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偶遇林羽凡

這日，何歡去花店，買了一束鮮紅的玫瑰花，讓店主細心地包紮了，便決定去墓地陪陪豆豆。

西園墓地里，何歡坐在豆豆墓碑前，手指一寸一寸觸摸過被驕陽烤得有些發燙的石碑，眼角含淚，唇角卻依稀上揚，溫柔地看著豆豆的照片，彷彿豆豆仍在面前，自言自語，絮絮叨叨地說著這大半年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從父母的變化，說到乾媽的擔心，說到林羽凡突然的消失。何歡的心一直被一種莫名的情緒壓得透不過氣來，她勉強笑了笑，轉移了話題，沖著照片上微笑的豆豆問道：「豆豆，你知道嗎？我們一直很憧憬的大學生活，其實也不過如此呢。沒有你在，一點也不好玩。」

又從自己進入蘇大開始，所遇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一一說來。說到高興處，自己眉飛色舞，然而看到墓碑上那微笑著的女孩，竟然絲毫沒有任何錶情變化，情緒瞬間一落千丈。最後，說到同寢室的幾個女生，也說到黃少華，何歡的心情才逐漸好轉起來。

「你知道嗎，其實一開始，我對他就是有感覺的。但我不敢接受他，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後來，他說的對，我一直在逃避，是因為我害怕失去。我害怕得到之後又失去，就像我失去你那樣，那麼痛，那麼冷……」

何歡說到這裡，彷彿又記起那日在太平間，看到豆豆凄慘死狀時的感受，渾身打了個冷顫，緊緊抱住了雙臂。

「可是，是他讓我放下了這種戒備和擔憂，他告訴我，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給我幸福，讓我快樂。我終於接受了他，因為，我想，你也願意看到我快樂，你不希望我一直憂愁下去，對不對，豆豆？」

何歡撫摸著豆豆的照片，眼角有一滴淚珠閃過：「可是，為什麼，在我相信了他，全心愛上了他以後，卻發現原來他是在騙我，他傷我至深，豆豆，要我如何再去相信愛情呢……」

「豆豆，我想，我以後都不會再相信男人，也不會再相信愛情了。好妹妹，你不用為我難過，至少我經歷過了，別擔心我。你一個人在天堂還好嗎？你要開心，我會一直想你，一直很想你，知道嗎？我會好好的過，你也要答應我，要好好的……」

說完這些，何歡已是淚如雨下。

在墓地里坐了許久，直到日暮西方，樹影漸疏，何歡才站起身來，動了動麻木的腿，向豆豆的墓碑默念道，豆豆，我會再來看你的。

離開墓地時，從墓地下山的小路上，低著頭慢慢向前走，滿腹心事。

但，卻仍是被人認了出來。

「何歡？……」

那一聲熟悉而又陌生的稱呼，帶著久別重逢的喜悅，帶著淡淡的愧疚，還有些莫名的哀愁，夾雜著千絲萬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何歡緩緩抬起頭，轉過臉去，看到了記憶里那張清瘦卻俊朗的面容。他正痴痴地看著自己，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張大了嘴，怔怔地又叫了一聲：「何歡……」

何歡默然半響，才輕輕地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羽凡……」

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再度重逢的畫面，在最初仍然思念他的時候，以為他們的重逢會很羅曼蒂克。在對豆豆的死仍然不能釋懷，而他卻失蹤的時候……但後來，已經不再期待見到他，也不再想見到他，卻在這時，如此重逢……

林羽凡黑瞳里轉瞬間轉換過無數種情愫，最後，說出口的，只有四個字：「你，還好嗎？」

還好嗎？算不上好，然而也不算太壞吧。何歡點頭，輕聲道：「還好。」

說完，又是一片靜默。

兩個人相對無言，何歡不知心中是何滋味。他，應該也是來祭拜豆豆的吧。苦澀一笑，何歡柔聲道：「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先走了，再見……」

剛要擦肩而過，左手卻被人拉住，驚疑抬頭，只見林羽凡沉沉地看住自己，有些氣惱地說：「何歡，其實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你，不是她，對不對？」

何歡驚懼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向豆豆的墓碑看了一眼，彷彿生怕她會聽到似的。頓了頓，何歡道：「羽凡，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放開我，我要回家了。」

林羽凡偏偏不放，他陰沉著臉，十分不悅地說：「歡歡，你是不是在責怪我？是不是怪我突然失蹤，連話都沒有說一句，也沒有為豆豆報仇？」

何歡望著林羽凡，輕輕搖了搖頭，道：「不，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

林羽凡聽到這裡，卻絲毫沒有高興之色，嘆了口氣，放開了何歡的胳膊，道：「其實，這大半年，我一直在查劉家的罪證。因為，他們畢竟不是普通人，一點點小事情，不足以打倒他們。幸好，這半年裡，我掌握了足夠多的證據。也終於派上了用場，前不久，因為某家上市企業要在本市投資，最後卻不知為何要撤資，原因是對方董事長對秘書長不滿意。後來經過調查，竟是因為劉家。市長希望在卸任之前多造些業績，自然將劉秘書查辦了，現在，劉家已經徹底垮台了。如今再想懲治劉德利，是輕而易舉的，只要我將那些罪證送上去，他死一萬次都不夠！」

何歡本是淡淡地聽著，但越聽神色便越凝重。最後，她怪異地問道：「你說上市企業？是什麼名字？他們董事長為何要這麼做？」

這個問題，林羽凡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說：「多行不義必自斃，或許，是因為劉家作惡多端，終於得到報應了吧。」

何歡默默無語，兩人站了一會兒，何歡再次提醒他自己要回家，林羽凡鼓起勇氣，深深地看了何歡一眼，道：「何歡，待我把那些證據交上去，劉德利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之後，我們，是不是可以重新開始做朋友？從朋友開始……」

「不！」何歡急急打斷了他，神色堅定：「抱歉，羽凡，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我和你，已經不可能了。而且，我們都背負了太多，在一起，也未必會幸福。過去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忘記，重新開始生活吧。你不欠我什麼，也不欠豆豆，好好過你自己的人生吧。」

說罷，何歡向前走去，腳步緩慢卻堅定。

林羽凡惘然地望著那少女越來越遠的背影，他知道，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追上她了。

沒料到在墓地又偶遇林羽凡，何歡平靜的心情像湖面投入了一顆小石子，泛起圈圈漣漪。待她回到家中，打開家門，卻傻了眼。

只見黃少華正笑眯眯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見她回家，忙起身微笑道：「歡歡，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