石室前。那三人有一人上前叩門,然後有人打開了門。
「貴客已經請來了。」
然後裡頭忽而燈火大明,原本在外頭因為有那團大火,所以很是明亮,但跟著這人進了山洞就開始暗下來,只靠鑲在山壁的夜明珠照明。這一下,倒是數十隻火把一起點燃,一時頗有氣勢。
「貴客遠來,區某有失遠迎,望請恕罪。」伴隨這個聲音的,還有輪子壓地的聲音,三人的眼力都很好,看到是有人推著輪椅出來,上頭坐了了面貌清雋、三十上下的男子。
既來之,則安之!三人同輪椅上的男子進去,分賓主坐下。
「在下區正清,是聖教最年輕的長老。我想三位便是炎夏的蘭陵將軍、羅將軍已經何三公子了。」
眼見對方直接點明了他們的身份,羅懷秋抬手,「失禮失禮。在下正是姓羅的,一向以為當長老的都是年長者。」
雲霽抬手,剪短的說:「方雲紀。」
「我不是什麼何三公子,小姓駱,行三。」
區正清注目雲霽,「可否叫我看看你本身的樣子。」
「在下生就的骨骼擺就的相,就是這個樣子。」
「不,我是說你沒有任何妝飾的樣子。你頂著蘭陵將軍的名頭,在西陵地頭上可是不好過。莫如恢複本來的身份。」
雲霽目中閃動,「你到底要說什麼?」
區正清扶著輪椅的扶手,「我要說什麼,你心頭沒數么?」
「我此行是為了找回小女以及友人之妻。至於身世,我自然會查清楚。光聽你一面之詞我怎麼知道你不是蒙我。」
「蒙你?那些個老傢伙好不容易設套把你們誘進了西陵,然後把孩子弄來,我犯得著蒙你么。你就這麼走了,以後也有無盡的麻煩等著你和你的孩子。」
「小方,就聽他說說,一勞永逸的解決了好。」駱三端起茶盞喝茶。
「好,你說!」
區正清頷首,「想必你身上有一塊這樣的玉佩。」他從袖中掏出長紙來,上頭繪得正是雲霽那個形狀奇特的玉佩。
「說起來,你我其實源出一脈。不過,得追溯到五代以上了。你們那一支一貫是擔任教主一職的。」
「就是說我是嫡系,你是旁支?」雲霽把玉佩掏出來,在手上把玩。
「可以這麼說。上任教主是你舅舅,不過已經失蹤數年了,沒有子嗣。本來以為你們那一支死完了,沒想到竟被那些老傢伙從雲家順藤摸瓜把你找到了。」
然後再找到她女兒,雲霽笑笑,「我的女兒是不可能留在你們這裡的。」
「我知道。因為他們只查到你是這一支的傳人,我卻是查清楚了你女兒的父親是誰。」
「怎麼,你們以為吃定了我?」就算她們的爹是販夫走卒,我也絕不會讓我女兒讓你們擺布的。
區正清忽然面色一肅,「知道了自己是半個西陵人,你不抱愧么?」
雲霽看著他,「那是否他們知道了我是半個西陵人,手中的刀劍會不向我斬來?」
區正清一時語結,是,不會。戰場上面對面就是敵人。
「我聽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當這個教主。」
「有什麼不行?」
「關我何事?這樣吧,你幫我把女兒弄出來,我把這個玉佩給你。」
「好,我找你就是這個事。我相信你不會念棧這個位置。」
因為是雲霽的私事,所以那兩人一直沒出聲。
「你說的那些老傢伙,堅持要讓我那兩個剛回走路說話的女兒當教主?」
「是有這個意思。所以你跟我要設法說服他們。」
「用嘴還是用拳頭?」
「都要用。還有,方才是我找你,西陵王還要找蘭陵將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