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生活啊，怎麼就這麼難呢

1、

從父親的辦公室出來后，王芊芊崩潰了，她覺得自己似乎已經鑽進了一條死胡同，而就在轉身逃跑時，卻發現來路居然也被堵死了！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這種感覺實在是糟糕極了！

以前心裡有苦楚，還可以跟楚明說，跟蘇嫣說。可現在呢，最不能說的恰恰就是這兩個人。她不斷地翻看著自己的手機通訊薄，翻來翻去，最終還是撥通了林理的電話。

林理這個下午很忙，但是心情不錯。鄭三寶對設計方案非常滿意，說這個Logo既簡單又有氣派。兩個人又聊了一段時間，等到這傢伙告辭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兩個員工這幾天累得夠嗆，林理很早就讓他們回去休息了，辦公室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稍稍喘口氣，抽了支煙，林理站起身準備回家。忽然電話鈴響了起來。

是王芊芊！

「林理……你有時間嗎？」

「怎麼了？」林理聽出王芊芊的語氣有些不對，似乎很悲傷的樣子。

「我有點事兒想跟你說說。」

「明天下午行嗎？」林理心想，現在自己要回家，明天上午要領證，只有下午了。

「現在成嗎，就一小會兒！」王芊芊的聲音有些抽泣。

「你到底怎麼了？和楚明吵架了？」

「沒！我去你公司找你行嗎？」

「好吧！我等你！」林理嘆了口氣，緩緩地掛斷了電話。

窗外的天空已經漸漸染上了墨色，林理感覺自己的心忽然沉了下去。到目前為止，他最不想見的人就是王芊芊，但是不知為什麼，自己就是擺脫不了和她的干係。彷彿他們之間總有一根細線，揪扯不斷。

在如此寂靜的暮色中，等待一個自己恐懼的人，這種心情可想而知。此刻牆上的石英鐘也彷彿緩慢了下來，那是一種度日如年的慢！

四十分鐘后，敲門聲傳來。林理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出自己的辦公室，打開了房門。王芊芊神情落寞地站在那裡。

還是那雙筆直的腿，還是露著半截黑色的絲襪，還是那張美輪美奐的臉、還是那微微起伏的胸。但在這個晚上林理卻感覺不到一絲的慾望。

「怎麼了？」

「我……能先坐下嗎？我腳崴了！」王芊芊可憐兮兮地說，她的眼裡有淚珠在轉動。

「哦，好的，好的！」林理低頭仔細一看，這才發現王芊芊左腳的襪子靠近腳踝處破了一個洞，露出一小塊滲血的皮膚。

「我……我去給你拿創可貼。」一時之間，林理手忙腳亂起來，找了半天才找到幾塊邦迪。

王芊芊接過創可貼，皺皺眉。林理見狀，想過去幫忙，但一轉念停住了。王芊芊苦笑一下，自己彎腰收拾起來。

「你和楚明到底怎麼了啊？」

「沒怎麼！」

「沒怎麼？那你這是？」

「我……我和我爸吵架了……」

「為什麼啊？」林理問：「難道是因為我那事兒……」

王芊芊低著頭，沒有回答。

「嗨，沒事兒，不成就不成唄！其實就是把那單生意給我，我也夠嗆能做好！你也知道，我這小公司，其實只適合給煎餅攤做廣告！」

「不……你別這麼說……唉……」王芊芊幽幽地嘆了口氣，低聲說：「我知道你為什麼和我爸鬧掰了！」

林理聽到這兒，心裡立刻緊張起來，他急忙回道：「其實我……」

「你不要說，我明白，你是蘇嫣的，我沒有別的想法，也沒有橫刀奪愛的心，我只是覺得自己難過，我怎麼就這麼倒霉！」王芊芊著說著，眼淚奪眶而出。

這哭泣讓林理不知如何是好，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想來想去，他只好傻獃獃地看著那俏麗的肩膀在自己眼前不斷地抽搐著。

過了一會兒，王芊芊漸漸收住哭聲說：「對不起，我只是覺得委屈，我就想找個人說說，可是我不知道跟誰說，以前可以跟楚明和蘇嫣講，可現在……」

「別說對不起，要說這句話的人應該是我！要不是我那天犯渾也不至於現在……唉！」

「不，那不怨你，你沒強迫我，那是我自願的。」王芊芊咬著嘴唇說，「最起碼那個晚上，我是自願的！」

「可是我……」

「沒什麼可是了……都過去了……忘了吧！就像咱們之前說的那樣……」

「我……我明天去和蘇嫣領證，結婚證。」

「嗯，祝賀你！也……祝賀蘇嫣！她比我幸運多了……她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

「其實……其實楚明真的很好!」

「是啊！雖然沒你帥，但是比你聰明，他的遊戲腳本已經通過了！」

「是嗎，太好了！這小子居然沒告訴我！」

「可是……」王芊芊欲言又止。

「怎麼？」

「可是我爸爸還是不能接受他，他……他喜歡你……」

「這……這怎麼可能，楚明不是成了嗎？」

「其實我爸就想找個人接他的班兒，你知道，他這一生的心血幾乎都放在了鑫海巨成上，他想看著公司繼續發展，永遠都不會墜落。」

「楚明不行嗎？」

「我爸說他不是做生意的料!」

「我也一塌糊塗啊，這麼小個公司都快黃鋪兒了！」林理急忙自嘲。

「不，我爸說，你只是還沒有找到方法，運氣又差，但是……你有培養的價值！」

「咳……什麼價值啊……」林理尷尬地笑了一聲。

「算了，不說這些了！你們的新房開始裝修了嗎？」

「年後吧，冬天施工不好！牆容易裂，我打算年前先把婚結了，在那小房子將就些日子……」

「也好！幸福生活總是一步步積累的。」

「是啊，是啊！」林理應和了一句，說完便獃獃地看著桌面，他不知道自己還該說些什麼。

王芊芊也是一樣，雖然自己才只坐了十分鐘，但此刻卻覺得沒有什麼可以再繼續的話題了。兩個人對望一眼，然後又把目光迅速分開，屋子裡的氣氛更加尷尬。

「那……我就走了！」王芊芊說。

「再坐一會吧！」

「別了，你還得回家，我也把想說的都說了，沒事了。」王芊芊慘然一笑。

林理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個女孩，心裡很是難過，要不是自己一時糊塗，斷然不會是現在這個局面！「芊芊，我對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諒我！」他誠懇地說。

「沒問題！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林理愣了一下！

「給我一個安慰獎，擁抱一下！」

「啊？」

「就一下！」王芊芊直直地盯著林理。林理只覺得心裡有一陣酸楚傳來，再一看，王芊芊已經撲進了自己的懷抱，兩個人緊緊地擁抱著。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是那種痛一些之後再痛一些的難過。

林理只覺得王芊芊嬌軟的身軀在自己懷裡不斷的抽搐，而他的眼淚也流了下來，生活啊，怎麼就這麼難呢……

2、

「咣當」一聲，門突然被踹開了!兩個人急忙分開，回頭看，只見楚明正怒氣沖沖地站在門口，他身後是滿頭大汗的蘇嫣。

「我操你大爺！林理！你是個畜牲！」楚明像瘋了一樣猛衝過來，一拳打在了林理的腮幫上，毫無準備的林理仰面摔倒。

緊接著，楚明又撲過來，拳頭雨點般砸向林理。

林理沒有躲閃，他知道，一切都完了，既沒有必要掙扎，也沒有必要解釋。他們一定發現了什麼，他們一定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當楚明咒罵著從自己身上站起來時，蘇嫣已經不見了，只有王芊芊在牆角掩面大哭。

楚明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也走了，跟著他跑出去的還有王芊芊。

林理躺在地上，大腦一片空白。

這真是一個慌亂而痛苦的時刻，慌亂到沒有了時間的概念，痛苦到已經感受不到痛苦。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把他重新拽回了人間。他掙扎著坐起身，拿出手機。

電話里傳來父親帶著哭腔的聲音：「小理，你媽……你媽她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