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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時候,我很煩悶,我一點也不喜歡這種近在咫尺心卻又彷彿隔了千里的感覺,陌生、惆悵,還有說不出來的哀傷。

我獨自一人拐到遊戲廳去玩投籃,我買了二十枚遊戲幣,投了兩個幣在投籃機里,眼前的燈一亮,遊戲開始。眼前的紅色燈似乎在提醒我祈諾剛才說的話,我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始終不肯掉下來。我一個籃球接著一個籃球地投,我的手不方便,一個都沒有投中,很多籃球都飛了出來,砸到旁邊投籃的人。有人吃痛地喊:「你是神經病轉世吧?」

我正好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泄,就說:「你才是畸形兒轉世呢!」

「噔」的一聲,GAMEOVER。當我打算繼續投幣的時候,一隻手伸過來擋在了投幣口上。

他說:「這個遊戲不適合傷殘人士玩。小朋友,你還是回家自己和自己玩石頭剪刀布吧。」

我順著那隻擋在投幣口的手一路抬眼看上去,首先映入我眼帘的就是他鼻子上那枚很閃亮的鼻環,接著,我看清楚了他,這是一個穿著深紫色衣服的男生,他有一張深邃的臉,一副囂張跋扈的樣子。燈光陸離地照在他的臉上,我能感覺到他很健壯,也能感覺到他很危險,因為他看我的目光中充滿了暴力因子。

換作平時,我肯定會掉頭就走,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萌發了一個想法,如果他把我揍殘了,那麼祈諾是不是就會來看我,我就可以趁我傷勢嚴重的時候問一問他,羅小末在他的心裡,還是不是他一直想要保護的那個人。

我一下就無所畏懼了。

我瞪著他:「這遊戲場是你家開的啊?誰規定殘廢不能玩籃球?像你這種弱智的人都能玩,何況我這種身殘志堅的人。」

我繼續投籃,籃球砸在籃筐上,很快又彈了出來,我想籃球可能都看不下去這麼囂張的男生,它直接代我狠狠地砸在了這個男生的眼睛上。

「你不會玩就別在這兒丟人!」他捂著右眼吼我。

「我確實不會玩,感謝你今天成為我練習的靶子。」我拿起一個沒投的籃球,對準他的左眼砸了過去,他沒有防備,籃球穩當地砸在他的左眼上。

「一邊一個才像癩蛤蟆。」我說。

「你找死,我成全你。」他一把拽住我的右手,拽得我的右手很疼,非常疼。

我掙扎著罵他:「你是不是男人?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啊你?救命啊,有沒有人啊……」

周圍的人朝我們這個方向看過來。

「你弱?你再說一遍你弱?我以為我夠無賴了,沒想到你比我還無賴!」男生黑青的臉和被砸腫的眼睛讓他看上去有那麼點滑稽。

我之前所有的不愉快,在看到他這張滑稽的臉之後很快就消退了。

他死拽著我不放,看來不暴打我一頓難消心頭之恨,我已經做好準備接受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挨打了。

這時候,不知從哪裡傳來很吵鬧的聲音,那個聲音比遊戲廳的吵鬧聲還要大,像是夏爸爸那群手下每次出現都會發出的恐怖聲音。

「不好!」男生大叫一聲。在我還沒搞明白什麼情況的時候,就被他拖拽著朝電梯的方向跑去,果然,一堆穿著花花衣服的小弟,拿著棍子正在後面追殺他。那些小弟真的很專業,和我在電視上看到的黑社會混混好像,不過他們長得丑了點,和電視上演的不太一樣。

跑了半天,眼看我們就快要被人追到了,這時一輛跑車停了下來,車裡的人沖男生大喊:「少爺,上車!」

他先把我丟進車裡,自己再跳進來,因為跑車只有兩個位子,所以他和我擠一起。我驚慌失措,以為是在拍電影,魂也嚇丟了。

「少爺,昨天你鬧了夏老大的場子,今天我收到風聲,他們要教訓你。還好我趕上了,要不然你出了事,我都不知道怎麼和老爺交代。」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人,他穿著很正式的黑色西裝,臉上有一點點皺紋,一副穩妥沉著的樣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惹的角色。

我縮在座位上,想他們口中的夏老大是不是夏爸爸,如果是的話,那他們要是知道我是夏朵雪的好朋友,那我就死定了。我盡量讓他們忽視我的存在,多虧我瘦,如果我是個胖子,這個位子哪還坐得下兩個人。

開車的中年男人突然問:「少爺,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哪個小子乾的?我回去找人砍斷他的手!」

我聽完這句話后,差點從跑車上滑下去,他那雙蛤蟆眼是我剛才砸的。

那個男生轉頭近距離地看我,目光像冰一樣。他的眼中閃現出一些淺淺又纏繞的光芒,我害怕得縮成一團。

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剛才被一個弱智砸的,不過算了,我不和弱智計較。」

我咬牙切齒地盯著他,想反駁他但又怕穿幫,暫且就讓他得意一下,誰讓我現在「人在屋檐下」呢!

他突然笑了一下,把我從旁邊抱到他的腿上,說:「達叔,這是我新找的妞,怎麼樣?」

我一下就慌了,想我多純情一個女生,哪能被一個變態這麼對待。我立刻反駁:「你變態,我不認識你。」

那個叫達叔的中年男人看了看我,說:「少爺別鬧了,這個牙都沒長齊的小丫頭有什麼好?」

「誰說我的牙沒長齊?!只是我的大牙被人打掉了一顆,我的牙多整齊。」我不甘心地狡辯。

我一說完,他們兩個人就不約而同地笑了。

達叔說:「少爺,你從哪兒找到這麼傻的一個女孩啊?」

「不知道,剛剛在路邊撿的。」他還很配合地回答了。

我不服氣地瞪著他們,突然就想起了夏朵雪去領養貓的時候說的話,和你們一群沒有文化的人說話真是累啊。

我現在感同身受。

車子平穩地行駛著,他緊緊地抱著我,那是一個溫暖得讓人沒有任何遐想的懷抱,街道兩邊的燈就這樣打在他的臉上,我得承認,他是個帥哥,只是他帥得讓人不寒而慄:深邃的臉,深如潭的眼,衣服不扣扣子,皮膚細膩有光澤。

他微微笑了一下,我覺得他正在醞釀一個巨大的詭計。我之前一直以為祈言是個壞小孩,可是在看到眼前這個男生的時候,才真正知道什麼叫壞。他有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老謀深算滑頭滑腦,還帶著讓人不能忽略的狠,一種由漫長時間積累出來的狠。他渾身散發出一種讓人不能靠近的氣息。

我知道他是個不好惹的角色,看他這輛跑車,再看他旁邊那個談吐不凡的達叔,再看他居然被夏爸爸那麼多手下追殺。我知道,我如果不趕緊想辦法走,很可能就走不掉了。

我換了個態度,溫和地對他說:「那個,那個……」

「你要說什麼?怎麼抖成這樣?」他還是微笑著看我。

「我想回家。」

「你想就這麼回家?」他靠在我的耳邊,用很小的聲音說,「那我的眼睛怎麼辦?」

我想起剛才達叔說,要砍掉打他眼睛的那個人的手,於是說:「對不起啦,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好不好?」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幹什麼?還想下次來找我報仇?」

「你告訴我,我就送你回家。」

「啊,這麼簡單?那你送我回家了我再告訴你。」

「你是第一個敢和我談條件的人。說吧,你家住哪兒?」

「花園街華星別墅。」我老實回答。

「原來是有錢人家的小孩,難怪殘廢了還這麼橫。」

我拿手肘頂他的肚子,說:「你能不能學會尊重人啊?」

他再一次抓住我的手,說:「你的手總是那麼不老實。」他一把扯下我媽媽送給我的手鏈,「既然這樣,這個手鏈就當是你的補償了。」

我抗議無效,車子到達目的地,我開了車門下車。

他說:「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我心想,我才不會告訴你呢,我又不是傻瓜,要是你下次來找我報仇怎麼辦。

我只是沖他微笑,說:「山水有相逢,下次再說吧。」說完轉身朝家的方向跑去。

正當我的如意算盤打得叮噹響的時候,祈言的出現打碎了我完美的計劃。

「羅小末,你死哪裡去了?」祈言大聲問我。

祈言的聲音如同黑夜裡的一道閃電,劃破了夜空的寧靜。

我身後的男生沒有說話,但我能想象得到他那意味深長的目光。我過去拉住祈言的手:「你那麼大聲喊我幹嗎啊?你知不知道我剛從生死玄關里逃脫,結果又被你害得……到另一個冰火兩重天的境地去了!」

「你的腦子是不是壞了?他是誰?」祈言注意到站在我身後的那個男生。

那個男生微笑著,散發出一股危險的氣息來,他把我拉過去,低頭在我耳邊小聲說:「希望我下次看到你的時候,你的眼裡是沒有眼淚的,我相信我們『山水有相逢』。」他捏了捏我的手,笑著走了。他的紫色衣服,以及他光潔的皮膚在那個晚上的燈光下成了最閃亮的景色。他握著我的手鏈,頂著一雙腫得變形的眼睛,坐上跑車,然後就這樣消失了。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感謝他讓我在這個悲傷的夜晚多了一些樂趣,我的腦袋一片空白,祈言一直問我他是誰,我很煩躁地說他是一個神經病。祈言看我動怒了,就不再問了。

我不想和祈言解釋什麼,因為我再也不想和那個男生見面了。

可是,從我認識他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有預感,他會成為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角色,雖然不是很重要的角色,可是一定會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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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見螢火蟲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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