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道是無情卻有情

第八十二章 道是無情卻有情

「主子,請您莫要責怪心幻小姐了,她其實也是情非得已的啊!」兩條青色的人影從牆外飄然飛落,一男一女同時跪在了白衣美婦與男子的面前。這兩人竟是無極口中的師傅與師娘!兩人眼中帶著說不出的神色,只是一眼,便不敢再看白衣美婦責怪的眼神。

「好……好……真好……」看到他們的出現,白衣美婦怒極反笑,「原來你們都知道,就唯獨瞞著我們!好,你們真好,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夢靈!」黑衣女子縱身一閃,伸開雙臂,擋在了那對青衣夫婦面前。正如她所預料的那般,白衣美婦的手停在了距離她僅僅半分的位置停下,沒有再落下。

「心幻小姐!」青衣女子驚呼。

「冷心幻!」白衣美婦僵硬的收回了右手,連名帶姓叫出了黑衣女子的名字,臉上閃爍著冰冷的殺意,讓人不寒而慄。「難道連你也要逼我嗎?」

冷心幻回首看了青衣夫婦一眼,眼底閃過複雜的情緒。爾後,扭過頭去,緩緩的閉上了眼眸,任由冰冷的淚水浸濕了她的心。她明白,如果不是她攔住,這一掌打下去,在不用內力相護的情況下,興許會要了他們的性命。她更知道,哪怕是小靈失去了理智,也永遠不會真的對她下殺手。除了她外,也只有守護在她身邊的男子,才能阻止失常的她。

青衣夫婦雙手緊握在一起,眼中沒有絲毫的懼意。他們明白,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心中的痛苦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換做是他們,可能做出的事情更加瘋狂。

「小靈,」似乎心中做出了決定,冷心幻毅然睜開了眼眸,不再逃避,看向白衣美婦,雙唇有些顫抖,聲音有些嗚咽,低聲說道:「你們我都清楚,哪怕是站在了人間的巔峰,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們來做主。」她的語氣雖然冷淡,卻帶著太多的無可奈何。「你的痛,你的傷,我都清楚。因為我也是一個母親,我也有自己的孩子。身為母親,恨不得把世間最好的一切都給了自己的孩子。」

白衣美婦別過臉去,埋首在男子的懷中,無聲的哭泣著。「既是如此,你為何還要這樣做?」

冷心幻微微搖頭,看向遠方,眼神悠遠而綿長。她沒有回答白衣美婦的話,只是幽幽地說道:「小鳳是一個很惹人喜歡的孩。還記得,她追著我喊阿姨的情景;還記得,她蜷縮在我的懷中,聽我講格林童話時的模樣;還記得,她學會第一次舞蹈、第一首曲子時的笑魘……那一幕幕,都宛若在昨日,讓我記憶深刻。」

冷心幻的話,讓白衣美婦冷硬的神色漸漸的放鬆下來,冰冷的眼神也逐漸被淡淡的溫情所取代。這將近三十年來,她就是靠著這些回憶,才能忍下所有的思念,不至於功虧一簣。

「小鳳是個天才,」說到小鳳的天賦,就連冷心幻都忍不住羨慕,資質之高,便是她也幾乎望塵莫及。「只要是她感興趣的,她都可以學會,做到完美。只除了……武功,她認為武功是殺人的利器,讓她厭惡,讓她憎恨。可這善良的孩子,又怎麼會懂得,武功本身並無善惡,而在於使用武功的人啊!如果……如果她能用半分的心思來學武功,以她之成就,就豈是那幾個跳樑小丑所能傷害的……」

「是啊……」白衣美婦喃喃自語,「小鳳,我的孩子,是我不該為你擋下所有的險惡,讓你不懂世間的黑暗;是我的縱容,讓你任性妄為,才導致了今日的結局。錯的是我,我又有什麼資格才責怪他人?」

白衣美婦的話很輕,但在場的無一不是絕頂的高手,那淡淡的聲音,那哀痛的語氣落入了他們每個人的耳中,讓他們不敢再面對。

「唉,」男人輕嘆了一聲,說道:「靈,不要自責,錯的又怎會是你?若是當日我阻止了,小鳳也不會……」

冷心幻等人神色一暗,他們都很清楚當年發生的事情,又豈是簡單的對錯兩字可以概括的?小鳳錯了嗎?不,她沒有錯,她不過是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遠離江湖紛爭與殺戮;小靈錯了嗎?她更沒有錯,她只是太愛自己的孩子,不忍心拒絕她的要求,哪怕那個要求會讓她從此萬劫不復!

「劍秋,小鳳讓我們許下諾言,讓她放棄自己的身份,改名換姓去做普通的生活。而上官堡從此閉門江湖三十年,我們不得插手江湖中的是是非非,更不得暗中窺探她的任何事情……」白衣美婦抬首看著自己的丈夫,悲痛欲絕:「眼看著三十年之期轉眼便到,為何……為何帶來的卻是小鳳身死的消息?劍秋……」

莫非這對白衣夫婦竟是在武林中擁有至尊身份的上官堡堡主上官劍秋與雪夢靈?

「靈……」上官劍秋強忍著心頭的痛,默默的安慰著自己的妻子。他是男人,他的痛只能在心底。

一時,園內只有雪夢靈那似有似無的哭泣聲。

過了許久,雪夢靈抬手拭去臉上的淚水,眼眸中的痛苦在轉瞬間被平靜所取代,深邃得宛若幽潭之水,讓人看不出半分的感情。「小幻,我要知道真相。」

小靈,你何苦呢?看到雪夢靈眼中的執著,冷心幻知道,便是自己不說,小靈也有自己的辦法知道一切。她沒有這樣做,是選擇依然相信自己,所以,她才會給自己一個解釋的機會。「兩難之下,取其輕,小靈,你看過這封信后,自然會明白一切。」一封畫有鳳凰圖案的信箋出現在冷心幻右手的指縫中,她屈指輕彈,信箋便輕飄飄的朝著雪夢靈而去。

或許是真相就在眼前了,雪夢靈竟不敢接信,上官劍秋眼中有一抹瞭然,抬手接過了信箋。一封輕若鴻毛的信箋,竟讓他的手微微顫抖,足見他的心是怎樣的不平靜。

雪夢靈深深呼吸了一下,才說道:「我沒事,劍秋。」

上官劍秋這才把信箋放在了眼前,與雪夢靈一同望去,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秀麗的蠅揩小字,足見寫字之人書法之造詣。

「爹地,娘親會晤:父母在,不遠遊。女兒不孝,不僅沒能承歡父母於跟前,反而讓雙親時常為女兒提心。女兒不懂雙親之苦心,一再使雙親生氣,最後,更是任性妄為,逼迫雙親許下承諾,離家出走,徒惹雙親為女兒牽腸掛肚。有了綺羽后,女兒方懂得為人父母者的艱辛,千方百計,所作所為,皆只願子女開心快樂。愛上斌哥,是劫,亦是緣,女兒愧對雙親,但女兒只有兩字——不悔!哪怕是今日結局,哪怕是可以重新選擇,女兒依然不悔,依然會走這一條路。不舍斌哥,卻不得不相負。唯今,女兒心中放心不下之人只有綺羽一人。女兒深知,有舍方才有得。綺羽的路,女兒無權為她決定,女兒不求她聞達於天下,只願她一生平安。身為上官家唯一的繼承人,綺羽只能是上官綺羽,而不可能再是沈夢蘿,這是女兒欠下的。雖知對綺羽不公,但女兒已無退路。若雙親對女兒仍有一分憐惜,請愛她,護她。不孝女上官小鳳拜上。」

「小鳳……」信箋從上官劍秋的指縫中滑落,眼底的痛楚泄露了這個男人心中的一切。直到今日,他們才知曉,他們有了孫女,那是小鳳唯一的女兒。他們卻錯失了她的成長,任由她在沈家飽受欺凌。上官堡的小公主,竟過了將近二十年非人的生活,說出去,怕是沒有人會相信!

或許是激動過了,痛苦過了,雪夢靈眼眸中一片平靜,冷靜的有些不正常。「小幻,你何時知曉了這一切?」

冷心幻苦笑了一下,她早就料到,一旦小靈冷靜下來,所有的事情必不會瞞過她。她猶豫了一下,終是說出了口。「十年前。」

聞言,嗜血的光芒從雪夢靈眼底一閃而過,被她強壓下去。「為何今日才說?為何眼睜睜的看著小鳳死而袖手旁觀?」只要冷心幻想救,哪怕那人一腳已經踏入棺材,她也有辦法從閻王手中奪回。

「你愛小鳳,我也愛小鳳,她也是我唯一的外甥女,如果可以,我怎會不救?」冷心幻的聲音有些顫抖,這世上,能讓她這般失常的人不過區區數人而已。她激動的問道:「小鳳與綺羽我只能救一人,你讓我如何選擇?」

「當然是小鳳了!」雪夢靈冷聲道,沒有絲毫的猶豫。小鳳只有一個,小鳳不死,孫女便可以再要。

冷心幻臉上神色唯有任何變化,這個答案早在她預料之中。小靈其實是比她更冷情的人,不過,大部分的人被表象所欺騙了。「綺羽呢?小靈,你對她公平嗎?你如何與小鳳交代?」

「……」雪夢靈沉默下來,她何嘗不知?只是,這世上的事情,本就沒有公平可言。

「小鳳寧願死,也不願綺羽受到半分的傷害。你拒絕不了小鳳的要求,我何嘗能拒絕?」冷心幻反問,她想起了那一日,小鳳已是油盡燈枯,她再也無法狠下心腸,避而不見。看到她的出現,小鳳眼中有一抹瞭然,似乎心中的所有疑問都得到了回答。她懂得小鳳眼底的溫柔,小鳳很聰明,小鳳的聰明有些連她都自嘆弗如,很多事情,不需要她說,小鳳便已經看穿了一切。「看到昔日神采飛揚、猶如耀眼陽光般讓人無法忽視的小鳳,如今卻命懸一線。小靈,你可知我心痛得無法呼吸?我的淚已然告知了她所有。她什麼都沒有說,也什麼都沒有問,只是求了我一件事情,給綺羽想要的生活。」

雪夢靈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瘋狂而濃烈的殺意。沉默了許久,她都沒有動彈一下,更沒有說出一個字。

冷心幻的眼神異常複雜,她了解小靈,正如小靈了解她一般。她雖冷情,可小靈一旦下了決心,手段之血腥更遠在她之上。小靈,其實才是真正無情之人,在她的心中,除了她認定的人兒,世間所有人的生死都不被她放在眼裡。

「天意?哼哼,」雪夢靈打破了沉靜,冷笑了一聲,望向晴朗的天空。一道凌厲的光彩從她的眼眸中射出,似乎連驕陽都黯然失色了不少。「逆天改命又如何?又不是沒有做過!」

「小靈……」冷心幻擔心的看著自己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她猜測得出她想要做什麼。可偏生,她不能阻止,也沒有理由去阻止。因為她也想做同樣的事情,只為小鳳討回血債。

「我偏要與你斗!小鳳與綺羽只得活一人,是嗎?命運如此,註定了的,誰也不能改變,也無法改變,是嗎?」雪夢靈一聲聲的問道,可聲音里的冰寒,足以讓咫尺之內的人如履薄冰。「我退讓,只為了小鳳。依然結局如此,我與劍秋再無顧忌,我的痛,我的傷,我要用鮮血來撫平!」

「傳令,即日起,上官堡重現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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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死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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