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江家舊案(二)
兩年前,她尚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官家少女。
爹爹因為黨派鬥爭,早早結束了仕途,辭官歸隱。她從小就在京城長大,第一次聽說要回那個只在娘親言語中出現的老家雲州,極其興奮。
一路上倒是順風順水。爹爹主動請辭,皇上賜金以示皇恩浩蕩。雖然人走茶涼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官場上也講究面子。沿途的官員,還是給這個歸隱的朝官很大的方便。
然後,就到了青州。
她還記得那一日她掀開車簾,看見一個紈絝公子坐在駿馬上,看著她色迷迷的就差流下口水。
接著,青州郡守送來了拜帖,求娶江家女。
禮數倒是足了。但是,家父素來就不喜歡這種貪官。不然,也不可能正值壯年就結束了仕途。
父親不願和郡守打交道,拒了婚事,也料到了楊家不會罷休,連夜趕路。
但是,災難,卻是不可避免的。
江若水還記得那一日,馬車外都是刀光劍影。她被娘親緊緊的抱在懷裡,娘親的身子溫暖卻帶著顫抖,還反覆安慰她不要害怕。
最後,娘親也死了。
她成了楊鴻的第九房小妾,成為整個江家,唯一活著的人。
「江姑娘,兩年前的江家舊案,可否說給本宮聽聽?」司瑾容警告似的看了楊其林一眼,溫聲問道。
江若水望向司瑾容,愣了一會兒,方道,「我爹爹對朝廷是忠誠的,他直到死都沒有一絲一毫對不起朝廷的地方。是楊其林,他夜襲我江家車隊,將我江家殺盡,然後又安上謀逆的罪名!」
「你胡說,本官那是緝拿反賊!你現在和反賊一起,就是最好的證據!」楊其林故作強硬道。
江若水冷笑一聲,「我在你們楊家蟄伏兩年,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殺了你們父子!可恨,你這老賊虧心事做太多了,連每日的吃食都要確認無毒以後才會吃下。若不是我聯繫到齊盟,根本就沒有下手的機會!你既然說我江家勾結反賊,那我就勾結給你看看!」
楊其林連忙大呼冤枉,「殿下、侯爺,你們不要聽信這個反賊的一面之詞啊!下官是無辜的,她這是拉本官陪葬啊!」
「呸!你這狗賊,太不要臉了。誰要你陪葬?」流氓書生瞪了楊其林一眼,「就你給我們陪葬,我還嫌你髒了我輪迴的路!」
隨即望向江若水,「若水,和他們說這麼多幹什麼?官官相護,難不成還會給你翻案不成?死就死了,不怕,有我陪著呢!」
司瑾容露出一抹壞笑,「你想陪著江姑娘死,還得看人家願不願意啊。本殿下就好管閑事,江家的事情,本殿下接下了。」
「來人,把楊其林楊鴻,還有這兩人,全部押下去!」司瑾容大手一揮。
「殿下,你沒有證據,不能抓我,我是朝廷命官……」楊其林大驚失色,慌張道。
蔚雲歌冷哼一聲,「閉嘴!江家的事情,要想查,難道還查不出來。江家勾結反賊的證據,你有嗎?滅殺江家那晚那麼多參與人員,難道還不知道點內幕?楊其林,你太自傲了。以為自己成了青州郡守,背後又有果親王這座大山,就沒人敢動你了?甚至,這般抄家滅門的大案子,都沒有把證據捏造的妥妥噹噹!」
「侯爺……侯爺……我……」楊其林心裡更是吃驚,他怎麼知道我背後是果親王?
蕭弄月收回了摺扇,看著被帶走的四人,懶洋洋道,「以江家舊案為缺口,去調查官銀之案,倒是很好的切入口。這老傢伙,狡猾著呢,薛家官銀案全部推在了那個臨月縣的縣令身上,他自己撇的乾乾淨淨。正愁沒處下手,你就給他划拉了一條口子出來。」
「得了,你以為我是你們兩個腹黑狂,肚子里那麼多壞水天天就想著算計別人。我就是覺得江若水是一個孤兒,很可憐。」司瑾容說到最後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惆悵之色。
前世,她也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母死在自己的面前,最後一個人孤獨的生活,直到……遇見凌柯。
司瑾容永遠也忘記不了那一幕,就算她在這裡已經生活了十七年。她還是記得那時候那種嘶聲裂肺的痛,還記得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如行屍走肉的生活,還記得孤兒這兩個字的含義。
蕭弄月撓撓頭,「好,阿瑾是好人,我們倆是壞人!好人,你風頭出盡了,現在我們倆壞人去幫你掃尾,絕對讓那個楊其林再無翻身之日!」
蔚雲歌卻是看見了司瑾容眼底的落寞,但是,也不解其意。這輩子的司瑾容,是高高在上,讓許多人艷羨的公主,他不知道她的落寞,來自哪裡。
***
蔚雲歌的身份徹底暴露之後,江家舊案很快就破了。大楚那個名聲遍布天下的定平侯,或者很多人都沒見過他,但是卻不代表沒有畏懼。
司瑾容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這個冷漠的男人,還是一個嗜血的魔王。他的戰績,是用屍山血海造就的。一聽說定平侯來了,大興城那富紳世家全部坐不住了,一個個上門拜訪。
那兢兢業業的樣子倒不像是在拉關係,反而像是希望這位侯爺把他們當做空氣無視了。
司瑾容偷偷問過弄月,這位博聞強識的公子告訴她,蔚雲歌曾經衝進一個朝臣家裡,殺光了那家人,屍體掛在城門口,曬了三天三夜才放下來。
皇室……也沒有追究這件事。如今的朝廷,除了瑜親王一家獨大,就是這位侯爺大人,讓人想繞著彎子走了。
得罪了瑜親王,礙於賢德的名聲,這位王爺還不至於明目張胆的就滅人滿門。但是,得罪了這位冷血的侯爺,他還真敢衝進去殺人。
不過司瑾容卻覺得蔚雲歌不冷血,也不恐怖。他或者有些冷漠,但是,他絕不如傳聞這般殘忍嗜殺。
她記得那時候他教小石頭做弓箭的時候,眼底流露出的自然的微笑。她記得他會因為她的熱情變得不自然的尷尬表情,她記得他偶爾流露出的那傲嬌的小孩脾氣。
不管外人是敬他懼他,在司瑾容心裡,他只是蔚雲歌,那個和凌柯有著一模一樣面容的蔚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