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你要不要跟我去地府坐一坐？
01
「阿夢，你別死，你想吃的我都買回來了……還有你最喜歡的桃花扇，我跑了四條街，終於找到會做扇子的人……你撐一會，不要死……」
風吹過略顯蕭瑟的竹林，綠色的竹葉輕舞著，摩擦著發出輕微的聲響，彷彿看懂了劇情，在和墨棋風一起悲泣。
梁塵作為男主墨棋風的扮演者，此時正抱著血流不止、神志不清的北夢一下一下的撫摸，面色柔和，眼神卻充滿悲傷，情感拿捏得十分到位。
「卡！這條過了。」
梁塵臉上還掛著沒幹的淚痕，聞言，隨手一擦，先把許苕從地上扶了起來。
躺得時間久，許苕一個沒站穩，差點栽進腳下的地里，好在梁塵及時拽住了她，道：「小心一點。」
許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摸了摸鼻尖：「謝謝。」
一邊等著的助理連忙抓起棉衣給許苕披上，生怕她再次受寒。梁塵看了一會兒，突然朝她伸出手。
許苕整個人一愣，原本要離開的動作生生頓住：「梁影帝？」
梁塵從她盤好的髮髻上摘下一片發黃的竹葉。
許苕後知後覺的摸了摸腦袋，沒有了。
小助理捂著嘴唇，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問：「梁影帝的擇偶標準是怎樣的？」
梁塵看一眼許苕，突然笑道：「許苕這樣的，就可以了。」
許苕站在原地，驀地感覺臉頰一熱。
小助理問道：「梁影帝這是在表白嗎？」
梁塵盯了許苕幾秒，春風和煦道：「你可以這麼認為。」
許苕感覺臉更熱了。
午飯是劇組發的盒飯，許苕坐在一個大木箱邊上，身邊突然投過來一道影子。
梁塵一撩衣袍，在她旁邊坐好，剛巧攝製組在拍花絮，順便就把這一幕拍了進去。
許苕原本以為梁塵是想在吃飯的時候順便對一對劇本，於是從善如流的把劇本拿了出來，誰知梁塵從自己的盒飯里夾出了一個雞腿，放進了她碗里。
「梁影帝？」許苕握著筷子，不知道怎麼辦。
梁塵壓根不顧她面色奇怪，徑直道：「我叫的外賣，你太瘦了，要多吃一點。」
許苕夾了塊白菜梗，咬了幾口吞下去，才抽出空來笑了幾下：「梁影帝沒有看微博？」
「看了。」梁塵面色如常：「那是《神行九州》第十五集的台詞。」
「萬一我們真的在一起呢？」許苕抬起頭，盯著梁塵好看的臉。
梁塵終於看向她，肯定道：「不會。」
許苕心念一動，將筷子握得更緊：「為什麼？」
梁塵撥了撥飯菜里的咖喱醬料：「我能看出來，你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你。」
他第一次覺得作為一個神仙，也是有好處的。他清楚沈鬱舟和喬蘇的淵源，也算是間接知道了許苕不會喜歡沈鬱舟。
02
Dior的專櫃面前站著個人，他穿著一件高領毛衣，將大半個瘦削的下巴埋了進去。眼窩處有明顯的青灰色，看樣子像是沒有睡好。
導購把這款口紅誇得天花亂墜，什麼色號、質地、滋潤度，他一句也沒聽懂，只能蹙眉不語。
不知道喬蘇喜歡什麼顏色？
沒法，沈鬱舟只好再給許苕打電話。
耽誤了一上午的功夫，沈鬱舟開車趕到公司，已經是飯點了。
出了電梯，沈鬱舟下意識的捏了捏手提袋上的絲帶，內心掙扎了一會兒，一抬頭，喬蘇的辦公室里竟然沒有人在。她桌面上乾乾淨淨的，整潔而規矩，跟昨天下班時收拾好的樣子一模一樣。
沈鬱舟目光在喬蘇平時放手提包的地方轉了一圈，確認了，喬蘇今天沒有來公司。
不知怎麼，他心裡一慌，拿出手機左看右看，也沒看到喬蘇的消息。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快步走進辦公室，翻出了系統里的請假申請單，果然在裡面找到了喬蘇的那一份。
沈鬱舟斟酌了一下字句，最終還是發過去兩個平淡的字：在哪？
等了一會兒，沒人回復。
不是喬蘇不想回復，實在是她身處天宮，人間的網路全沒信號。
她一出現，大殿內鴉雀無聲。
玉帝坐在高位上擦了擦汗：「喬蘇啊……」
喬蘇向來心大，況且姻緣天註定，不過是提早了一點，不怎麼影響她。彙報完工作進度，她要出門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於是又轉回來，特意跑到太上老君面前：「還沒謝謝老君上回給的仙丹。」
上回她和沈希林在人間遭遇綁架，要不是有太上老君給的仙丹讓沈希林忘掉了那一段記憶，她還不知道該怎麼撒謊。
太上老君也在算計喬蘇的人員里，聞言心虛的尷尬一笑：「沒事，下回有事還可以找我。」
喬蘇走出天宮，正好碰到雪女在雲端施法，她這才發現，人間已經十二月了。她裹了裹衣服，快速回了閻王廟。
「要下雪了。」
走了一段，喬蘇突然發現牆面上倚了個人。
聽到聲音，那人動了動脖子，看了過來。
喬蘇看到來人，狠狠吃了一驚，立即瞪大了眼睛，確定了自己沒有走錯地方，才道：「沈總，你怎麼會在這兒？」
沈鬱舟盯著她，眸光沉沉：「你去哪了？」
喬蘇張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總不能說自己去了一趟天宮這種話吧？
得不到回答，沈鬱舟又耐著性子問：「打電話為什麼不接？」
這就有點冤枉了，喬蘇舉起手機：「因為沒信號。」
「……」沈鬱舟被噎了一下，想起上午買的東西，略微躊躇一下，還是抓住了喬蘇的手腕，將手提袋的帶子塞進了她手裡。
「什麼？」喬蘇一臉茫然，視線落在袋子上那個顯眼的標誌上，頓時目光拉直了，半天沒找回自己的聲音。
沈鬱舟：「不請我去家裡坐坐嗎？」
「！！！」喬蘇瞬間被這一問震得魂魄出竅，去她家？去地府坐一坐？
「不不不……」喬蘇連忙擺手。
沈鬱舟盯著她。
「沈總，我家太亂了，還是別了……」喬蘇頂著沈鬱舟的目光，一邊顧及著他的面子，一邊極力拒絕：「我下次收拾好了，再請你去坐坐吧！」
沈鬱舟不好勉強，他看了眼天色，已經完全黑下去了。
車燈在旁邊一閃一閃的，照得路面一會兒明一會兒暗。
「喬蘇。」
乍一聽見自己的名字，喬蘇歪了歪頭：「嗯？」
沈鬱舟沉默了一會兒：「沒什麼。」
03
沈鬱舟坐在車上，盯著喬蘇沒入黑暗的身影。差一點他就說出口了，可是心裡總有個聲音提醒他：萬一她在乎的根本就不是那條熱搜呢？
是了，萬一她根本不是因為那條熱搜而生氣，他這樣沒頭沒腦的解釋，到底算什麼？
天上好像有什麼飄了下來，輕輕柔柔的落在了地面。
沈鬱舟打開車窗，伸手，有一片落進了他手裡，又化掉了，變成了一滴冰涼的水珠。
真的下雪了。
「累死白爺我了……」白無常拽著一隻小鬼抱怨，走了幾步突然腳下一頓：「老大？」
喬蘇並沒有理他。
白無常摸了把光潔的下巴：「小黑你看到老大手裡的東西了嗎？」
黑無常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那可是凡間大熱的牌子啊！」白無常戳了戳黑無常的手臂：「剛才回來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到外面有輛車？」
黑無常不解：「車怎麼了？」
「你傻嗎小黑，車倒是沒什麼問題，有問題的是車裡面的人，是沈鬱舟！」
黑無常擰起眉頭：「沈鬱舟怎麼了？」
白無常忍不住扶額：「我說你啊……結合種種情況來看，老大是真的戀愛了，而且對方還是沈鬱舟。」
黑無常聽得認真，末了，伸手拂掉白無常帽子上的雪粒。
「小黑。」
「嗯。」
白無常盯著他：「你在撩我。」
黑無常沉默了一會兒，不著痕迹的收回手：「沒有。」
喬蘇心裡有點亂，尤其是打開了手提袋后。
手提袋裡是一個大盒子，喬蘇莫名的緊張起來，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揭開盒蓋，是一排排躺得整整齊齊的口紅。
喬蘇震驚得一句話話都說不出來，半晌，盯著那一溜黑色的口紅管身，驚嘆一聲。
人家送口紅都是送一支，沈鬱舟是送一整套；人家是送正流行的斬男色，沈鬱舟是送所有色號。喬蘇滿腦子都是：沈鬱舟真有錢！
這時，沈鬱舟發來消息：喜歡嗎？
喬蘇一個字一個字的編輯好，無比認真的問：沈總，迪奧給你廣告費了嗎？
沈鬱舟隔了一會兒才回復：那你開心嗎？
喬蘇抱著套盒，忙不迭點頭，想起沈鬱舟看不見又編輯道：開心。
開心完了，喬蘇又覺得這樣不好。微博熱搜的熱度還沒下去，事實在提醒她：沈鬱舟現在是一個有女朋友的人。她笑容逐漸消失，想了想，逐字逐句道：沈總，你這樣是不是不好？
沈鬱舟：怎麼不好？
喬蘇：你送我口紅，那許苕怎麼想？
那邊似乎停頓了一會兒，才發來消息：我和許苕不是你想的那樣。
喬蘇握著手機，感覺自己的心跳在以不受控制的速度加快。低迷了一整天的情緒，因為這一句而逐漸跳躍起來。
04
今年的雪來得早。這場雪從夜裡下到了第二天的清晨，雪花點點的從天空落下來，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洗禮，地面被雪覆蓋了矮矮薄薄的一層。
喬蘇踩著雪，在地面留下一串腳印。
肩膀突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喬蘇回過頭，發現許久不見的陸清昀站在身後。
他像是等了有一會兒了，大衣上落滿了白色的晶瑩。
「陸總，早。」喬蘇今天心情好，打招呼時尾音上揚，眼裡是掩飾不住的柔軟笑意。
陸清昀也笑了笑：「早，好久不見。這段時間工作太忙，好不容易抽出空，沒想到正好趕上了首都的初雪。」
冷風把雪粒吹進了喬蘇的眼睛，頓時冰涼一片。她一說話，呼出的熱氣飄出來：「今天清安姐殺青，你是去接她的嗎？」
陸清昀點點頭：「只猜對了一半。」
他說著，打開車門，後座的安全座椅上傳來奶聲奶氣的一聲：「姨。」
「小樹苗想你了。」還有一句他沒說，他也想她了。
小樹苗被自家舅舅用棉衣棉褲裹得嚴嚴實實，還戴上了一頂毛絨帽子，只露出一張巴掌大的白凈小臉，風猛一灌進去，冷得他打了個噴嚏。
喬蘇心都被萌化了，一頭扎進了後座。
陸清昀：「……」
頭頂的鏡子里照出後座正在互動、樂得合不攏嘴的一大一小，陸清昀心裡升起一陣濃濃的無力感，他突然有點不明白帶小樹苗出來的決定是對是錯了。
陸清安殺青完，正在沐辰集團頂樓跟沈鬱舟喝咖啡。喬蘇抱著小樹苗走進來，被一道不太友善的目光盯得心底發毛，她於是往小樹苗身後躲了躲。
沈鬱舟淡淡的收回目光，然後面不改色的把小樹苗抱了過去。
小樹苗一碰到沈鬱舟就哭，停不下來的哭，這彷彿是一個打不破的魔咒。他肩膀一聳一聳的，抽抽噎噎，好不可憐。
陸清昀莫名覺得心裡受到了極大的安慰。小樹苗雖然不是很喜歡自己，但好歹他也是他親舅舅，即使不喜歡，表面相處也還是很和睦的。沈鬱舟就不一樣了，他也不喜歡沈鬱舟，這個時候，就應該一致對外。
喬蘇愛憐的摸摸小樹苗的腦袋，突然想起一件事：「沈總，希林不會是你帶大的吧？」
沈鬱舟冷著臉把小樹苗塞到了陸清安懷裡：「不是。」
小樹苗不哭了，開心的吃手手。
喬蘇盯著小樹苗破涕為笑的樣子，由衷的得出結論：「沈總，你有毒。」
05
沈鬱舟今天回家回得早，大部分原因在於他要去一趟機場。
喬蘇坐在座位上，心情頗佳的沖他晃了晃手裡的劇本：「灰姑娘，別忘了記台詞！」
聽到這個稱呼，沈鬱舟頓時腳下不穩，整個人震顫了一下，才艱難道：「好。」
一個小時后，熙熙攘攘的機場大廳里，突兀的響起一聲：「兒子！」
沈鬱舟微微掀起眼皮，收起手機，抬腳走了過去。
李月華把自己的坎肩攏了攏，心疼的上下將沈鬱舟打量一遍：「我兒子都瘦了。」
沈鬱舟接過她的行李，為她擋過一側人流，淡聲道：「車在外面。」
回家的路上，兩人都默契的沒有說話。沈鬱舟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來，氣氛充滿了一種十分詭異的和諧。
窗外的景色飛速向後退去。
李月華看了幾眼面色冷沉的沈鬱舟，幾次話到嘴邊，最後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就這樣一路沉默著回到了沈宅，沈希林飛快的跑出來。他先看了沈鬱舟一眼，才撲進李月華懷裡：「媽媽！」
李月華摸著沈希林的腦袋，邊摸邊想：要是阿舟也能和希林一樣，這麼活潑就好了。
吃過飯，沈鬱舟摸齣劇本看了一會兒。看到王子的戲份，他似乎想起了喬蘇，嘴角上翹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他摸出手機，想跟喬蘇發消息，房門突然被人敲響，管家道：「少爺，夫人喊您去下棋。」
沈鬱舟旋即又把手機收好，放下劇本，恢復了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知道了。」
家裡很少這樣有熱鬧的時候，上一次還是喬蘇來家裡排練的時候。沈鬱舟走下樓梯，大廳里燈火輝煌，人影幢幢，充滿了歡聲笑語，一下子生機勃勃起來。
李月華正在桌面上擺放棋子，檀木製成的棋子一個一個被擺放在規定位置。楚河漢界的左右側，是一紅一黑兩種顏色的棋子。
沈鬱舟在紅方坐好。他正想說話，突然看見李月華眉頭緊緊皺起，神色緊張而激動，伸手反覆在棋盒裡翻找著：「咦……對象呢？對象呢？」
沈鬱舟：「……」原來在這裡等著他。
「媽，別裝了。」沈鬱舟不動聲色把桌布下的兩顆棋子拿出來，在對象的位置擺放好。
李月華察言觀色：「阿舟啊，你和小苕這段時間不是在微博上挺火的嗎？」
沈鬱舟走了一顆棋子：「這只是個誤會。」
「不能讓它變成現實？」李月華跟著走了一顆黑子：「小苕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跟你一起再合適不過了。」
沈鬱舟動了動嘴唇，話未出口，就被沈希林搶先一步：「媽媽，哥哥有喜歡的人了！」
老天能證明，沈希林的膽子從來沒有這麼大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