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被王宮鐵騎弄到王城以後,雲霽一行人就被晾起來了。就住在王城靠近王宮的一個院落里,一直沒有人來過問,只是定時送吃的喝的玩的。這個樣子,已經三日了。
雲霽和兩個女兒在一起,每日都能聽到早早晚晚開心的笑聲。還有駱三兩人,雖然擔心女兒與母親,但卻是難得的過上了二人獨處的日子。雲霽跟駱三都不急,羅懷秋有些坐不住了。但是,又怕現在身處西陵人的監視之下,貿然和安插的探子聯繫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叩叩叩」
屋裡的人抬起頭來,雲霽手握書卷正在看書,兩個女兒繞著她跑來跑去。雲霽看看書,又放下書卷看會兒女兒。
「羅叔叔」雙胞胎已經跟羅懷秋混熟了,看到他來敲門,高興的打招呼。對她們而言,在哪裡都是一樣的。而且在這裡,還可以自由出入,又能同『爹爹』日日一處,所以她們這三日過得是很愉快的。
「小霽,你有什麼打算?」羅懷秋坐下來,直截了當的問。
「什麼什麼打算?」雲霽放下書,替早早擦汗,晚晚便仰起頭等著。
「你不要給我說你樂不思歸了,這樣會造成什麼後果你自己去想。」
雲霽瞟她一眼,「現在不是我不想走,而是人家留霸王客。」
「可是你無作為。」羅懷秋指控。
早早晚晚看著他,這個羅叔叔好像是來跟『爹爹』吵架的。
「你放心吧,你是不可能留這裡的。駱三嘴上不說,心頭惦記著母親跟女兒,我怎麼可能滯留此地呢。西陵王把我們困在這裡已經三日了,我們可沒有失禮,缺少禮數的是他。走吧,咱們帶孩子上街逛逛。」
「好!」羅懷秋高興的站起,「要不要叫駱三?」
「不用了,他們兩口子自己會找樂子。早早晚晚,走,帶你們出去逛街。」
此刻一行人自然還是西陵打扮,走到門口,被人攔住,羅懷秋一肚子的火氣正沒處發呢,直接一句:「擋我者死!」
那日三人協助區正清衝上山頂的場景不少同行的西陵王宮衛士都看見了,一傳十、十傳百都知道這幾個人很是厲害。一時只有握著劍退走的份兒。
早早晚晚分別坐在羅懷秋和雲霽的肩頭,嘴裡還『嘿嘿哈哈』的吆喝著,覺得特別神氣。
這兩人想走,除非是王宮鐵衛把這座宅子圍了或者是霍達出手,其他的蝦兵蟹將是基本不費事的。
駱三在裡頭伸著脖子看了一眼,然後拽上媳婦從後門出去溜達了。都到前面堵人去了,後門更松。來都來了,逛逛這西陵王成也是好的。說起來,這幾年一直躲著皇帝二表哥的追捕還真是沒這樣閑適的機會。今兒就出去給媳婦兒買些胭脂水粉、打些異域首飾逮著玩也是好的。再給老娘、閨女、姑姑、外甥女也帶些禮物。對了,纖羽好像嫁人了,嫁的是小方的二哥。這關係叫一個亂。自己這個當三舅的,也該補一份禮才是。
早早在雲霽肩頭,小手指著乾爹乾娘不見的方向告訴她。
「乖,我知道了。沒事的,晚上都是回這裡來。你乾爹乾娘不會走丟的。」
那些堵人的眼見堵不住,就讓開了一條道。還有人給來奉上金銀並王城街道分布圖。
雲霽笑著拿了圖,沒要金銀。
早早把圖拿過去看,一邊晚晚也歪著身子湊過來看。羅懷秋怕她摔了,伸出雙手握著她的兩隻小手。兩姐妹頭並頭的挨一起看著。
雲霽問:「往哪走?」
早早小手往左一指,一行人轉向左邊。
羅懷秋笑,「你閨女好像是把圖倒著拿的。」
「管她呢,反正也沒有目的地。」
「後頭的尾巴管不管?」
「不用了,人家也有難處。帶著,萬一找不到路回來還有人領路。」
在早早的指揮下,兩人一路閑閑走著,看著西陵的風土人情。最後走進一條死胡同,雲霽笑,「寶貝兒,你指錯路了。」
早早還倒拿著圖,嘿嘿的笑。晚晚便把圖拿過去,「爹爹,我來指路。這邊、這邊。」
雲霽偏頭,這回不是倒著拿了,不曉得能不能指對。
不過,西陵王沒給晚晚發揮的機會,他派來了人給雲霽指路,還有一輛馬車。雲霽嘆口氣,知道西陵王要她去看什麼,可是,躲不過。
「就跟著走?」
「是要帶我們去看看西陵的戰爭瘡痍吧,王城也有么?」雲霽問趕車的人。
「我王說不能嚇到兩位小小姐,請方將軍隨我們去看看那些戰爭孤兒就好。」
羅懷秋怒道:「是你們侵入炎夏邊境,可不是我們過邊界來打的你們。」
駕車人說:「一開始你們的確是在炎夏境內和我們作戰,可後來已經把我們趕回西陵,還是放馬直入。」
「你們這樣想過界就過界,不教訓教訓怎麼成?」羅懷秋道。他師兄可不是一味仁厚的儒家。
雲霽一手摟著一個女兒,沒出聲,只從掀開的車帘子往外看。半日才問:「你家國主把那些戰爭孤兒都弄到一起養,是不是想十年後組建一支軍隊復仇啊?」
「將軍去看了就知道了。」
最後卻是到了一個以放牧為生的部落,雖然迥異於炎夏的男耕女織,但是也是一派和睦。唯一的不和諧便是有些人缺胳膊斷腿了,主要是大人。
方才駕車的人在旁邊指點說:「那些孩子有陣亡將士遺孤,也有死傷平民的後代。而這些人大人則是在戰亂中失去孩子的人。我王把他們都安置在這裡,發給牛羊、衣服,有官府的人負責照管。」
不管是不是西陵王有意弄出這些人來做一場秀,他要表達的意圖雲霽明白了。
「稀奇么,炎夏又不是沒有。」羅懷秋看到那些努力放牧的人,嘴上嘟囔。雲霽知道他其實也看進去了。
再看看兩個女兒,她們小臉上一臉的疑惑。不明白為什麼要從繁華的王城到這個地方來。
「好法子,方某回去以後,一定同羅將軍一起向我家陛下進言,也要好好扶助那些被戰爭傷害的無辜的人。尤其是邊關時時被侵襲失去財產、女兒的人們。」雲霽看著眼前的駕車人,挺頓了一下說:「只可惜,這些都是治標不治本的。」
「蘭陵將軍說的不錯,這些都是治標不治本。所以,本王要請將軍來西陵一趟。」
早在有人靠近的時候,羅懷秋就渾身戒備了。隨著話音出現的一群人以一個年輕男子為首,看起來是西陵貴族的打扮。不過,既然方才他自稱本王想來便是年輕的西陵王納真本人了。
雲霽看著他,這個人據說比她還小兩三歲,也就十八歲的樣子。
那個駕車人已然過去行禮。
雲霽和羅懷秋也拱手為禮。
西陵王身旁有著數名高手,其中就有霍達和區正清。
雲霽笑道:「西陵王好謀略啊,先是利用聖教去捉我兩個女兒引我們一行人到此,然後又利用聖教內亂,還讓我們三人給你當了回馬前卒,一舉瓦解可以威脅你王權的聖教。現在,又要利用霍達這樣的高手來困住我們。真真是算無遺策啊!方雲紀心服口服。」
西陵王納真不轉眸的看著雲霽,「本王年幼的時候,曾有人對本王說過,聖教的大公主是西陵最美麗的女子,可惜少年時代就去了炎夏,而且一去不返。先王在天有靈,得見故人之後之後想必安慰。」
「故人?」雲霽冷笑,被他手裡的王權逼得不得不背井離鄉,最後死在異鄉的故人。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二位將軍這邊請。」納真比了個『請』的姿勢。
羅懷秋與雲霽對視一眼,隨西陵王去了附近的一處王家別苑。
雙方坐定之後,羅懷秋便不客氣的問:「西陵王,你這樣留著我們到底意欲何為?」
納真不慌不忙,喚侍從取了玩具吃食招待早早晚晚,然後又命人上茶,這才不慌不忙的說:「羅將軍稍安勿躁。本王請你們來,就是想找到方將軍口中治標又治本的好法子。」
雲霽揭開茶盞,輕輕刮著茶末,「不必把話講那麼好聽。只要可以讓手中的權勢更穩固,我想西陵王其實不介意是戰是和。」
納真看雲霽一眼,「自然是和對本王有利。」
「好,那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西陵的內政我們是不會管的,你的麻煩你自己解決。我家陛下也只可能同西陵王對話。在下此行是辦私事,更不會介入任何事端。」
納真的麻煩就是他那位在軍中很有威望的王叔——宇文單樂。只是這些年西陵與炎夏戰事不斷,朝中和民間的厭戰情緒都高漲。而炎夏國內也是如此,很多人都希望能擁有一段較長時期的和平,而不是邊關時時有事。
「本王以為,你我雙方的立場在這件事上是一致的。」納真也端起茶,他此刻看起來倒不像是西陵王,有幾分像是江南水鄉的溫潤公子。
雲霽眼含疑惑的看著他。
納真笑笑,「本王同你一樣,體內同時擁有西陵和炎夏的血。」
「哦,是這樣啊。」雲霽點頭。
有人進來在西陵王耳邊低語了幾句,他站起身來,「待客不周,本王有事出去一下。」
「請便!」
早早晚晚專心的在旁邊玩著玩具,她們的任何需要都被旁邊的宮女照顧得周周到到。雲霽在西陵王離去后,則站起身打量眼前這座金碧輝煌的別苑。的確處處透著江南水鄉的風致。
母親去了炎夏,而西陵王則轉而寵幸來自江南的女子。這兩人倒是殊途同歸,留在世上的都是身兼兩方血統的孩子。
納真沒出口的要求很簡單,希望炎夏能助他出去宇文單樂。雲霽偏頭問羅懷秋,「護送宇文單樂歸國的人到哪裡了?」
羅懷秋看她並不避著那些宮女,也就如實回答:「我知道的是五日前就到邊界了。」
「哦,也就是說宇文單樂再幾日就要到王城了。」這幾日估計納真也派了不少人手想在路上下手,都沒有得逞,這才決定要見他們一面。
而他把自己跟早早晚晚留在這裡,是想讓李謫有所掣肘吧。
西陵王出去久久不返,由方才的駕車人陪同,兩大兩小在別苑用了午飯。雲霽看著這個人有幾分眼熟,便問:「敢問如何稱呼?」
「蘭陵將軍真是貴人多忘事,在下可是你的手下敗將。」那人冷淡的說。
羅懷秋湊過來,「既然直言相告,那也就不用藏頭露尾的了吧。」他早看出這人的面容是修飾過的。
那人倒也爽快,直接將面上的大鬍子取下。
雲霽恍然,「原來是呼延浩將軍,竟累得將軍為方某趕馬車,真是過意不去。」原來是劉香以前的野男人。
據說這人還說過,如果抓到方雲紀是要大卸八塊的。因為他睡了他的女人。
「國主已然告知,說蘭陵將軍原來是個女子,在下昔年的話自然也就作廢了。」
雲霽心道,你抓得到我么。
門口一陣喧鬧聲,呼延浩道:「是令友人到了。」
駱三兩口子拎著大包小包進來,駱三媳婦把買的玩具擺到早早晚晚跟前,逗著她們玩。雲霽看她一眼,顯然這幾日小日子過得不錯。她跟羅懷秋都很識趣,這幾日沒去打擾,由得人家兩口子過日子。
「你們還真能買啊!」羅懷秋嘆道。
駱三興緻勃勃的說,某物是給某人的,某物又是給某人的。
雲霽看著他,「你當你是來西陵度假的么?」
駱三道:「我又沒殺過人家的人,心頭沒負擔嘛。我也不是能左右皇帝決定的人,西陵人也不找我。我就是個打醬油的。既然來了,當然抓住機會到處玩玩。對吧,早早晚晚?」
兩個小丫頭正在吃駱三媳婦喂的小點心,聞言點頭支持。這兩個可聽乾爹的話了,說什麼都是對的。雲霽一時有點吃醋,但想想一直以來都是駱三兩口子在照料她們。一分耕耘一分收穫,這也是難免。
不知道到時候會怎麼對李謫?
雲霽想到這裡有點心煩。她不想女兒跟自己一樣在不完整的家庭長大,但要因為女兒就和李謫把過往種種一筆勾銷又不甘心。說起來,留在西陵如果不是有這麼多的因素,倒是不錯的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