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一路向西
這是我的書法嗎?很不錯,至少每個字都端端正正。
我欣賞了每一個字,將紙疊好,裝進信封,放在隨身的挎包里。
我是個戀家的人,這次離開,將再也不會回來。
唱著不知名的小曲,坐著電梯下樓,我騎著小摩托,聽著排氣管發出的歡快噠噠聲,重新返回了雲娜的別墅。
「雨來,你就該多出去轉轉,瞧,精神頭又起來了。」雲娜笑著迎著我。
「是啊,也許就要徹底好了。」我言不由衷。
「小米來了,等你半天了。」
走進屋,米麗穿著護士服,沖著我笑,還舉起了那根塗著指甲油的中指。
我笑著將她的中指按下去,「小米,我記得,這是個標識。」
「嘿嘿,你能記得我這張美麗的臉嗎?」
「說實話,不太美麗。」
「姐,他居然學會了嘲笑人,我不玩了。」米麗撒嬌。
「堅持了這麼久,就要見到結果了,別那麼多事兒。」雲娜訓斥妹妹。
「你們兩個,都是難纏的主,天生一對潑皮無賴。」
「雨來,聽到了嗎?我妹妹終於承認了,我們是一對。」雲娜一邊扶著我趴在沙發上,一邊眨著眼睛壞笑。
「我配不上你,別鬧了。」我主動脫了褲子。
隨著藥水進入我的身體,讓我覺得周身血液流淌的更快,整個人變得無比精神,我看到了,前方的桌子邊上,站著一隻震翅欲飛的蒼蠅。
米麗不懷好意的在我屁股上拍了幾下,被雲娜給拉走了,說是給她買了一套衣服。
我起身快步上樓,將全國地圖裝進包里,又在那盆君子蘭上親了一下,將信插在上面。
沒有片刻停留,我下了樓,隱約聽見一旁的更衣間里,傳來米麗挑肥揀瘦的嚷嚷。
看見米麗背著的藥箱,我停下腳步打開,發現裡面並排放著三隻黃燦燦的大針管,針頭上還套著橡膠帽。
這東西能維持我的生命,我立刻取出來,裝進了包里,隨後推開別墅的門,大步走了出去。
周小夢就站在別墅外的草地上,還是那套破舊的碎花小裙子,手裡沒了鉛筆刀,但手指依舊習慣的做著開合的動作。
她直直的盯著我,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我必須馬上走,不然被雲娜發現,所有的計劃可能都會泡湯。
騎上小摩托,我快速出了別墅的院子,周小夢開口了,「叔叔,你要去哪裡?」
「你別管了,好好活著,一定要好好活著!」
我掏出了一把錢,也不知道多少,朝著她丟了過去,啟動摩托車,頭也不回的衝進了城市的街道。
從摩托車的後視鏡里,周小夢居然沒有撿錢,邁開瘦弱的步伐,朝著追了過來。
我不斷加速再加速,終於,她消失了,而我,抬頭看著天空的太陽,判斷出方向,決然的向西駛去。
「我要自由奔跑,我要放聲歡笑,我要一往無前……」
我放聲高歌,才不管周圍投來的目光,我突然發現,我的駕駛技術相當不錯,小摩托不斷穿行在車流之中,毫無阻礙。
在城市盡頭的加油站里,我給小摩托加滿了油,展開地圖看了看,走高速公路,肯定是不行,這種車型不讓上,而且,我有槍,要是讓警察發現,只能住進精神病院。
今天是4月21號,一個月的時間,即便是走鄉路,我也有信心到達沙源鎮。
走!
我發動了小摩托,離開了城市,駛入鄉路,只要一路向西,就會到達終點。
晚霞漫天,我感受著清涼的晚風,騎著小摩托,行駛在鄉路上,看著一排排的樹木,不斷向身體兩側奔跑離去。
這一刻,我是自由的,身心舒暢,彷彿擺脫了人世間的一切枷鎖。
霞光隱去,星光漫天,我還在一路疾馳,偶爾,我會感覺像是在開那輛白色的寶馬車。不,寶馬車怎麼能看到這麼多的景色,也沒有騎在小摩托上的豪情壯志。
夜半,月亮出現,鄉路上寂靜無聲,只有此起彼伏的蟲鳴,我停下了小摩托,推到一側的田野里,躺在了潮濕的草地上。
身下冰涼的感覺,我不在乎,螞蟻爬在我手上,我也不在乎。
不怕死,還有什麼值得在乎呢?
當然有!我的眼前,出現了雲娜的身影,她那美麗的的臉上,寫滿焦慮,不停地打電話,偶爾還煩悶的抓著滿頭青絲。
她一定看了我的信,她會惦記我,可是,她給不了我自由。
一名女人的身影出現,將雲娜推到了很遠處,以至於讓我看不到。
是妻子莫小倩,她一臉嘲笑的看著我,朝著豎起了中指,居然也塗著紅指甲油。
「雨來,你是個孬種,綠帽子的郵遞員。」
我感覺自己的臉孔扭曲,冷笑著伸手指著她,「莫小倩,你等著,我要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男人,我要讓你在我的腳下戰慄痛哭。」
在一輪又一輪似夢似幻的夢魘中,我在草地上睡著了,天做被,地做床,居然睡得香甜,賽過別墅的軟床,也賽過搖椅。
天亮了,日光將我喚醒,我轉頭看去,發現一對圓溜溜的眼睛正看著我。
是一條蛇,有著黑白交錯的花紋,它雖然趴在地上,卻仰著高傲的脖子。
我動也不動,目光直直的跟它對視,我想,我的樣子比它還要兇惡!
這條蛇轉頭蠕動著爬走了,我站起來,抖落一身的露珠,重新跨坐在小摩托上,繼續沿著鄉路,向西賓士。
中午,我在一個小鎮加了油,問清楚名字后,在地圖上坐了標記。
事實上,我的記憶力依舊有著很大問題,離開小鎮,就忘了名字,但是,我不會忘記沙源鎮,由那裡再往西,或許就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灘。
我的眼前始終浮現出一幅畫面,前妻莫小倩和奚偉,摟腰抱膀,相擁著走進戈壁灘,我不知道他們在尋找什麼,也許他們的心本來就是荒涼的,沒有愛的生機。
隨著我手上的動作,他們倒在了戈壁灘上,鮮血染紅了砂礫和荒草,流淌成詭異的交叉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