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不祥徵兆
姚遠忽然覺得自己才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
他開著會,大約兩個小時過去了,因為沒有親眼見到那之後發生了什麼。整個會議中偶沒能集中了精神,連局長詢問他的意見,他也只是恩恩哦哦的點著頭。
會結束后,他最早起身,不顧局長難看的表情,獨自走向辦公室,然後鎖上門,撥通電話。
「喂,葉辛啊,芒妮還乖嗎?」話語是心虛的,他還是怕葉辛察覺了自己的想法。
「還好,很聽話。」葉辛的語氣仍是冰冷,「會開完了嗎?」
「開完了,」他知道葉辛急於想轉移話題,「有一個公司的貨過海關的時候,文件出了點問題,局長在考慮是不是開箱檢查。」
「什麼公司?」
「進出口公司,搞木材貿易的,就是圖象分析的時候,有個集裝箱的底部圖象有些不規則。其實這也是常有的事,他們文件都是全的,局長可能大驚小怪了。」
葉辛給身邊的芒妮叫了一杯冰淇淋,「那要開箱檢查嗎?」
「哪那麼容易……先別管這個,你和芒妮今天沒遇見什麼……吧。」
葉辛笑了,姚遠從來藏不住心裡的事,「他走了。」
姚遠心裡的石頭落下來,下意識的哦了一聲,接著急忙又去解釋,「誰,誰走了?」
「我們認識七八年了,沒必要這樣吧。」葉辛摸了摸芒妮的小腦袋,「我當著他沒否認芒妮不是我的孩子,也沒告訴他真相,我想這樣對大家都好,你不用擔心了。」
姚遠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安慰的話好,還是勸解的話好。於情於理,現在的他都不適合。
「老姚,局長叫你!」辦公室外忽然有人叫。
「好了你快去吧。」電話那頭的葉辛聽見了,掛斷了電話。
芒妮撅著嘴,專心的用勺子在奶白冰淇淋上挑著紅色的櫻桃,一下又一下,卻不知為何總是吃不到。她的唇邊像沾了一圈鬍子,用舌頭舔了去,然後繼續在挑櫻桃事業里奮鬥。
看著眼前的芒妮如此可愛,葉辛親昵的替她擦掉了唇邊的奶油。咖啡店裡的時鐘提醒差不多了,外邊的風雨終於也停了下來,她把先前的陰霾如同平日一樣隱藏在心底,然後結了帳,帶著芒妮一起去遊樂園玩了一些項目。等芒妮開心的捧著一隻毛茸大熊牽著她的手從設施里走出來時,外間彩虹懸空,下午的太陽明朗而溫暖,她這才覺得……方才那個讓自己心碎的少年只不過是需要承受的一段命運。度過了,就會解脫。
現在她只需要時間,等他自己淡了,回去美國,她就可以沉浸在生活的平淡時光中,將未來消耗。
人的一生大抵就是這樣過去的,無論是與另一個人還是孤獨一個人,時間絕不會因為有什麼改變而停止。
就像所有東西都有一個限期,葉辛堅信她與糜陽的情感也有,五年不夠,或許需要十年。等過了那段限期再回過頭去看,或許就會覺得可笑,或是不再疼痛。因為限期過了,時效就到了頭,那時候他們誰也不會是誰的誰。沒有負擔,沒有仇恨,亦沒有愛情。
走出公園,葉辛覺著天色偏晚,想打車送芒妮回姚遠家。
正是揮手,忽然感覺身側的包有些奇怪,眼角一撇,一隻手探了進去。葉辛沒有猶豫,按照一貫反應便回身將那手摺了個角度,一腿后踢,反肘壓下,那小偷便被她制服了。
馬路上聚集了很多圍觀的人,葉辛一隻腿壓在男人的背上,一隻手拿出手機來報了警。因為怕他逃走,葉辛只能自己看著他。忽然想起來剛才的舉動說不好會嚇著芒妮,她盯著小偷大聲說:「芒妮,在一邊等著媽媽,一會警察叔叔就來了。」
沒有回答。
葉辛又喊了幾聲,「芒妮,芒妮?」
回應她的,仍舊只有碎碎的人群議論聲。
她開始慌了,就那樣拿著犯人的手,卻四下張望開來。
到處也沒有芒妮,她就像失蹤了一樣,小小的身影沒有出現在眼前的任何一個角落。
「芒妮!」葉辛忽然嗅出了陰謀的氣息,但她能怎麼辦,芒妮已經不見了。
小偷趁她不注意,猛的一甩胳膊掙脫開來。圍觀的群眾怕事,那麼多男人竟也沒個出來幫忙的。葉辛找不到芒妮,根本沒有在意小偷的逃跑,她想起糜陽的話語,也想起他對芒妮的憎惡。可她印象中他一直不是這樣的人,怎麼會把小小的孩子綁架走?
警察趕到了這裡,卻只發現一群行人圍住一個失神的女人。其中帶頭的走過來,搖了搖她的肩,「同志,是你報的警嗎?小偷呢?」
葉辛沒有回答他,半晌轉過身子,「我的孩子丟了。」
警察連忙叫人過來盯著,「什麼樣的孩子,怎麼丟的?」
「快六歲了,女孩,我不知道怎麼丟的……」她眸子一亮,立即從包里找出了手機,卻無奈的發現根本沒有糜陽的號碼。焦急無比間,她想起姚遠,便又咬著牙轉撥了號碼過去,可姚遠那頭一直無人接聽。
葉辛跌坐在地,任憑警察對她說什麼也聽不清晰,忽的她想起來一個人,於是衝出人群,坐進計程車。
「去哪小姐?」
「夏氏旅遊。」她記起這個名字,心中祈禱自己找對了方向。
與此同時姚遠根本沒注意到自己手機里的未接來電,他正與一個人對峙著,就在辦公桌上。兩人坐了個對面,互相看著對方,似笑非笑。
「想不到,這公司是您的?」姚遠把白瓷缸杯拿起來,嘬了一口開水。
「瞧不得我東山再起嗎?」對面那人拿下鼻樑上的墨鏡,前額在日光燈下顯得油亮無比。他仍是那副儒雅性子,西裝革履卻又帶著幾分市儈,「我何正藩確實被你們懷疑過,可是最後仍然無罪釋放了,這次開集裝箱檢查我們出口的木材,是不是過分了點?」
「你要搞清楚,這是法定程序,不是我們刻意為難你。」姚遠唾了口茶沫子,從桌上拿出一疊文件來,「唐局知道我跟你『熟』,所以專門委託我來跟你談談你的新公司。上一次跟糜家做生意栽在了走私上,這次你又做進出口,真是不怕死。」
「我怕什麼,我沒犯法,姚先生說的話要有證據。上次糜家的事我也是被騙的,倒是你們那個女公安吃錯了葯,把我也算進去。」何正藩接過文件,草草看了看,「不就是分析圖不對嗎,你們非要開箱也可以,反正這事也不是我說的算。」
「當然,我們就是打個招呼。」
「打招呼,我看是故意把我扣著,免得東窗事發找不著人吧。」何正藩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煙來,正要抽,看著姚遠又對他遞了遞。姚遠自己從胸前口袋裡拿出紅河,謝絕了他的好意。然後何正藩一邊磨著時間一邊吞雲吐霧,「要說咱倆結下的梁子,還得從五年前說起吧。」
姚遠沒有回答他,若有所思的看著何正藩略顯狡黠的表情。
「不過那個女公安倒是確實漂亮,把我乾兒子迷的神魂顛倒的,對了我還沒問呢,她現在調哪去了?什麼時候我做東,您跟她一起來,咱們吃頓飯,要說這也是緣啊。」
無端端的又提起葉辛來,姚遠稍稍提高了些警惕。
就這時候有人敲了門,來的是小鄭。小鄭先拿了點文件給姚遠,接著又遞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姚遠心裡有了數。何正藩也注意到了,面上掛著冷笑。
「那麼,今天算是打擾你了。」姚遠起身向何正藩伸出手。
何正藩卻沒將手遞過去,而是真起來順了順衣服的褶兒,然後轉過身去就要出門,卻又停在門口,笑了一聲,半晌轉過頭,「哪裡,以後多的時候打擾你才是。」
這麼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剛落下,他便就走了。
姚遠站在原地,右眼不知什麼時候起,微微發了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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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打算拋棄我了嗎...留言好少.
抱頭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