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到底選誰

鳳國六十一年。

寒冬已逝，春暖花開，萬物復甦，皇宮內到處一片生機盎然，宴殿內，群臣齊聚，舉杯相對，品一壺美酒，賞十分歌舞絢麗，然而，往年都看著覺得賞心悅目的節目表演，此刻，大家反而興趣缺缺，直到門口一道紅色的身影出現，他們瞬間來了精神。

歐陽靜一襲紅衣飄動，抓住宮殿上方的紅色綢帶，一路滑向宴殿正中央，腳步輕落地面，隨之是一個輕盈的旋轉。

長發飄飄，紅衣奪目，面容傾城，眾人看得目瞪口呆，弦樂清幽婉轉，歐陽靜的動作亦是抑揚頓挫，伴著樂器聲輕重緩急表達到位，絢麗絕美。

夜墨軒看著她，明明沒得不可方物，明明每一個動作都牽扯著他的心弦，可他的表情卻不是一般的僵硬，今日她這般引人注目的出場到底意欲何為？

一舞畢，眾人呆愣了片刻后才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夜墨寒亦是很配合的說道：「賞。」

眾位大臣又是一驚，今日出來的節目已不少於十個，這卻是皇上第一次開口說要賞呢，看來，這閑王妃的地位真是不一般啊。

「謝皇上恩典。」歐陽靜雙膝跪地，趕在夜墨寒說起身前，她又說道：「皇上，臣女還有一個禮物要送給您。」

還有？

夜墨軒和夜墨寒皆是眸子一怔，兩人不自覺地對視了一眼。

今日是他們的生辰，收到的禮物自然不少，但，他們最想收到的當然還是歐陽靜的禮物。而且，陸小天那天說的話，他們都聽到了，「蠱毒已除，她會恢復所有的記憶。」

所有的記憶......

這句話別人不明白，但是他們非常清楚，歐陽靜恢復得不僅僅是與夜墨軒的感情，還有之前與夜墨寒的感情，因此，他們都等著這一天，在他們生辰之日，相信歐陽靜會做出一個選擇，而他們兄弟約定好，會放手為彼此祝福。

眼下，歐陽靜已經為夜墨寒獻舞一支，但夜墨軒卻什麼都沒有，這若是還有禮物，那夜墨軒就是輸定了。

夜墨寒臉色如常，心裡喜悅的同時，也有著為夜墨軒的擔憂，畢竟自己的弟弟他很清楚，若是這一次輸了，只怕餘生都不會再愛了。但......眼眸輕輕掃過殿下跪著的歐陽靜，他忽然又覺得自己不一定能贏。

因為這個女人，鮮少按照常理做事。他頭輕輕點下，一旁的木子立刻大聲道：「傳！」

話音落，眾人只見殿門口，寧夏亦是一襲紅衣捧著一個木盒款款而來，在歐陽靜身旁跪下道：「民女寧夏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皇上。」

寧夏稍稍起身，隨之將手裡的盒子遞給歐陽靜，然後立在一旁等著。

眾人伸長了腦袋，都想看看這麼大一個盒子里裝著什麼寶貝，然而，歐陽靜打開后，他們卻不約而同地蹙起了眉頭，這四周插著蠟燭的餅是什麼鬼？

歐陽靜不顧別人嫌棄的目光，小心地將蛋糕從盒子里取出，同時笑著道：「皇上，這是我親手做的蛋糕。從下往上一共是八層，每層中間還夾雜著八種不同的水果。臣女將這個送給皇上是想說，現在鳳國雖然混著不同族群，但我們依舊可以相輔相成爬得更高，走得更遠。

同時，這四周的蠟燭，寓意，鳳國紅紅火火，越燒越旺，綿綿不休。」

親手製作，再搭上這一段話，眾臣瞬間覺得，閑王妃的禮物是最用心且最有意義的，看著她的目光也不禁佩服了幾分。

夜墨軒垂下眼眸，卻不敢再多看她一眼。第一次他不懂愛，丟了她；第二次，他懂了愛她，卻忘了護她，依舊丟了她；這是第三次，他什麼都明白了，可最後，她卻不會選擇他了。桌下的手，緊握成拳，沒人注意到，有一絲血跡沿著他的掌心滑落。

歐陽靜也不曾看他一眼，但在感受到身旁傳來的冷空氣時，她忍不住揚起一抹笑，在寧夏催促的眼神下，看著高高在上的夜墨寒，大聲道：「皇兄，祝您生日快樂，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皇兄？！夜墨軒身子一怔，眼眸連忙鎖定殿中的身影，卻見歐陽靜已經站在他眼前，嘟著嘴，正一臉委屈地看著他嘟囔道：「想什麼呢？我都跳完了，話也說完了都不知道來扶我一下。」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她一屁股坐在只有正妃可以坐的位置上。

「你...確定這樣選么？」夜墨軒看著她良久才輕聲問道。

雖然自己不舍，可他竟有些怕她後悔，當然，他也怕自己再一次的失去，如果歐陽靜現在決定了，這一輩子，哪怕她後悔了，他也絕不會再放手，即使是死，也絕不放開！

「嗯......」歐陽靜咬了一口眼前的雞腿，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記憶太多了，我一時半會兒真是消化不了。」

這什麼意思？她還沒想好？夜墨軒眉間微微蹙起，歐陽靜卻用她的小油手一把推平了，同時瞪著他不悅道：「最不喜歡看你蹙眉頭了。亂想什麼呢，以後再扶我扶這麼慢，我就帶著寶寶離家出走。」

所以是選好了？夜墨軒眉頭稍稍一動，不明白眼前這是什麼情況，但餘光瞄到某女的油手再次襲來時，他趕緊放開眉間。

算了，至少現在她在他身邊不是么，結果遲早會有的，再多給她點時間想想也無妨，也許這就是最後能在一起的時光了。

寧夏在一旁看著竟忍不住有些冒冷汗了，為嘛她之前還覺得無比機智的王爺大人，今天竟然蠢成這樣。小姐都在他身旁坐下了，還那麼大聲滴叫皇上為「皇兄」，這選誰不是很明顯么。

王爺大人居然還一副愁容彷彿隨時會失去小姐似的，哎，陷入愛情里的人，果然是很愚蠢滴。

寧夏這麼想的同時，一定沒有想到，有一天，她也比夜墨軒更蠢，而且是蠢得讓冥心肌絞痛。

生日宴是放在中午，吃飯結束后，夜墨軒本該是同歐陽靜一起回府的，但想到有事情還要跟夜墨寒說，便讓歐陽靜先出宮等他。

歐陽靜和寧夏誰都不認識出宮的路，歐陽靜想著進宮這麼多次了，都沒機會好好欣賞一番，便也沒有找人問路，而是帶著寧夏到處晃悠，哪兒好看就往哪兒走，反正她不擔心夜墨軒找不到她。

走到一處涼亭的時候，她本想進去休息一下，但看到亭內的身影，她趕緊選擇調頭回去。

「青兒」奈何，動作慢了一步，她還是被亭內的人發現了。

「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么？你需要見到我就跑？」沈慕一身絳紫色長袍，腰間是金絲秀成的盤龍腰帶，雖然他刻意用了「我」字來拉近距離，但這一身威嚴卻是無法掩飾的。

歐陽靜皺了皺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很不情願地轉過身來，她皮笑肉不笑地對他俯身道：「見過北冥皇。」

以前在北冥時，她都不曾用過的大禮，現在恢復記憶了，倒是說的很是順口。

沈慕眸中閃過一絲苦澀，「我們之間需要這麼客氣？就算當初我為了一己私心將你藏在北冥，但我也為你殺了殘害木城的兇手，不是么？」

為她？歐陽靜低著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皇位之爭，就算沒有木城之事，沒有她，沈慕殺了那個大皇子也是必然的好不好，這會兒倒是將這個屎盆子扣在她頭上了，她還沒說是你們皇位之爭莫名牽扯了木城百姓，害她遠離親人大半年呢。

但今日沈慕出現在鳳國皇宮內，應該是為了給夜墨寒慶生來的，本著上門就是客的道理，歐陽靜這個做主人的也不好給人家臉色看，只好不輕不重地說道：

「多謝北冥皇。只不過，君臣有別，臣妾雖然不是北冥國人，但也自知身份如何，不敢跟皇上套近乎。皇上若是沒什麼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以後，我們還算朋友么？」沈慕未曾挪動，只是不輕不淡地問了一句。

歐陽靜腳步一頓。她和沈慕似乎從第一次見面就合不來，後面相互爭鬥就不說了，到最後他雖然照顧了她和寶寶很長一段時間，但她心裡的那點感激，也因為他的自私而抵消了。

愛一個人不是佔有，而是放手讓她去選擇自己的幸福，沈慕的做法，歐陽靜無法贊同。所以，朋友么？

「皇上也知道，我家王爺是個醋罈子，若是讓他知道我和皇上做了朋友，只怕北冥的日子不會好過。」

「朕會怕？」

歐陽靜轉身，輕輕一笑，」皇上就算現在怕，以後也不會怕，因為您從來不允許自己被欺負。但是」歐陽靜腳步輕抬，竟主動向他走了過去，「皇上您不了解我，在我看來，我並不需要除了我夫君以外，其他的男性朋友。既然他會生氣，那我何必去惹他呢。」

其實，她會不會這麼做是一回事，但為了拒絕沈慕，這麼說，卻是必要的。若是她說到這個份上，沈慕還能死抓著不放的話，那也只能說明眼前這個沈慕是冒牌貨。

真正的皇帝，真正的沈慕，絕對會是個懂得進退，看得清楚形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