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咫尺天涯
此話一出,姚遠變了臉色,糜陽青著臉徑直向門口走去,姚遠卻幾步上前伸臂攔住他。
「你想做什麼?」
「與你無關。」落下這四個字,糜陽揮開他的手,消失在酒店長廊拐角。
與此同時梁悅剛從苑江公安局單身宿舍里走出來,看看錶已經夜深,手機上有公司經理髮來的簡訊說明飯局已散。她嘆了口氣,轉身坐進自己的車,夜風從窗戶撲進臉上,吹散身上的酒氣。
街邊有行人在走,不少也是剛散了席各奔東西的男人與女人。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與糜陽和溥韶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時候自己最是厭惡生意場上滿身酒氣的人,沒成想數年後自己便成為了這樣來往奔波於各種飯局的人物。她厭惡現在的自己,放不下過去,也看不清未來。
忘不掉,放不下,這才是愛情真正的悲哀。
回到糜章筠的住所,別墅一片黑寂。糜章筠說過自己怕黑,所以從來就算入夜也會把客廳燈開著,今天想來是她沒有在家。梁悅摸不清糜陽究竟回來沒有,於是提著包,放輕腳步打開門進了屋。
客廳空著,梁悅開了燈,拿了杯冰水,忽然抬眼向樓上看去。她琢磨了一下,放下杯子,轉身上了樓梯。
糜陽的房間門鎖著,她輕輕敲了敲,沒有人答應。轉去糜章筠的房間抽屜里拿了鑰匙,咬著嘴唇把門打開。
風從門窗大開的小陽台上灌進來,白紗窗帘被鼓成一片海洋似的起伏。有個人影在窗台上若隱若現,梁悅試探著喊了聲,「糜陽?」
他沒有答應,依舊站在那裡。
梁悅放下鑰匙,走上前拉開窗帘。
糜陽背對著她,看不見表情,聲音卻啞的宛如生鏽齒輪,「她騙了我……我被騙了整整五年。」
梁悅害怕看見這樣難過的糜陽,但又不得不去安慰他。此時此刻,唯有自己能讓他放心,五年來放不下的想得到的,或許就只靠今夜了。
「我已經知道了,我送她回去的時候,發現她住在公安局的單身宿舍,這才知道她是公安。那麼想來五年前糜家出事,也是她舉報的。」頓了頓,又加上一句,「她必然只是一心想著如何騙你,卻把感情當成工具來利用,叫人不齒。」
「只怪我太傻,傻到以為她必有苦衷。」糜陽低低的笑了出來,聲音卻凄切的叫人心碎,「我說過我會原諒她,可我還是沒能做到。我也就算了,可糜家幾乎因此家破人亡,她卻利用一條假新聞使我如遊魂般度過了五年。」
梁悅將手搭在他肩上,兩年前是自己說服糜陽的母親把他接到美國療養的,自然知道糜陽五年來的生活狀況。她其實有些不忍,但還是努力鼓氣讓自己說:「你還有我……當然,還有韶竹,你知道五年來我一直在等你……當然我並不是給你施加壓力,我只希望你能釋然,從過去儘早走出來……」
糜陽將手放在她的手上,轉過身來,目中多了幾分溫切,「謝謝你梁悅,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可是……真的謝謝你。我欠你太多了,我都不知道如何去還。」
「我們……我……」
糜陽卻打斷了她,「我累了,我們都需要休息了,對嗎?」
梁悅知道有些事急不得,於是嘆了氣替他關上窗戶,正要把窗帘拉好,卻聽見他說。
「不用了,我還是喜歡開著。」
她的手一刺,從窗帘上拿了下來,然後退出去,關上門。
梁悅當然記得,糜陽自小同自己玩耍時就說過是不喜月光,容易無法入眠。她也當然記得,葉辛曾經當場反駁過糜陽,聲稱自己入睡時總是開著窗帘。
有些人,不是忘不掉,而是當他成為了習慣,成為了生活的一部分。就算刻意去忘,也難以戒掉。
梁悅忽然覺得胸前那片被酒水沾染濕透的衣服,開始逐漸變了溫度。那般冷,卻像一片冰,端的揪心。
門裡門外,誰也不知道對方心中究竟藏著什麼。
很久以後梁悅終於明白,她和糜陽中間不僅隔了那五年的糾葛,而是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是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就算勉強,也只能做那柄雙刃劍,彼此傷害。
葉辛醒的時候,天還沒有亮,窗戶外啟明星依舊璀璨清晰,她披了條軍用薄毯,走到窗前向外張望著。
可是看著看著,那一點明亮的星光,就模糊成了一片光芒。
眼淚順著毛滑的薄毯在窗台上綻成碎片,她實在恨極了如今這樣懦弱的自己。
將毯子放回床上疊好,梳發洗臉,將一切收拾妥當。可時間仍然尚早,並且周日,不用上班。她的生活空閑的除了反覆讓自己擺脫記憶的糾纏,就再沒別的事情。發簡訊給姚遠,約好去他家探望小芒妮,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走回寫字桌,坐在椅子上。桌上一面小鏡里映出了自己的臉,她看的呆了一呆,不自覺的打開抽屜,拿出來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跟她幾乎一樣,卻有著細微差別的面孔。
「黎彌……」葉辛撫摩著照片上笑的溫柔的面孔,輕聲念著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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