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情深緣淺
自那日桃花節之後,錢小蝶便似真的在顧府立了足。不僅顧夫人整日讓她陪在身邊,還經常向她噓寒問暖。丫環婆子們倒也很有眼色,對錢小蝶更是愈加的恭敬。
就連以往對她冷冰冰的顧江沅,也時常前來看望她,帶給她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每次,錢小蝶開心的如同天真的孩子一般,笑容燦爛。
「江沅哥哥,過兩日我爹說要前來府中拜訪。他與顧伯父可是相識已久的舊友。這麼說來,我們也是有緣的……」
紫藤花廊下的藤椅上,錢小蝶挽著顧江沅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嘟著嘴,一副淺笑安然的模樣。
今日她接到爹爹的書信。信上說,爹爹要前來顧府。而這次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跟顧老爺商量她和江沅哥哥的親事。
然而這件事,錢小蝶並沒有告訴顧江沅,他也並不知情。聞言,顧江沅俊俏的面上並無任何錶情,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錢小蝶自然清楚,此刻,想必她的江沅哥哥又在思念蘇芊翎那個女人。她雖沒有辦法,可若是她成為這顧府的少夫人,蘇芊翎那個女人,是遲早會被掃地出門的。
「江沅哥哥,蝶兒呆在這裡好悶啊。你陪蝶兒去四處走走,好不好?」
錢小蝶站起身來,拉著顧江沅的胳膊使勁的搖晃著。明動的眼神里滿是哀求。顧江沅實在拗不過她,便也只好無奈的點點頭。
他似乎並沒有散心的興緻,一路上都被錢小蝶拉著。剛開始,顧江沅是有些奇怪,他們散步的方向,似乎是蘇芊翎居住的小苑的方向。
略微想了想,便覺得小蝶不可能這麼做,也就打消了此念頭。誰知,沒走幾步,便撞見了蘇芊翎。
女子一身素白衣衫,烏黑的秀髮散落下來,垂至腰際。她將木桶放進井裡,正費勁的打著水。
說來也奇怪。今早起床,她便發現自己居住的小苑裡的那口井無緣無故的枯竭。實在沒辦法,她就只能出了苑門,來到這裡打水。誰知,卻遇見了顧江沅。
他就站在不遠處,靜靜的望著正在打水的女子。女子將衣袖高高的綰起,正在費勁的拉著繩子,將木桶提上來。
滲出的汗水早已將額頭打濕,鬢前的碎髮絲絲縷縷的粘在額頭上,她伸手抹了抹汗水,費勁的呼了口氣。
錢小蝶瞧見此景,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奸計得逞的笑容。沒錯,這一切,都是她設計的。昨晚,也是她暗中派人填了蘇芊翎苑中的那口井。
顧江沅,也是她故意拉著他走到這兒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她瞧瞧。她,錢小蝶,即將成為顧府的女主人。
她挑了挑眉,故意走過去要幫蘇芊翎,結果卻在手剛觸到木桶手柄的時候。一用力,整桶水便全部傾倒在了自己身上,頓時,便渾身濕透。
結果,她突然叫了起來,聲音里滿是委屈:「姐姐,我好心幫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蘇芊翎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她只記得,錢小蝶過來幫她,結果水卻突然潑到了她身上。
「錢姑娘,我……」蘇芊翎還未來的及解釋,卻被急忙趕來的顧江沅給無情的打斷:「夠了!」
「江沅哥哥,你不要責怪蘇姐姐。是蝶兒不好,蝶兒太笨了。不關蘇姐姐的事……」錢小蝶依偎在顧江沅懷裡,悲戚的哭泣著。不時還用手背抹抹眼淚。
顧江沅斜睨了蘇芊翎一眼,將自己的衣衫脫下,細心的為錢小蝶披好,卻將她摟的更緊。
「蝶兒,我們走!」字正腔圓,遮掩了這話出口時心中所有的忐忑和報復感,利利落落的擲在早春氤氳的薄霧中,飄散開去。
他一心將這話說的很大聲,轉身離去之後,卻沒有看到,身後的女子無聲滴落下來的點點淚水。
那一刻,蘇芊翎的心,算是真正的死去。原來,他說過的話,竟全然是假的。是她,竟是她親手將他逼到如此絕境,她又能怨得了誰?
她不怕被人誤解,如今這一切,難道不是她朝思暮想,苦苦期盼已久的么?他不再喜歡她,而她,也可以安心離開不是嗎?
思及此,蘇芊翎抬眸望天,和著淚水,凄涼的笑了。那笑容,如同一朵盛開的凄美的彼岸花。
兩日後。錢員外如約來到顧府。和顧老爺商談起兩人的親事。本以為顧江沅會拒絕,誰知,他竟痛快地答應了。這讓錢小蝶興奮的合不攏嘴。
良辰吉日。依舊是十里紅妝,賓客滿堂。新郎新娘身著紅色的喜服,牽手並肩走進喜堂。
顧江沅依舊面無表情,鳳冠霞帔下的錢小蝶卻樂開了花。她等這一刻,等了好久。終於,今日之後她便是這顧府的少夫人,能和她心愛的江沅哥哥雙宿雙飛,白頭到老。
整個顧府一片喜慶。只有蘇芊翎居住的偏僻的小苑,卻寂靜的要死。今日,是顧江沅成親的日子,也是她離開的日子。從此以後,他們便永不會再見。
蘇芊翎帶著采沫,收拾好東西之後,便默默的從後門離去。她不知道她要去哪兒,也許將不會呆在這長安城。離開之後,她便再也不會回來。
夜晚。夜空中的薄霧漸濃,微微涼風竟拂面而過,花園內的桃花片片跌落下來,殘紅滿地。絲絲縷縷的細雨綿綿不絕,空氣中瀰漫著泥土的芳香氣息。
錢小蝶早已在洞房等候多時,顧江沅卻遲遲沒有進門。他呆在花園的涼亭中,喝酒發獃。
突然,有一小廝跑過來。焦急的稟告道:「少爺,不好了。少夫人……不,蘇姑娘她……」
「她怎麼了?」顧江沅猛地往嘴裡灌了一口酒,醉醺醺的問道。
小廝低頭,竟結結巴巴的回答道:「蘇姑娘她……她失蹤了。」
失蹤?聽到這兒顧江沅瞬間清醒過來。
「是的。丫環說今日一整天都沒有瞧見蘇姑娘。而且,據守門的小廝說,今日早晨,倒是有兩個丫環打扮的女子出門離開了。」小廝低著頭,顫抖的說道。
「滾!」顧江沅抬頭,沖著小廝吼道。嚇得他轉身慌慌張張的逃跑。他想到這兒,竟起身,一把摔碎了手中的酒壺,眼淚便悄悄的滴落下來。
原來,她終究……沒有喜歡過他一絲一毫……少年哽咽著聲音,跌坐在冰涼的地面上。任由飄落的雨水打濕了衣服,竟也毫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