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前塵往事成追憶
一旁的司馬風瀾看著冷水一點點漫過傷口,在傷口上淤積,然後滑下,心上便不禁的抽緊,但是當他看向錦妃時,她卻絲毫沒有掙扎的痕迹,哪怕是呼叫都沒有,看的司馬風瀾不禁毛骨聳立,他們可都是血肉之軀啊!
但是錦妃的面容卻也在一點點清晰起來,不像開始的時候那樣嚇人。
「停!」突然流月對著一旁的獄卒喊停,眾人才慢慢的停了下來。
「唰!」猛的流月從身旁抽出一把腰刀,向著慕雪劈去。
「砰!砰!」兩聲,慕雪身上的鎖鏈如數都落到了地上,流月又轉眼看向司馬風瀾:「六皇子,您看怎樣?」
司馬風瀾不禁皺眉,他沒有想到天牢里竟然會有這種東西,看得他心驚不已。
「那我們走吧。」司馬風瀾來了已經有些時候了,別過眼睛道。
「等一下。」
司馬風瀾不禁看向了慕雪,但是看到的也只是她的嘴一張一合:「罪妾以色侍君,如今容顏灰敗,還望六皇子可憐,容罪妾梳洗一番。」
司馬風瀾見到她披頭散髮的樣子也知著實不妥,他之所以沒有說出來,只是怕人說他對囚犯苛責,沒有想到慕雪竟然自己提出來了,他對著慕雪點了點頭:「好,准許。」
慕雪怔怔的看著他,剛才的話並非出於她之口,是有人假意代言!
「六皇子,要不您先在外面等著?」流月抬眸看了一眼司馬風瀾,他自然知道,不管是誰,都不願在這天牢中多呆片刻。
果然正中了司馬風瀾的下懷,他對著流月點了點頭,便皺起眉頭大步的向外走了,這裡就這剩下流月和慕雪兩人了,流月不禁慢慢的向她走去,冷笑的問:「滋味怎麼樣?」說著食指勾起了慕雪的下巴:「背板我的人,我都會讓她生不如死!」
狠狠的一句話咬牙切齒的說了出來,就是慕雪心中也是一陣涼意。
下一刻,她便看到流月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牛角梳子,竟然走到她的身後輕輕梳理起她的亂髮了,但是每梳一下,她都會覺得自己的頭腦混沌一些,往事也都開始雜亂不堪了起來。
先是余芷青的無由陷害,還有司馬羈宇的鐵腳輦上她的皓腕,還有司馬羈宇拿鞭鞭笞自己的情景也都在腦海里若隱若現。
身上的痛漸漸增強。
「啊——」突然她的腦海里似乎就要炸了一般,痛苦的呼出聲來,但是聲音卻依舊還是沙啞,只在嗓子眼兒里咆哮著。
流月卻是很滿意的看著自己的眼前的慕雪,似乎眼前的她讓他很滿意,依舊是那樣的杏眼桃腮。
流月輕輕一笑道:「好了,雲鬢含香,正是見君王的好時刻。」
流月帶著慕雪匆匆的出了天牢,果然司馬風瀾還在外面著急的等著他們,聽到腳步聲,不禁回頭,此時的慕雪跟剛才真是判若兩人。
「六皇子。」
「好了,不用多說了,我們走吧。」司馬風瀾打斷了流月的話,匆匆走向了養心殿,一群人還都在那裡等著他們呢。
一路上紅葉翻飛,慕雪也覺得整個世界彷彿都變成了紅色,妖嬈著,絢爛著,就像傳說中開滿黃泉路上的曼珠沙華一般。
三人這樣很快就到了養心殿。
「流月,你在這等著吧,我帶她進去就行。」司馬風瀾看了看身邊的流月道。
但是流月卻是踟躕著:「可是。我怕。怕她會傷到陛下。」司馬風瀾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會保護父皇的。」說著便帶著慕雪走進了養心殿。
「六皇子到。」
司馬羈宇聽到傳稟,不知是該憂還是該喜,立即就要見到慕雪了,只要她親口說並沒有加害於他,那麼他就絕對相信她。
漸漸的司馬羈宇看到了走在風闌身後的慕雪,兩人向他朝拜,司馬羈宇喚兩人起身,但是慕雪卻一直跪著。
「你說,你為什麼要加害皇上?」一旁的余芷青看到司馬羈宇眼中竟然還有絲絲的憐憫,不禁搶在頭裡問道。
「他該死!」忽然慕雪猛的起身,從頭上拔出一支尖銳的頭釵向著司馬羈宇的胸口刺去。
「護駕!」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紛紛擋在了司馬羈宇的身前。
但是慕雪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那麼的恨,眼見血濺滿身卻依舊恨意不減,卻像是受到了鮮血的刺激,招式更加凌烈了起來。
「噗——」就在此時,司馬浩天和司馬風瀾忽然一左一右,向著慕雪擊了過來,滿滿的一掌打在了慕雪的胸口。
「噗!」
慕雪一口鮮血噴了突然,身子也順勢向後一仰,終於安靜了下來。
一旁的司馬羈宇看到剛才似乎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般的慕雪,一顆匍匐未定的心還猶自慌亂的跳動著,剛才可真是生死一線。
「雪兒。雪兒。」司馬羈宇看了看地上的慕雪,不禁失口叫了出來,但是眾人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當是剛才驚嚇過度,不停的喊著血!
但是司馬浩天的目光卻暗暗定格在慕雪的身上,他腦海一遍遍閃現著慕雪剛才的眼神,那種眼神時極度的恐怖,但是自他們相識以來,慕雪都是心地善良。
「還不把她押下去!」躲在司馬風瀾身後的余芷青不知冒了出來,顫著手指指著地上的慕雪道。
「皇上,還請皇上定奪!」
司馬羈宇一直都盯著地上的慕雪不放,嘴中還是不停的念叨著:「雪兒。為什麼會這樣。」
「父皇,眼下該怎樣處置錦妃?」司馬浩天看到司馬羈宇的神情,不禁又問了一遍,司馬羈宇這才看了看他:「錦妃?」
此時慕雪也慢慢的爬了起來,看到滿屋躺的橫七豎八的人,不禁驚呼,但是口中卻呼不出來,她沿著血跡膽顫心驚的看去,竟然看到了自己手中的金釵。
「啪!」突然慕雪向外扔著鳳釵,但是下一刻不禁脖頸上一疼,漸漸也有溫熱的東西流了下來。
眾人以為她又要行刺,所以不管手中有什麼,都向她身上招呼。
「不要!住手!」
慕雪倒下去最後聽到有人這樣喊著,喊得聲嘶力竭。
但是慕雪卻覺得自己身子很輕很輕,她是不是已經死了?滿眼妖嬈的曼珠沙華,那不是黃泉路上的才有的花嗎?
慕雪一步步的走著。
「慕雪回來。慕雪回來。」突然慕雪聽到了身後像是有人在叫她一般,她不禁的轉過頭向後看去,但是身後卻是什麼都沒有,有的也只是像腳下一樣的鋪就的像紅地毯的曼珠沙華。
慕雪慢慢的回過了頭,不禁暗想,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火照之路」?
陣陣花香進入了慕雪的鼻腔里,頓時腦海里不禁畫面翻轉,一股腦的都涌了進來。閉上眼,慕雪便看到了一隻白狐,靜靜的卧倒在草叢裡,曬著太陽。竟然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一個正向它瞄準的獵手。
「哧——」一聲箭風劃過,它猛的睜開了眼睛,拔腿便跑,但是箭卻也在它的身後窮追不捨。
「噗」一聲,箭扎進了它的身體里,但是卻並沒有傷到它的要害,它不禁還是拚命的跑著,鮮血順著它雪白的皮毛一滴滴的落到了地上,串成了一條斷斷續續的血珠。
但是它失血過多,跑著跑著不禁就慢了下來,可是立起耳朵,身後的聲音還在,它不禁用盡了自己最後的一絲力氣,用力的向前跑著。
完了。
猛的它住了腳步,因為眼前正有一青衫男子蕭蕭的立在它的眼前。
它不住的往後退著,心中喊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但是那男子愣了兩分鐘還是在緩緩向她靠近,伸手便要過來抓她,她不禁呲牙,露出了鋒利的牙齒咆哮著。
男子愣了愣,但是聽到不遠處急促的腳步聲,還是義無返顧的伸出了手。
她也不再心慈手軟,張開嘴,一下咬住了那人的手臂,但是那人卻是吃痛的搖了搖手臂,並沒有對她怎麼樣。
慢慢的白狐也鬆開口,眼角含淚的看著男子,男子卻轉身將她抱回了家中。
慕雪想努力的看清那男子的臉,但是沒有想到,她越努力,他的臉卻越模糊。
忽的又是一片模糊,接下來還是出現了那隻白狐,依舊還是那樣懶洋洋的躺在那裡,片刻之後的腳步聲,白狐的心跳聲,她似乎都聽得一清二楚,心中還忍不住替白狐擔心,快跑啊,快跑啊。
就像聽到了她的呼聲一般,白狐瞬間睜開了眼,但是並沒有逃,而是狐身一轉,變成了一個貌美少女。
男子的腳步一點點靠近,白狐的心跳也是越來越快,慕雪心中暗道,這是看到了心上人。
但是白狐並沒有停在那裡不動,而是假意在前面走著,微微頓步,知道身後的男子已然跟過來了,不禁假裝手滑,將手中的絲巾丟到了地上。
慕雪看去那男子是一個書生打扮,身後背著一個竹簍,儒巾不停的晃動著,一邊走嘴裡還不知念道著什麼。
忽的一陣風吹了起來,正好將那絲巾吹到他的面上,書生不禁一怔,伸手抓住,拿下來一看,竟然是一條女子們所用的絲帕,他左右看了看,卻都沒有人影,他拿著絲帕怔了片刻。
可就在這時,突然前方傳來了女子的幽泣聲,他不禁趕緊上前去看,只見一女子歪坐在地上,幽幽的哭泣著。
「姑娘,不知你是所為何事在此哭泣?」書生說著一揖。
那女子正是白狐所化,聽到男子的聲音不禁偷偷的看向了他,嗚咽道:「小女子前些日子跟家裡人要來拜訪親友,但是沒有想到半路竟然遇上了土匪,家人都遇害了,只剩下小女子一人了。」
白狐說著又幽咽了起來。
「竟有此事?」書生臉上不禁泛起了悲憤的神情,但是接著又問道白狐以後怎麼辦。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慕雪自然是知道事情的始末,自然也能猜到白狐要說什麼,果不其然,白狐又說了一些自己的遭遇,書生心地善良,便帶著白狐回到了家中。
「傻書生。」慕雪不禁暗叫了出來。
「他實在是傻。」忽的慕雪聽到了一個聲音竟然在回應她,慕雪心中不禁一驚,想要睜眼看看周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但是她突然覺得眼皮似乎有著千斤重,怎麼睜都睜不開。
「看下去吧,那是你們的前世!」
猛的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慕雪心中不禁的一緊,她說著他們是誰?
睜不開眼,但是腦海里的畫面卻還是沒有停下來,後來書生和那白狐像正常人家那樣過得很幸福,但是慕雪卻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暗暗替兩人擔心著。
慕雪的擔憂並不是杞人憂天,這天村裡便是突然來了一個獵妖師,慕雪看的真切,這人竟然就是那時射殺白狐的那個人!
慕雪一驚,白狐並不是尋常人,是不是也知道他的前世今生呢?
獵妖師會出現的地方,自然會有妖精出現,原本寧靜的小村莊頓時也變得沸沸揚揚起來,眾人的心也惶恐不安。
但是白狐卻是不驚不懼,只是曾經打趣的問過書生:「如果抓住了妖精你會怎麼辦?」
書生卻是一板正經的道:「除妖降魔,天經地義。」
頓時白狐的臉一下子便蒼白了起來,書生心中生懼,不禁問道:「娘子,你怎麼了?」
遠遠的獵妖師已經疾步向這邊趕了過來,慕雪不禁暗叫:「白狐快走,白狐快走啊!」
但是白狐並沒有動,只是凄楚的看了書生一眼,片刻便掩去了悲傷,在書生的面前跳起了舞,書生先是一愣,但是片刻便也陶醉在舞蹈裡面了。
就在舞曲終了的時候,「砰!」猛的院子里的一道牆壁被人用劍劈倒了,瞬間化成了灰燼,書生怔怔的看著,煙塵落定,便出現了一個身影。
他識得,那正是剛來的獵妖師!
「妖孽,竟然在此蠱惑人心,看劍!」那獵妖師說著便向著白狐劈了過來。
白狐瞬間身形一頓,變成了一隻雪白的白狐,向著遠處跑去,書生則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怔怔的看著白狐離去的方向。
「為什麼非要橫插一刀?」白狐喘息著問著一旁提刀的獵妖師。
「妖就是妖,妖只會為禍人間。」
「我沒有,我只是想要報恩。」白狐萬分委屈的道。
「不用狡辯!」獵妖師猛的一刀劈到了白狐的身上,白狐凄厲的叫了一聲,片刻灰飛煙滅了。
天理不公!
慕雪憤然,但是她好像聽到的不禁是自己帶的聲音,還有另一個聲音跟她異口同聲,慕雪不禁努力看去,正是那隻白狐,白狐不甘的在天空徘徊,久久的不肯離去。
「狐兒,去吧,不要任性了。」突然天空中響起這樣一句話,慕雪看去,觀音大士!
她手中的拂塵輕輕向著這邊一抖,白狐立即像是被一陣風吹過一般,輕輕的向著遠處飛去。
「觀音大士,白狐一生沒有做過什麼惡事,為什麼會得到這樣的結局?」離去的白狐幽怨的道。
「狐兒,你錯就錯在不該擾亂凡間,你自有自己的去處。」但是觀音大士說著不禁長嘆一聲,此番結果也不外乎是痴情所致,於心不忍,手上輕輕一彈,不禁又將白狐拉了回來。
「觀音大士。」白狐感激涕零的跪倒在觀音大士的身前,觀音大士不禁慈悲的道:「我知道,那個獵妖師是有些不分青紅皂白,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誠心悔過,我便可以網開一面,放你一條生路。」
但是白狐沉思很久,慢慢的抬起了頭倔強的道:「我想和他在做一世夫妻。」
日久生情,白狐對那書生的情也早就深了,不單單隻是那報恩了,已經慢慢滋長成了情愛。
觀音大士嘆了口,對著她擺了擺手:「你可真是執迷不悔,看來不經歷重重磨難,你是不會知錯的。」
「白狐甘願接受磨礪。」
白狐甘願接受磨礪,慕雪緩緩的睜開了眼,淚水卻止不住的往下流,這就是自己的前世?
但是她卻始終沒有看清那書生的面容,但是獵妖師卻是深深印進了腦海,堪堪正是那司馬羈宇!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慕雪痛苦的向著廣闊的空間問著,緩緩的一縷白光出現在她的眼前,一身白衣,玉凈瓶,柳枝,拂塵,跟剛才的樣子絲毫不差。
「觀音大士?」慕雪怔怔的看著緩緩落在自己身前的觀世音,不禁叫了出來。
「狐兒,今天你可曾後悔?」觀音大士輕輕的說著,只要她肯悔過,她便會帶她離開這裡,不再受人間困頓之苦。
慕雪一愣,但是當腦海一閃書生關懷的神情,她卻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眼下她放不下的不僅是對書生的那片情誼,還有她身邊的眾人,姐姐,父親,母親,還有汐汀千千萬萬的百姓。
觀音大士無奈的搖了搖頭,拂塵一揮道:「好,既然如此,你就回去吧,今生的路還沒有走完,」
「觀音大士!」慕雪猛的睜開了眼驚呼著。
「娘娘。」熟悉的聲音再次傳進了慕雪的耳朵里。
慕雪轉過頭去,守在她面前竟然還是雨棉,此時正擔心的看著她,她看了看四周,還是自己熟悉的紫荊宮,但是她回憶著剛才發生了什麼,卻暗暗心驚:「我竟然還在這裡。」
「皇上呢?皇上怎麼樣了?」慕雪突然抓住了雨棉的手,慌張的問著。
雨棉卻是慢慢的低下了頭:「皇上一直念叨著娘娘的名字,幾日來茶不思飯不想。」
慕雪聽到雨棉這樣說,但是她知道所有人可能都誤會了,皇上口口聲聲念叨是她的姐姐,真正的方慕雅!
慕雪嘆了口氣,心裡不禁的想,如果當初來北榕的是姐姐,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情,她慢慢無力的躺了下去,但是她似乎忘了,之前她想要刺殺司馬羈宇,身上也受不輕的傷,此時牽制到傷口,她不禁皺緊了眉頭。
「娘娘。」雨棉看到萎靡的慕雪不禁又擔心的叫著。
「我沒事。」慕雪從牙縫裡擠出了三個字,現在的她是說話都沒有了力氣。
「娘娘,太醫說你現在最好不要亂動,傷口正在癒合。」雨棉看著痛苦的慕雪卻不知道該怎麼幫她,只能心切的囑咐著。
慕雪點了點頭,這些道理她自然明白,只是讓她心酸的是司馬羈宇竟然還吩咐了太醫。
「你先出去吧,我想。我想再睡會。」慕雪睜開眼睛看著一旁局促不安的雨棉道,雨棉應聲退了出去。
慕雪閉上眼,緩緩的淚水便順著面頰流了下來,打濕了枕巾,但是淚水就像是止不住一般的往外流,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風颯颯的吹來,吹起了兩人的衣角,但是兩人卻是一直矗立在風中巍然不動,像是生生要站立成兩座高山。
「她當真這樣說嗎?」司馬羈宇眉皺的很深,額前擰成了一個川字,也是由於他近日來不思飲食,也明顯的瘦了很多,衣帶都寬了不少。
但是立在他身前的男子聽到他的暴怒,砰的跪了下去:「是小人辦事不利,請皇上責罰!」
司馬羈宇擎起雙手,勢要籠住了那人的靈蓋,但是閉上眼手卻慢慢的收了回來。
「這不怪你。」
自司馬羈宇知道慕雅尚在汐汀之後,便不停地派人過去,暗中勸說慕雅回北榕,那太醫沈宏便是他安插的人之一,他也曾收到沈宏傳過來的慕雅的畫像,那神情就是風瑤的翻版。
「你告訴他們,眼下就是綁也要把她綁來。」突然司馬羈宇收回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
「是。」那人點頭悄悄的退了出去,司馬羈宇卻是以手扶額,趕緊坐了下去,他似乎知道自己已經是沒有多少日子了,所以想要入土前見女兒一面,那樣就是死也安心了。
「皇上,您該吃藥了。」環佩聲起,門外余芷青端著葯碗盈盈的走了過來,司馬羈宇眯眼看向了她,就是此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然看不清人了,只有用力才能把一個人看清。
「愛妃,辛苦你了。」司馬羈宇微微抬頭,目光隨著余芷青的移動而動,這些天來,一直都是余芷青在照顧他的起居,所以他看到余芷青也是暖暖的,最後總有那麼一個人對自己一直不離不棄。
突然他有些懷念兩人的溫存,在余芷青將葯碗放到桌上的時候,突然握住了她手。
「皇上?」突然的動作嚇了余芷青一跳,她薄嗔的看著他,司馬羈宇卻是就是喜歡她這樣一副嬌嗔的樣子。
順勢雙臂一攬,將她攬在懷裡,靜靜的看著她,因為司馬羈宇此時似乎才意識到,不管明天會怎樣,他都該憐取眼前人,珍惜眼下的每一刻。
「走。」忽的司馬羈宇不知哪來的力氣,猛的一把抱住了余芷青,余芷青也攬住了他的脖子甜甜的笑著看著他,司馬羈宇也是只有這個時候才覺得自己身上充滿了力量,不是那個要別人可憐的糟老頭子。
他將余芷青輕輕的放到了床榻之上,四目對視,眼中都有著一種莫名的悸動,司馬羈宇笑著輕輕拉開了余芷青的衣帶,余芷青則是含笑的看著他,就像她第一次被寵幸一般的嬌羞。
余芷青的身子慢慢開始燥熱起來,不禁也伸手來解司馬羈宇的衣帶。
「啪!」可是就在這時突然從司馬羈宇的懷裡掉出一支釵,落在余芷青的身上,聲音不大但是足以讓整個房間一片啞然。
余芷青的臉頓時一陣紅一陣白,原來能讓他司馬羈宇念念不忘的只有那風瑤!
司馬羈宇也是一怔,小心的拿起了鳳釵,看了又看,剛才的衝動已然蕩然無存了,他輕輕的走下床,眼裡就只剩下了釵。
余芷青自覺無趣,也懨懨的扣上了自己的衣扣,施施下了床,看著一旁痴痴看著鳳釵的司馬羈宇。
「朕對風瑤有愧啊,當年如果不是朕執意要攻打汐汀,風瑤也不會離朕而去,也不會客死他鄉。」
余芷青靜靜的看著他,他的眼角竟然淚光閃動,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司馬羈宇傷心至此,就是當初知道風瑤走失時,他有的也只是憤怒,而眼前的他表露的卻是一個人的真情!
「臣妾。有句話。臣妾不知該不該說?」余芷青看著真情流露的司馬羈宇突然踟躕了起來,她真不知自己是不是被他感染了。
司馬羈宇聞言,目光才終於從鳳釵上移開,看向了余芷青道:「你想說什麼?說吧,朕恕你無罪。」
余芷青這才鼓足了勇氣道:「臣妾大膽,皇上再三對錦妃妹妹忍讓,是不是。是不是就是因為她和承德皇後有關?」
余芷青說完忐忑的看著他,只見司馬羈宇的臉色頓時一凌,她頓時知道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但是這卻是她一直都想問的問題,也是一個能夠拉近司馬羈宇和自己的距離的一個很好的話題,畢竟那段時間兩人一起走過。
風瑤不能陪他回憶,還有她余芷青。
果然最後司馬羈宇只是長長嘆了口氣,緩緩的站了起來。
司馬羈宇長長嘆了口氣,緩緩的站了起來。
外面的天空已經暗的像一個牢籠一樣,而他們都是像螻蟻一樣活在裡面,怎麼都走不出去,情是寄託,亦是鐐銬,緊緊禁錮著他們。
「你說的不錯,慕雅是風瑤的孩子。」司馬羈宇頓時覺得心中一寬,像是囚犯終於坦誠了自己的罪行一般。
「啪!」
饒是沉靜如水的余芷青聽到這個消息也是驚得目瞪口呆,身子不禁一顫,碰倒了桌上的葯碗。
但是聽到響聲的司馬羈宇卻沒有回頭,他不想看到余芷青錯愕的表情,那樣只會增加自己的罪惡感,他們就那樣靜靜的站著,任由湯藥潑灑了一地。
不知過了多久,余芷青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她望著眼前司馬羈宇已然蒼老的身影,頓時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心疼,她沒有了怨恨,也沒有了陰謀算計,她輕輕走上前去,從後面環住了司馬羈宇。
司馬羈宇卻沒有回頭,依舊怔怔的看著遠方,他看不到余芷青的表情,那麼,在她的臉上是不是有點只是憐憫,他只是這世間的一個可憐人。
司馬羈宇慢慢伸手,輕輕掰開了余芷青緊箍的手,淡淡地道:「你回去吧,朕累了,想要休息了。」
余芷青聽后,輕柔的收回了手,她當然明白,司馬羈宇這隻不過是一個借口,他只是想一個靜靜,或許他又是怕面對自己。
余芷青低眉,緩緩走到了桌旁,收拾起了殘局,隨著碎片一點點拾起,她也不禁想起了風瑤和自己的點滴。
那是的她還只是一個小小的侍女,在風瑤的鳳棲宮中當差,風瑤生來一身傲骨,又飽讀詩書,所以很多事都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這些剛開始在司馬羈宇眼裡是寶貝,但是過不了多長時間,司馬羈宇便覺得這不該是一個女子該做的事,那是僭越。
漸漸的司馬羈宇便開始對風瑤冷淡了下來,但是卻對一直在風瑤身邊溫柔似水的余芷青有了好感,或許男人就是那樣,身邊有一個強勢的女人,就想要一個溫柔似水的女子補償一番,其實剛開始的時候,司馬羈宇不過是想要風瑤吃味,靜思己過,或者是告訴風瑤,女人不該那樣的強勢,她應該余芷青那樣溫順。
為此,他也曾經讓余芷青做過一些難為情的事情,但是余芷青卻明白這是她人生的一個轉折點,不管怎麼樣,她都會牢牢抓住這根稻草,不用再在水中漂泊,做那卑下讓人呼來喝去的宮女。
所以縱然是司馬羈宇對她那怎麼過分,余芷青都能忍,哪怕是單單讓她做他的暖床奴,她也沒什麼怨言,因為她一直抱著一個希望,總有一天這樣的日子回到頭的。
因此即便是風瑤的不屑,眾人的排擠,她也都笑納著,也發誓等到有一天,她會有自己的風光。
但是性格彷彿是一個人娘胎裡帶出來的,風瑤也是覺得如果人人都為了迎合他的口味,那麼世界上的人不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嗎?
「啊!」
余芷青想的入神,正拾掇碎片的手不小心竟然被劃了一道不淺的口子,正向外涌著血豆,司馬羈宇聽到余芷青的驚叫聲不禁皺眉回過頭來:「那些活讓下人去做就行了,你又何必親自動手。」
司馬羈宇慢慢的走了過來,扶起余芷青的身子,輕輕允吸著余芷青的手指,余芷青的手被縛,又看著眼前熟悉的身影,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們都已經深入了彼此的心中,難怪人們常說,一日夫妻百日恩。
一起走過了這麼多的風風雨雨,縱然是激情消磨殆盡,還是有著不可磨滅的恩情。
余芷青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司馬羈宇,眼角上魚尾紋已經愈加深了,就是動作此時看起來也是遲緩了許多,這都是歲月,誰都逃不過的劫。
她看了好一會兒,或許是因為自己從來沒有這樣好好看過他,之前的她都是對著司馬羈宇察言觀色,卻單單沒有想過那只是一時的他,而此時才是那個真真切切的男人,那個聖寵自己半生的男人!
「已經好了。」司馬羈宇終於放開了她的手,但是他抬頭看余芷青時,竟然發現她的眼裡都是淚水。
「很疼嗎?」司馬羈宇的關心讓余芷青更加亂了起來,一頭扎進了司馬羈宇的懷裡,還是這個胸懷曾經給過她的溫暖多!
司馬羈宇看著懷裡異常的余芷青,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我們快去休息吧。」
余芷青這才依依不捨的直起了身,含羞的看著司馬羈宇。
兩人靜靜的睡了一夜,但是當余芷青醒過來的時候,司馬羈宇卻不見了,余芷青翻身起床,昨夜似乎恍然如夢。
慵懶下床,梳洗,余芷青看到外面已經是艷陽高照了,司馬羈宇是不是上朝去了?
「皇上。」
突然門外傳來一聲叫聲,很是微弱,但是余芷青卻知道那是李昭的聲音,不禁眉頭一皺,起身開了門。
見到余芷青李昭也是一驚:「貴妃娘娘千歲。」
余芷青則是不安的看著他,按理講李昭應該是長隨司馬羈宇身邊,寸步不離的,但是就眼下情景來看,卻像是李昭把皇上給跟丟了。
「皇上呢?」余芷青問道,果然不出所料,李昭很是驚愕的看著她:「皇上。奴才沒有見到皇上。」
他進來本是想要問皇上是不是要上早朝,但是沒有想到房間里竟然只剩下了余芷青。
余芷青聞言不禁心中一緊,雙手緊緊的絞著絲帕,慌張的問道:「皇上平時這個時候會去哪?」
李昭尋思了一遍,突然靈光一現:「西湖亭。」
「那還不快去找。」余芷青看著依舊站在原地的李昭,怒斥道。
李昭這才回過神來,急忙轉身去找。
「等等。」突然又被余芷青叫住了:「不要慌張,此事不要讓太多的人知道。」
李昭帶了點頭便忙不迭的向著西湖亭走去,心中暗暗祈禱,千萬要讓他找到皇上。
但是李昭快步走到西湖亭時卻發現,西湖亭上竟然半個人影都沒有,李昭頓時心中一涼,皇上,你可是千萬不能有事啊。
接著他便匆匆忙忙向著別處找去,御花園,慕瑤軒。
只要是司馬羈宇能去的地方他都找遍了,但是結果卻都是一樣的,李昭一個人突然就像忽的掉進了一個冰窟窿里的似地,整個人都不禁冰冷了起來。
他懨懨的走回了養心殿,余芷青還在等他的消息。
余芷青雖然不似李昭那樣奔波,但是要她坐在那裡等,也是心急如焚,她不停地在屋子裡轉來轉去,不僅如此,還要應付一些皇子們的朝拜。
她不敢多說,只說是皇上身體欠安,不易見客,只要她在身邊照顧。
因為她也知道,如果皇子們知道皇上失蹤這件事一定會不安起來,況且現在儲位空缺,她真擔心會有人坐不住逼宮。
但是她也不無時無刻的為著司馬風瀾打算著,若他們能把握好這個機會,那麼皇位到手他們也都再無懼怕了。
所以余芷青眼下是又驚又喜,但是這事來的太突然,他們都沒有做好準備。
「娘娘。」
突然門外輕輕叫了一聲,余芷青像是猛的一醒,呼啦一下拉開了門,當她看到李昭一臉的灰敗,也便知道了結果,她心中不禁翻騰了起來,真不知道這是不是上天的垂憐,司馬羈宇的失蹤真是讓她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進來說。」余芷青生怕此事讓其他的人知道,趕緊把李昭拉進了房間。
李昭沒有想到余芷青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但是還是告訴了她實情:「沒有找到皇上。」
「好了,好了,沒有找到就再去找,但是絕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後果。你知道嗎?」余芷青不耐煩對著李昭又是一通脾氣,但是他也不能說什麼。
當初余芷青還是宮女的時候,沒少受他的呼喝,眼下並沒有追究他已然是心存感激了,李昭輕輕開了門,又走出了。
「李公公。」但是突然聽到余芷青又在叫他,不禁回過了頭:「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你把六皇子叫來。」余芷青猶豫著,最後還是說了出來,這次不管成功的幾率有多少,她都想放手一搏,不然以後也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李昭聽到她的話卻是心中一緊,他抬頭深深的看了余芷青一眼,但是遇到她凌厲的眼神還是低下頭,輕輕應著:「是。」
余芷青滿意的關上了門,李昭則是嘆了口氣,余芷青的用意他自然猜得八九不離十,先前跟他說要封鎖秘密,他只當是不要引起慌亂,而此時看來,余芷青那是另有所謀。
但是這個皇宮中,誰不是為著自己的將來著想,這裡只有成者的王和敗者的寇,不容許有太多的空間讓你遊盪左右。
李昭很不情願的走著,雖說他只是一個宦官,但是在皇宮呆久了,對一些事看的自然是八九不離十。
雖然說,六皇子也是對北榕有功,人品也不錯,但是跟大皇子相比,總歸還是要遜一籌,況且,司馬羈宇的曾經心儀的也是司馬浩天!
突然李昭停住了腳步,轉身想要向著東宮走去,但是就在這時,突然眼前的門吱呀一聲響了,六皇子精神奕奕的走了出來,看到他的身影,不禁起疑:「李公公怎麼到門前卻不如內啊?」
李昭無法,只得撒了個慌道:「哦,是這樣的,剛才我遇到六皇子的貼身奴婢,剛從這經過,說六皇子並不在裡面,所以就沒有進去打擾。」
「呵呵,原來是這樣,真不是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竟然會信口開河。」司馬風瀾輕鬆的說著,但是眼中還是露出了一絲殺氣。
「是父皇想見我嗎?」司馬風瀾看到李昭眼中竟然有些閃爍不定,開口問道。
「是。」李昭不知該怎麼回答,只好硬著頭皮稱是。
「那我們走吧。」司馬風瀾看著矗立不動的李昭卻覺得有些古怪,但是他畢竟也是久經沙場的勇將,決然不會被這種小事嚇到的。
但是李昭卻是心中不安,對著他道:「不了,小的還有事要辦,皇上。皇上就在養心殿。」李昭說的支支吾吾,但是司馬風瀾絲毫沒有猶豫,打著哈哈道:「李公公是大忙人,風闌知道,你有事么事去做就好,風闌不打攪了。」
司馬風瀾說著竟然便向著養心殿的方向走去了,李昭看著他的身子沒入了深處,才匆忙轉身向著太子的東宮走去。
他一定要將這個消息告訴司馬浩天,不管怎麼樣,事先有個準備也是好的,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剛才的司馬風瀾已然去而復返,正緊緊的跟在他的後面。
司馬風瀾見到他那副匆忙的樣子,忽然隱約知道什麼一般,當即一個念頭浮上了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