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朝夕相處疑惑生
「啊……」一時驚起千層浪，儀清王的話頓時在寂靜的大廳內再起波瀾。
「世伯……」沈夢璃不服氣，為何……為何都這般情景，這般狀況了，可儀清王非但沒有處置她，反而讓她做了世子正妃？
「夢蘿謝過王爺錯愛，」沈夢蘿婉言拒絕了儀清王的好意，「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夢蘿所求無多，只要那與自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之人。」
「莫非我兒不夠出色？」
「世子氣宇軒昂，家世顯赫，乃是人中之龍，是夢蘿有自知之明，配不上世子……」
「你說，你心中只有一凡一人，可如今，一凡有皇上賜婚，正妃只能是朝陽公主，也只會是朝陽公主。你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你說，你只願與心中人夫唱婦隨，舉案齊眉。你說，寧嫁百姓妻，不做王孫妾……」儀清王沉下眼眸，說道：「那麼，本王倒是很想知道，如今之下，你會如何選擇？」
沈夢蘿面對儀清王威嚴的目光，沒有逃避，沒有閃爍，淡淡地說道：「是夢蘿的，終究是夢蘿的。與人共侍一夫，與人為妾，夢蘿寧死也不會屈從。」
又是一陣沉默，儀清王突然大笑，「哈哈……說得好，說得好，果然有沈兄當年的風範，這才像是沈兄的女兒！」
沈夢璃臉色一白，不明白為何儀清王會改了語氣。
「既然小王爺業已接旨，本宮也該回宮……」目睹這一切塵埃落地后，墨痕說道。
「娘娘勞累……」
「本宮謝過王爺好意，只是，本宮答應過陛下，儘早回宮……」
「墨痕，」在這大廳內，唯一敢直呼墨痕名字的，怕也只有沈夢蘿一人了。「你我姐妹也有些日子不曾見面了，何妨夜宿在王府，你我姐妹也好秉燭夜談。」
「姐姐如是說，墨痕遵從便是了，」墨痕優雅一下，舉手抬足間再也沒有當初那小丫頭的樣子，一言一行，皆有著讓人難以正視的威嚴。「來人。」
「奴婢在。」立時，一名小太監走了進來，恭敬地說道，「娘娘有何吩咐？」
「你先行回宮，稟明陛下，就說本宮巧遇姐姐，留宿儀清王府，明日一早回宮。」墨痕說道。
「這……」小太監面露猶豫之色，「娘娘，這恐怕於禮不合啊……」
「你如實稟明陛下便可，陛下定然不會降罪於你。」墨痕淡淡地說道。
「是，奴婢遵命。」說完，便躬身退了下去。
「王爺，本宮有些貼己的話想要與姐姐訴說，先行告退，還請王爺見諒。」墨痕說道，儀清王乃是與先皇一同打下江山之人，皇上對他甚是敬重。墨痕只是一個妃子，雖然是如今後宮最得寵的妃子，可在言語之間進退得當，讓人無可挑剔。
「娘娘嚴重了，臣這就吩咐下去，讓下人們為娘娘準備房間，」儀清王說道。
「不勞儀清王費心了，本宮現如今只想與姐姐散散步，隨便走走，沒有任何人打擾。」墨痕淡然地說道。
「微臣明白了。」儀清王明白墨痕言下之意，不準任何人跟隨，也不準任何人打擾。
墨痕嫣然一笑，又露出了那最初純真的笑容，握住沈夢蘿的手，笑著說道：「姐姐，我們走吧。」
「你呀！」沈夢蘿看著墨痕孩童般的笑容，眼中不自覺的流露出寵溺的笑容，「夢蘿告退，」沈夢蘿說道，在經過沈家諸人身旁時，低聲說道：「有些事情深藏在心底，永遠不可能忘記。有些仇恨，深刻在骨頭裡，也永遠無法忘記，更無法化解。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便再也沒有第二次。」
庄雲芝等人心頭一驚，強烈的不安浮現在心頭，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而今日這意外的一切，只不過是開始，後面還會有更令他們震驚的事情。不知為何，他們心中竟浮現出這樣的預感來。
花園中百花盛開，極盡妖嬈。清風徐徐，淡淡的花香飄蕩在空中，讓人的心情舒暢。沈夢蘿就這樣默默的與墨痕手牽著手走在羊腸小道上。沈夢蘿的臉上沒了那麼疏遠的冰冷，墨痕的眼眸中也沒了那高高在上的淡淡疏離。兩人看向彼此的眼神里只有那發自內心的笑容，那麼的純真，那麼的簡單，那麼的純碎，也是那麼的乾淨。
「墨痕，你我姐妹兩人許久沒有這般輕鬆過了吧……」沈夢蘿首先打破了這份沉寂，看著滿院的芬芳，笑著說道。
「是啊，」墨痕點頭，聲音一如初始般至純，看向沈夢蘿的眼眸中有著一抹痛惜。「墨痕看著姐姐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被冰冷所取代，可卻無能為力，無法撫平姐姐緊鎖的眉頭，讓姐姐重展笑顏。」
沈夢蘿捂住了心口，凄然一笑，說道：「這如何能怪你？經歷的多了，再單純的人也會成熟起來，也會被世俗所污染。所有的恨，所有的怨皆在心頭，是永遠無法化開……」
「姐姐……」墨痕心中有種衝動，想要把隱藏在自己心中多年的秘密說出來。可話到了嘴邊，卻想到了老爺當初的叮嚀囑託，竟再也說不出了。
「什麼？墨痕你想要說什麼？」沈夢蘿回憶起母親卧病在床時的憔悴，神情有些恍惚，一時沒有聽到墨痕的話。
墨痕淺淺一笑，說道：「沒什麼。」隨即，轉移了話題，「姐姐為何不告訴小王爺你便是朝陽公主呢？」
沈夢蘿微微搖頭，說道：「時機未到。」沈夢蘿苦笑，微垂的眼眸掩去了那一抹愧疚之色。墨痕，你真以為趙恆放棄了嗎？不，他是帝王，在帝王的心中，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只有他不要的東西。我目前雖看不出趙恆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也看不出趙恆心中在謀划著什麼，可是，有一點，我卻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此時告訴了一凡哥哥我便是朝陽公主，只會害了他。
感覺出沈夢蘿不想糾纏這個問題，墨痕體貼的不再多問。
「墨痕，你究竟想要告訴我什麼？」相處了十多年，沒人能比沈夢蘿更了解墨痕的性子了，她的心思極為簡單，根本瞞不過旁人。可她今日卻幾次欲言又止，分明是顯露出主人心情的複雜與矛盾。
聞言，墨痕眼眸中升出淡淡的疑惑，語氣也斷斷續續，似乎有些不確定。「……我……也……說不上來，只是……只是隱約間……有種感覺，很不好的感覺……」
「傻丫頭，皺眉就不好看了，」看著墨痕顰眉沉思，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沈夢蘿不禁啞然失笑，伸出雙手，輕輕的撫上墨痕的雙眉，溫柔地說道：「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啊？你我姐妹還需有什麼顧忌不成？」
一咬牙，墨痕終於做出了決定，「陛下最近越來越不對勁……」
「不對勁？」沈夢蘿不解，黑雨並未有任何消息傳來啊。
墨痕似乎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神情有些著急，「姐姐，我也說不上來具體是哪裡不對勁。陛下的一言一行似乎都與往昔一般無二，可我的心裡卻越發的有種不安的感覺。可究竟哪裡不對勁，我一時卻說不出來……啊，」墨痕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說道：「剛入宮之時，陛下的心思我雖看不懂，可也能猜測出一二來。但如今，每每面對陛下，我再也猜不出他半分心思。非但如此，他還讓我感到了恐懼，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與不安……」
「帝王的心思本就是難懂，也很反覆無常，這很正常啊……」沈夢蘿不以為意。
「不是的，姐姐，」墨痕神色有些焦急，搖著頭，比劃著雙手，想要辯解，「墨痕從小跟在姐姐身邊一起學習《經》《史》《子》《集》，也明白帝王之術。陛下處理朝政的手段未變，處處以百姓蒼生為念。可對於後宮女人，除了墨痕外，陛下再未臨幸過旁人……」
「傻丫頭，這是好事啊，三千寵愛在一身，是旁人所羨慕不來的……」沈夢蘿本還有些擔心讓墨痕入宮會毀了她，如今，聽到墨痕的話，倒也放下了心來。雖說後宮平衡，需雨露均沾，可有趙恆有心相護，有她暗中保護，也定能護墨痕周全，讓後宮所有的詭秘伎倆都無法傷害墨痕。
「姐姐，你聽我說完，」墨痕撅著嘴，有些不悅多次被沈夢蘿打斷。
「好，好，好，你說，你說便是了。」沈夢蘿搖頭笑道，她是越來越拿墨痕沒轍了。
墨痕卻沉默了下來，許多沒有說話。久到沈夢蘿以為墨痕不會再開口的時候，墨痕才說道：「陛下看我的眼神不對。有時候情深意切，有時候卻冰冷的彷彿是在看陌生人，沒有任何的感情。那樣的眼眸……幽黑深沉的不像是人類，沒有人應有感情……」
聽到此處，沈夢蘿才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眼神也嚴肅了起來。「沒有感情？無極的眼中也沒有感情……」
「不，姐姐，不一樣，」墨痕搖頭說道，「無極的眼中雖然無情，可他仍有情感泄露。但是，那時候的陛下卻不同，讓人感覺不出任何的情感，甚至是他明明就在自己身邊，可自己卻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就彷彿他只是一團空氣……」
沈夢蘿也沉默下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我入宮之後沒多久，」墨痕說道，「而且，那時候的陛下雖讓人感覺不到，可卻有種威壓，讓人靈魂為之顫抖。從內心深處生生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