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頭買書

橋頭買書

「姐,你倒是能,一邊炒瓜子,一邊看書,小心瓜子炒糊了賣不出去,媽媽罵你。」楊玉露看著同時做著二件事,從容平淡的姐姐提醒道。

楊玉羅回道:「可能嗎?我幾時炒的賣不出去了。」的眼光卻還停留在小說上。

「好了,別炒了,再炒,真糊了。」

「好吧,差不多了。」楊玉羅把書放下,把炒鍋放在了地上。

「姐,米清你知道嗎?你應該知道,軍訓時,你們在一個班。」

「是。」楊玉羅把瓜子放進篩子里,把鹽篩到臉盆里才應了聲。

「你知不知道,她因為飯卡丟了,今天哭了一個下午,眼睛腫得像桃子,真可憐。」楊玉露用很誇張的語氣說道,希望能引起姐姐的注意。

「飯卡丟了就去補一張。」楊玉羅用乾淨的抹布,使勁的揉搓著顆顆飽滿的瓜子,除去那上面殘餘的鹽灰。

「你說的輕巧,把一般人還好說,她家裡很窮,聽說,是她年邁的爺爺奶奶帶著她和弟弟長大的。」

「嗯。」這些,楊玉羅在上一世便清楚了,想不到這一世,她的命運還是一樣的。

上一世,她楊玉羅因為幫她,差點沒被母親打死,因而記憶猶新。

那是快初春之時,母親給了她100元,讓她去買菜。她正好想起她在一個雪地里檢到過一張50元的假錢,就夾在那本作文詞典里。

於是她把人家找回的50元私吞去,給米清做生活費,只是對母親說,買菜買得太多了,不曉得哪個缺德的找給了她假錢,她絞盡腦汁,搜腸瓜肚也想不起是誰。

母親當時聽到就爆開了,狠狠甩過去她一個耳光道:「人家找你錢,你怎麼不看看,沒長眼睛還是沒長心眼,平時不是教過你怎麼辨認假錢嘛,要是沒有教你便算了。」

楊只是默默忍受著那火辣辣的疼痛,知道自己對不起母親,始終沒有作聲。

要說母親掙錢也極不容易。她不分生日過年的,一直在電影院門口,擺著個零食小攤子,賣煙,賣糖,賣瓜子,賣甘蔗,賣茶葉蛋。賣一樣能掙個一毛,二毛,五毛的,為了佔地方,還經常與人發生爭執。為了多賣幾元錢,晚上更是等到十一,二點,露水粘上髮絲。多少次,下大雨,小車在風雨里飄搖,浸濕,母親卻捨不得收攤。

如果遇到有人打群架,便收藏好所有利器,戰戰兢兢的躲在車后,遇到城管的,便像老鼠見到了貓,更是麻利胡亂的把東西扔到板車上,不要命的推了那當攤點的車子急急逃回出租屋。

某一天,她突然發現不到30歲的母親,烏黑濃密的頭髮間,竟摻雜了絲絲白髮,她的心頓時擰做一團,卻什麼也沒有說。

「姐,想什麼呢?和你說話呢,你在聽嗎?」

「你說。」楊玉羅拉回了思緒。

「最討厭你這樣,老喜歡走神,一點都不尊重我,你是全世界最糟糕的傾聽者。沒有修養,要不看你是我姐,我再也不想和你說話。」楊玉露撅嘴抱怨。

「對不起,你接著說。」

「看來你都沒聽進去,我就勉為其難,再說一次好了。米清的學費都是她們村子里,這個捐一點,那個給一點,才湊齊的。本來她奶奶不讓她上學,聽說她哭了三天,把眼睛都哭腫得老高,她奶奶這才一家一家去求鄰居們,籌的錢。」

「是不容易。」

「她那張飯卡里存了300元,居說是她一學期的生活費。一下子就丟了,她不可能天天餓著肚子上學吧!」

「休學回家,或者出去闖蕩不就得了。」楊玉羅風輕雲淡道。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的?為了能上學她可哭了三天。」

「哦,那就不能棄學嗎?」

「當然不能,姐,有時候我真讀不懂你。」

「哦,是嘛?」

上一世,未出校園的前二十年,楊玉羅就跟妹妹現在這樣,覺得上學才是人活在世間有出息的唯一出路,不上學便意味著碌碌無為,她鄙視所有中途綴學的人,為他們未來灰暗無望的人生而遺憾,痛心,難過。

但二十歲以後,她發現,她錯了。有多少人,並沒有高深的學歷,良好的教育背景,同樣在社會上混得風聲水起。誰說上學,接受九年義務制教育便是人生唯一的出路,社會是一個大舞台,一個聰明能幹的人,一個會學習動腦的人,一個勤奮無畏的人,在哪行哪業都可能混得像模像樣。

「還是先說說米清的事,後來我們班的人,每人給她捐2元,鄧老師捐了300元,她才安靜下來。」

「已經解決了,那挺好,你菜炒好了吧!」

「好了,鄧老師說,一定要查出這卡是誰偷的,一所初中學校,怎麼能容忍有學生是小偷呢?如果不把那小偷揪出來,那不是會害了那小偷一輩子,我現在越來越喜歡我們鄧老師了。」

「說得好,但你們怎麼斷定她的卡是被學生偷了,不是掉在了學校外面,不是不小心衝進了廁所,不是有人檢到了還沒有還回去,或者不是大人乾的?」

「吃過早餐,去吃中餐時,卡就掉了,根本沒出校門,那飯卡一直放在校服里,你看我們這樣的校服,口袋這麼深,掉得了嗎?」楊玉露道。

「說得也是,你可以去做偵探了,去好好偵察吧,我要去給媽媽送瓜子,送飯!」

楊玉羅嘴上雖然表現淡漠,內心卻想既然米清那麼喜歡讀書,自己還是應該為她做點什麼的,但上一世的那一招決對不行,做過人母的她,知道母新的艱辛,她再干不出讓母親痛心的事來。再說這一世,她手頭上也沒有假錢。

一時間並沒有想到好的方法,只得先作罷。

次日,大霧瀰漫,幾乎看不到兩米以外的事物。這裡這一世竟會起這般大的霧。

楊玉羅背著書包,目不轉睛的欣賞著這霧景,霧罩著這坐山圍河繞的小城,把小城變得朦朧而含蓄,真是別有一翻雋永的滋味。

「姐姐,姐姐,沒想到你也這麼喜歡這漫天大霧,好好看,我們是不是像置身仙境。」

「嗯。」

「這麼早,這麼大的霧,竟然有一個老人在橋頭擺地攤,我們去看看唄。」楊玉露興奮道。

「好。」

「是賣書的,你不是最喜歡看書了嗎,這種地攤的肯定便宜,去淘一本。」

楊玉羅沒有反對,其一,看那白髮老人,皮皺成一團,應該到了80古來稀的年紀,這個年紀的人出攤很不容易。其二,妹妹說得對,這地上的書定然便宜。

「姑娘,看看,這些書,年輕人都喜歡看。」見兩人走近,老人立馬熱情招攬生意。

楊玉羅一看那書的封面,臉色變了,頓感難為情。一個80歲的老人,她怎的也沒想到賣得竟是這樣俗不可耐的書,簡直有些不堪入目。說真的她對這樣的書不感興趣,無怪乎他要選擇在這樣一個大霧的清晨,不然老臉該往哪擱。

「姐,算了,都是些不入流的書,少兒不宜,我們走吧!」

「姑娘,別只看封面,裡面的內容精彩著呢,買一本吧,這些書都是別人可憐我,送給我的,我賤賣給你們,給老伴看病。」老人用期望的眼神看著她,乞求道。

聽老人這麼一說,本欲急速離開的楊玉羅心一軟,停住了腳步。她反正是成過年的人,這些書對她來說看看也無妨。男女間那點破事,在她看來不過爾爾,沒什麼好躲避的,沒什麼好難為情的,更沒什麼好神秘的。

楊玉羅從頭看到尾看過去,看到一個古代坦胸女郞,那臉蛋畫得極精美,上面寫著《金瓶梅》,她想怎麼說也是名著,看看無妨,於是拿了過來道:「就它吧,多少錢?」

老人見事情有了轉機,楊玉羅詢問價格,憂傷的老眼,噴出一絲希望的光澤,忙回道:「5元。」

「給。」楊玉羅不假思索的掏出錢,遞給老人,把有些發舊的書,小心地放進書包里。

雖然是10頓中午飯的錢,不過面對這樣一個耋耄之年的老人,向來熱衷砍價的她,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姐,你真買啊,要讓爸媽知道了,又該說你了。」

「你不多嘴,誰會知道,難不成他們還會翻我書包。不是你叫我來看看,我會買嗎,嘴給我緊點。」

「5元有些貴了,我以為2元呢,都是些舊書,你也奇怪了,平時最愛砍,今天怎麼不砍了。」

「怪什麼,你看看時間,你是想遲到嗎?快走!」

「這種書,咱們這個年紀的人能看嗎?」

「你不能,我能,好了,快去上學!」

「你比我多少啊,真是。」

直到第二節課,王曄的化學課結束,做課間操,大霧仍然沒有散去。

「玉羅,今天這霧真美。」田玉蝶見楊玉羅看這霧看得痴迷,走上前去搭訕。

「你也喜歡霧。」

「是。」

田玉蝶竟唱起了歌來。

霧裡看花水中望月

你能分辨這變幻莫測的世界

掏走雲飛花開花謝

你能把握這搖曳多姿的季節

煩惱最是無情葉

……

田玉蝶一邊唱一邊欲拉楊玉羅的手,她的聲音很甜美,唱得又應景,楊玉羅聽得有些迷醉。

曲中,楊玉羅,也想起有關霧的一句詞來,霧失樓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心裡不自覺得生出幾分悲涼。

「快,快點,後面的同學快點,廣播體操馬上開始了。」

台上,霧氣蒸騰里,體育部部長,拿著一個大喇叭大聲喊著,習以為常的聲音截斷了田玉蝶的歌聲,也打斷了楊玉羅的思緒。

大家在霧裡坐起了操,猶如置身仙鏡,只是這板正的操,怎麼做也舞不出半點仙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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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之一笑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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