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看守所
?濟北縣看守所不大，一共只有四個監牢，青一色的大通間，犯人們吃喝拉撒全在裡邊。
每個監牢除了鐵門上開的小柵欄窗戶能透氣之外，再沒有其它通風換氣的地方。裡邊烏煙瘴氣，尿臊味腳臭味汗腥味混合在一起，身體稍微弱點的呆在裡邊，堅持不了兩個小時就得嗝屁朝涼。
睡覺的地方更加不敢恭維，靠牆的地方稀稀拉拉扔了幾捆稻草，上邊擺幾床油膩不堪的被褥，跳蚤臭蟲肆無忌憚的在被褥之間橫行，人睡在上邊，翻一個身都能壓死幾十隻。
根據犯人所犯事情的不同，四個監牢關押的犯人也不相同。偷盜搶奪份子基本關在東監，尋滋鬧事打架鬥毆份子關在北監，奇裝異服耍流氓關在西監，無業流竄人員則關在南監。
高紅旗與高大龍既不屬於偷盜，又不屬於打架鬥毆，更不是流氓，於是被安排到南監。至於高大鳳，因為看守所里並無女監，倒讓看守所的所長犯了難，最後還是在一個下屬的提醒下，暫時把人關入空著的刑事罪犯專享的小黑屋裡。
等看守所所長領著幾個獄警離去，高大龍靠著鐵門坐下，那些跳蚤臭蟲成群結隊的涌了過來，一會的功夫已在他身上咬出幾個癢疙瘩來。高大龍解開衣服，拍打著身上的跳蚤臭蟲，罵罵咧咧道：「媽的，朱平原竟敢這樣對咱們，明天他來放我們，老子還不出去了。除非他也在裡邊呆上半天，受受臭蟲的咬，老子才出去。」
「只怕明天他不見得放我們出去！」高紅旗說著話朝監牢盡頭走去。那裡蜷屈著一個人，腦袋上頂著一個大斗笠，身上披著麻袋片子，像極了古裝電視劇里身披斗蓬的大俠。自他們兩個進來，那人一直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高大龍站起身跟了過去，「在孫紅才的辦公室，你不是說咱們知道了朱平原的秘密，等於抓住他的睾丸，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讓他上房他不敢下樓，怎麼現在又說明天不見得放我們出去！」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高紅旗道，「那時我們還是自由之身，拿這事要挾他他也沒辦法，畢竟抓了我還有你和大鳳把他的秘密給抖漏出去，讓他投鼠忌器不敢對我們怎樣。可是現在，我們三個被他一網打盡，他只需想個辦法讓我們開不了口，他的秘密便不會再有人知道。」
「讓我們開不了口？你的意思是殺人滅口！」高大龍搖著腦袋，「不可能！他是縣長，這裡又是看守所，把我們三個殺了，他怎麼解釋？」
「怎麼不可能？他幾年前為了一幅字帖能把人逼的一死一瘋，如今為了保住烏紗帽，把咱們三個殺了又有什麼不可以。至於解釋，」高紅旗呵呵一笑，道，「我在外當兵時，常聽監獄里有犯人因為摔了一跤跌死的，也有喝口開水嗆死的，官字兩個口，怎麼死還不是由著他們說了算！」
「操，好他媽黑暗！」高大龍臉色煞白，道：「你覺得他會讓我們怎麼死？」
「不知道！」高紅旗想了一下，「今天夜裡只怕不好過！」
「他娘的，早知道在水泥廠跟他們拼個魚死網破了！」
高紅旗沒有接話，在蜷曲的那人面前蹲下身子，揭開斗笠一看，一張削瘦蒼白的臉露了出來。那人似乎在睡覺，眯著眼看了兩人一眼，蠕動著嘴唇道：「有吃的嗎？」
高紅旗回過頭，道：「大龍，把你懷裡藏的那張雞蛋烙大餅拿出來。」
「我都把這件事忘了你竟還記得！」高大龍伸手敲著自己的腦袋。他懷裡藏的那張餅本來是給高大鳳的準備的，誰知把高大鳳救出來之後，餅還沒給高大鳳呢，三人已被抓了起來扔進看守所。這時見高紅旗要，也不多話，爽爽快快掏了出來，遞給躺在地上那人。
那人聞到烙餅和雞蛋的香味，從地上半坐起來，抓過烙餅靠在牆上大嚼起來。由於吃得太急，一口噎在喉間咽不下去劇烈的咳嗽起來。他也顧不了這麼許多，一邊咳著一邊把大餅往嘴裡塞，很快把大餅吃了個乾淨，揉著肚子道：「還有嗎？」
「還有嗎？」高大龍道，「有一張吃就不錯了，你以為我賣大餅呢！」
高紅旗道：「哥們，犯什麼事進來的？」
「犯他娘的事！」那人道，「我來濟北縣辦點事，從家出來的急，忘了開介紹信，被你們的聯防隊抓住關到這鬼地方來。因為身無分文，他們連個窩窩頭都不給吃，要不是遇到你們兩個，非得餓死不可。大恩不言謝，改天你們去東州市，碰到什麼困難，直接去東郊找我。我叫老背，隨便找個人打聽一下就能找到我！」說罷翻身倒地，把臉對著牆扯起鼾來。
高大龍搖頭道：「這人，好大的口氣，難道省城東郊所有的人都認識他不成？」還想再說些什麼，鐵門處傳來響動。兩人站起身回頭看去，看守所所長一臉微笑的把鐵門推開，道：「長夜漫漫，你們兩個第一次進來只怕也睡不著，我找來幾個人陪你們聊聊天怎麼樣？」說罷，朝後招了招手，魚貫著走進來五個人來。為首的那個油頭粉面，一臉的壞笑。
看守所所長道：「這是西監的頭，劉一手，在大街上搶人家一條喇叭褲進來的。」
緊接著又是四個人走了進來，為首的那個一身腱子肉，又高又大，腦袋幾乎能挨到天花板。
看守所所長道：「這是北監的頭，莽牛，一拳打死人家圈裡的一頭豬進來的。」
然後又是六個人走了進來，為首的那個臉上有道刀疤，從左眼眉頭一下連到嘴角，甚是可怖。
看守所所長道：「這是東監的頭，疤臉，因為偷東西被人抓到現形，拿出一把刀接連捅傷三個人進來的。你們幾個好好親近親近。」說罷，退出監牢，掏出鑰匙把門鎖好，然後對幾個下屬道：「不管裡邊發生什麼事，你們幾個都裝作不知道，更不許把門打開。」
幾個下屬點了點頭，看守所所長這才踱著步子，出了看守所的大門，朝家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