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胸大無腦
此時常睿的瞳仁微微眯起間有一絲魅惑和冷肅,這種過於致命的落差感覺,讓人心裡更添的就是一種認知,這人絕不是好惹的,也不是好相處的。
蘇依依被他就這麼看了一眼,身子就縮了縮,就連目光回收得有點縮頭縮腳的。
容貴人單手捂嘴,呵呵低笑兩聲,身子朝前傾了傾,語氣不懷好意,「本宮倒是忘記了,昨夜可是常總管的洞房夜呢,想必過得甚是乏味吧。」
她的話語意已經很明顯了,話也說得甚毒。
這頭常睿卻是揚了揚眉,過分陰柔的五官輪廓在廊下斜陽照射下,有種朦朧美,就連他微微勾起的淺笑,都有點不真實,蘇依依看著,都莫名呼吸有點加重。
隔了很久,常睿伸手閑閑將蘇依依拉住,嗓音依舊怪腔怪調,可卻也不客氣,「貴人上次贈予咱家的那套玲瓏杯盞咱家還存著,咱家這太監總管管的事雖多,可偏生記性好得很,這杯盞咱家記得可是皇上贈與的,御賜之物啊,不知皇上若是知道娘娘就這麼隨手送人了,會是什麼感受呢?」
聞言,容貴人當下臉色一沉,柳眉倒豎,怒聲道,「常睿,你一個閹人,想跟本宮叫板不成?」
「咱家在這深宮中,之所以能活著坐到這位子,憑得不是跟皇上那份恩情,只是知道本分而已,貴人可懂?」常睿面上輕笑,眼底卻滿是疏離和冷漠,一隻手似有意似無意的輕拍著蘇依依的手。
蘇依依被他這一拍一拍搞得有點心生不安,怎麼也不敢往他跟前湊。
容貴人臉色變得很難看,冷哼一聲,手指他道,「常睿,你可別忘了,在這宮裡,說到底,本宮還是你的主子,你不過就是個奴才而已,哪天本宮受寵了,你覺得你還能在本宮跟前活多久呢?」
說這話的時候,容貴人的手像是慣性的摸了自己妝容艷麗的臉蛋,唇邊不自覺揚起的笑容滿是自信和得意。
蘇依依看著她一身裝束,蹙了蹙眉,容貌雖好,可看久了更添艷俗和視覺疲勞,畢竟,這後宮,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忽的,蘇依依察覺到男人拍手動作一停,且握著自己的手的手力道在加重,有點疼,她心裡大駭,難道剛剛那番話刺激到這男人了?
隔了很長一段時間,常睿咧嘴一笑,語氣溫和的說,「貴人若是無事,咱家就先把人帶走了。」
他既已不接話,容貴人自然也就當他怕了自己,臉上得意之色盡顯,涼涼諷刺了幾句,便帶人離開了。
看著她走遠的身影,蘇依依搖了搖頭,這個貴人怕是要有麻煩了。
她這邊沒考慮到身邊還有一個人的存在,一邊一個勁的同情起遠去的容貴人,一邊忍不住喃喃細語,「真是胸大無腦。」
聽她這一句,常睿劍眉挑了挑,沒說什麼,直接抓緊她手腕將她拉近,沉聲道,「沒有我的吩咐,誰讓你出來的。」
突然間跟他的近距離,蘇依依瞬間就有些抵觸,身子朝後縮了縮,開口無力解釋道,「我……我餓了。」
她的話讓常睿愣了愣,手鬆開對她的桎梏,身子也退了退,一雙眼裡滿是漠然,嗓音也不溫不火,「你自己照著原路回院子去,吃食我會吩咐人送過去的。」
蘇依依本身就不想跟他有過多的接觸,能走自然是好,話也不想多說,回去等吃也可以的。
她心裡還是對這個男人的接近很不喜歡,甚至排斥和畏懼,能離得遠遠的更好。
就在她打算邁步離開的時候,常睿再次開口道:「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別出那院子,否則要是出了事,我可保不了你。」
他說的話有些刻意,帶著幾分警告,更多的卻是對於這次蘇依依跑出來的事情的不悅,哪怕是有原因的。
蘇依依聽著,心頭惱火,卻又不敢反駁他,畢竟從昨晚開始,這個男人對於她來說,是一個可怕的存在,從昨晚開始就是了,她打心底是排斥跟他的相處和接近。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算了,回去就回去,沒什麼的,她現在還不宜跟他叫板,也沒那個能力擺脫他,想到這裡,她就抬腳往回走了。
可能因為這午時日頭過大,又可能是她實在是真的撐不住了,走沒兩步,她就感覺頭暈目眩,整個人就這麼朝後倒了下去,那種暈讓她一下子受不住,視線迷迷糊糊中就看到一雙紅若烈焰的眸子,那眸中熠熠而生的,像是緊張。
蘇依依好笑自己竟然連昏過去也眼瞎了,那樣做事不留情面毫不手軟的人,在這宮中樹敵那麼多,又那樣對自己,怎麼可能會緊張自己。
第五章餓暈了
而另一頭,小德子正著急於回來的時候發現蘇依依的不見,在屋裡來回踱步,最終才咬了咬牙,心裡罵了幾聲倒霉就想著去常睿那兒認罰。
誰知他剛踏出房門,就看到常睿抱著蘇依依大跨步走來,他眼裡閃過一絲心虛,忙是湊上去,連連哎呦幾聲,拍手道,「可算把蘇小姐找回來了,奴才這去柴房一趟,回頭她人就不見了,可急死奴才了。」
聞言,常睿目光閃過一絲凌厲,唇邊帶起一絲淺笑,「是嗎?咱家不是讓你照顧好她嗎?」
小德子心裡暗叫不好,一雙眼怨責得看著他懷中的蘇依依,心說你這姑奶奶要是乖乖在屋裡呆著該有多好,怎麼就那麼不聽話啊。
心裡雖想著,面上卻是故作犯難的說道,「蘇小姐說讓奴才備著熱水去,奴才去了,沒成想走開沒一會兒她就不見了。」
常睿抱著蘇依依的動作收緊,最終沉聲道,「去,把王太醫請過來。」
「剛剛不是請了嗎?怎麼還要……」小德子疑惑,一雙眼放著光的死死看著蘇依依。
察覺到他的目光,常睿臉色陡然一沉,厲聲道,「廢什麼話,你難道想去慎刑司?」
小德子一聽,連連搖頭,宮裡誰不知道,慎刑司可是宮裡處罰犯錯宮人的地方,輕則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重則性命都難保,想到這,小德子不敢再猶豫,連忙轉身去請王太醫去了。
王太醫是太醫院的院首,也是皇上的御用太醫,現在這般由著一個內臣差遣,可見常睿是多受皇上待見了。
王太醫簡單的把脈后,捋著花白的鬍鬚道,「這姑娘是餓過頭了,再則就是額頭上的傷口流血過多,才導致她暈厥,不礙事,調養幾天便好。」
常睿聽罷,一雙眼冷冷看了眼那頭站著的小德子四人,這四人,一直是跟隨他的,做事是從未有紕漏的,沒想到今日倒是除了差錯。
心裡有了另方計較,常睿也不會當著王太醫的面去責罰人,他唇邊笑意淡淡,微微躬了躬身,「多謝王太醫了。」
王太醫收了藥箱便走了。
等他走後,常睿倏然變了臉色,冷聲道,「咱家平日待你們是不是太過溫和,搞得現今出了這般狀況?」
小德子看了眼床上未醒的蘇依依,心裡盤算著如何過了今日這關,忙上前道,「奴才們有錯,認了,可這要怪就怪這蘇小姐實在是太過鬧騰,想著法兒折騰奴才。」
常睿眯眼,回頭看了眼床上躺著的人,泛白的小臉上盡顯一抹脆弱,秀眉擰緊,羽睫輕顫,他心裡一動,卻不說什麼,回頭看向小德子,似笑非笑問道,「是嗎?」
他這兩個字說得甚是風輕雲淡,尾音也拖得很長,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緒。
小德子有些忐忑不安,偷眼看了眼上頭的蘇依依,狠了狠心,道,「奴才們也實在是沒辦法,看不住人奴才認了,可這蘇小姐也不能這般折騰人,昨兒晚鬧尋死,今兒個又逃走,也不知道改明兒又是什麼戲碼,奴才就怕總管您防不勝防啊。」
他的話說得圓滑,像是方方面面都替著常睿著想去的,可又陰毒到側重提到了昨晚蘇依依尋死的事,目的無非就是添加自己說辭的可信度,更是讓常睿想到昨晚,從而憤怒的很自然的歸根到蘇依依的身上。
常睿一雙眼眯了眯,劍眉挑了挑,冷笑道,「咱家就問你,為什麼吃食沒給她送來?」
小德子聽得一愣,隨即立馬回答道,「奴才又不知蘇小姐要用膳,她未曾吩咐奴才們。」
「你說她刁難你們,卻餓著自己」常睿喃喃自語,點了點頭,目光冷了下來,「咱家可從沒教過你們這般推卸責任。」
小德子一聽,臉色一白,忙是跪在地上。
「且不說她是與咱家對食之人,單單她是皇上賜婚的人,再則還有她也是名門閨秀一個,又豈容你們這般懈怠,口口聲聲說她不是,需不需要咱家跟你說說咱家是如何見著她的。」常睿話落,抬腳就將那兒嚇白一張臉的小德子踹翻在地。
小德子手捂著胸口磕頭告罪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他身後的人也齊齊跪地,跟著告罪。
「既然知道你該死,那還和咱家廢什麼話,滾出去。」常睿大袖一甩,道。
小德子一聽他說這一句話,當下雙膝徹底軟了,哆哆嗦嗦的,一張臉白若霜雪,目光中滿是恐懼,對即將面臨的災難的恐懼。
常睿看著他那樣子,青藍色的褲子下方徐徐流出一股液體,他眼中更添一抹鄙夷,很是不屑的嗤笑道,「有本事騙咱家就沒能耐擔責了?」
第六章來看一場好戲
他的話雖是反問,字裡行間卻毫不含糊他對於小德子這般誆騙自己,甚至有意刺激自己的怒火。
小德子才像是才剛晃過神來,膝行至他的腳邊,一雙手抓著他的褲腳,開口哀求道,「不是的……常總管,奴才不是故意欺瞞您的,您饒過奴才吧。」
「饒過你?你剛剛那樣說,是個又有腦子的人都應該想到後果。」常睿聲音沉怒,抬腳就將他踹翻在地,視線轉而對著那頭跪著一直不發一言的三人喝道,「你們也一樣,別妄想咱家會饒過你們。」
整個屋子裡的氣氛在一瞬間彷彿被凝結了一般,跪在地上的小德子面如死灰,其他三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已經好些陣子沒讓你們進辛者庫了,真是不長記性,回頭咱家就把你們一個個都換了。」常睿尋了床沿坐下,一張臉陰鷙得很。
忽的,就在這時,床上緊閉雙眼的蘇依依擰了擰眉,低聲像是夢囈,「好吵,別說話了,讓他們走。」
陡然間一室安靜,常睿轉眼凝視她的睡顏,瞳仁中情緒複雜難辨,許久轉頭看向小德子,臉色難看,「每人下去領二十板子,滾出去。」
小德子一聽,面上喜道,「奴才以後一定不會再犯了。」
話完,他就率先起身領著其他三人往外走。
看著他們臉色那瞬間就輕鬆的樣子,常睿眉宇間揪起,沉聲開口,「等一下去御膳房端點清粥過來。」
小德子應聲退下,走時把門關上。
見門一關上,常睿才猛地從床沿上站起,一雙紅眸緊盯著床上的女人,聲音淡漠,「你還想裝睡到什麼時候?」
蘇依依緩緩睜開眼,尋了個舒服的地撐著床靠卧著,嗓音有些沙啞,卻不掩她的疲憊,「我只是有點不想醒來而已。」
「怎麼?被人冤枉了還不喊冤?」常睿冷笑諷道。
蘇依依抬手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不回答他的話反而問道,「身居高位的感覺怎麼樣?」
常睿被她問的一嗆,一雙眼無神的在屋中簡單的擺設中掠過,最終視線看向她,笑容有些嘲諷,「在這個世上,都有鬥爭,哪怕是這富麗堂皇的皇宮,這裡就是獵殺場,為了活著,把握在手權利才是最有利的。」
蘇依依沉默,這個男人說的想法雖然她不敢苟同,卻在這君主專制的古代里,是無可厚非的。
見她不開口,常睿涼涼道,「婦人之仁,遲早會害死你的。」
剛剛這女人的一句夢囈和對於被栽贓的不表態,無不是在替小德子幾人求情,明明醒著,卻不這般置身事外,還在最後起沒必要的婦人之仁。
常睿眼中情緒複雜,像是不悅,又像是有一絲感觸。
蘇依依抬眼對上他的眸子,深紅色的瞳仁帶著血腥氣般,讓她一對視上就有些不寒而慄。
本以為,兩人相互對看,率先轉開的必定是蘇依依自己,誰知道,卻是常睿。
劍眉微微蹙著,一張向來漠視對待一切的臉上竟然奇異的有一絲不自在。
許久,常睿低咳一聲,嗓音依舊,「我走了,你記住我的話就好。」
他人走後,沒過多久小德子就備了膳食過來,蘇依依吃著也不說什麼,反倒是身邊伺候著的小德子卻像是渾身不自在一樣,神情上也是緊張得很。
蘇依依也不管他,她之所以會說出那一句,無非就是不想見血,不代表她能原諒小德子的污衊,她從來都不是好惹的主,再則,所有的心腹,都是必須施恩后慢慢培養的。
簡單的過了幾天後,當蘇依依能再次出了這院子,也是常睿允許的,因為他說,「今日,我們來看一場好戲。」
蘇依依覺得這男人天生就是個陰謀家,他所謂的好戲必是損人利己的缺德事,而如今能叫上自己,怕是極有可能這損的人多少與自己有關。
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個彎彎繞繞,常睿這才領著她躲避於一簇花草中,雙目微彎,語氣似極為輕快,可以看出他心情不錯,「好戲就在那邊的涼亭內。」
蘇依依扒開面前擋著視線的枝葉,看向外頭,那裡,正站立一宮女,一身淡粉裙衫,髮髻散亂,正低頭手拿掃帚清掃小石路上的落葉。
蘇依依瞧著那身影,只覺眼熟,卻也便不出是何人,細眉皺了皺。
「前陣子,有人在容貴人的院中湖裡撈出一具宮女的屍體,全身是傷,鬧騰得厲害,沸沸揚揚的,皇上知道便找了同宮殿的人詢問,都說容貴人性子暴躁,所以皇上便把她貶為了宮女。」常睿微笑,心情大好的給她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