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意亂情迷

坐在床沿上看著葉天玄發青的臉色，我無意識的用手沿著他的額頭、鼻樑、嘴角滑到下頜，等我發現這樣的動作有多不合規矩時，我的手指正停在他的鎖骨處反覆摩挲。臉一紅，我趕忙抽回手，懊惱的拍了自己臉頰一下，我到底在幹什麼？！

又嘆了口氣，我終是緩緩抽出銀針，輕輕扎入他頭上的幾個大穴，再掰開他的嘴，喂入蛤蟆霧的解藥，然後自己坐在床邊等他醒來。

這蛤蟆霧說起來也不是什麼要命的毒藥，只不過用星宿海的毒蟾煉成，解藥自然也需星宿海特有的藥草，所以比之平常毒藥稍微難解了些，但對星宿門人來說，自然沒有什麼難度。中了蛤蟆霧的人，全身僵硬，並會伴隨失明，所以我剛剛為葉天玄扎的那幾針能減輕他全身的麻痹感。

「呃……」

聽到葉天玄輕輕的**，我趕忙將頭湊近，查看他的臉色，青色已然退去，但他的臉色還是很蒼白，許是剛剛醒來的緣故，他額上還冒出了些許冷汗。我抽出絲巾，輕輕的為他拭去，順便開口問道，「你醒了……那個，你中的是蛤蟆霧。」

葉天玄「嗯」了聲，就沒再說話，也沒阻止我為他拭汗的動作。

我一陣心虛，反而有些慌張的說道，「我沒和端木元串通，那毒不是我下的！」剛說完，忽然覺得我很像在對他解釋，暗自罵了句自己該死，我咬住了下唇。

葉天玄竟然輕笑出聲，「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我有些驚訝。

葉天玄這次是真的咧開了嘴，笑的暢快，「若是你要給我下毒，會直接用三笑逍遙散！就像初次見面時那樣，呵呵……」

我心頭豁然一松，喃喃道，「原來你還記得啊……」

良久，沒有聲音，我轉過頭去，卻發現葉天玄的眼神好像有些渙散。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兒，「你，看得見嗎？」

葉天玄愣了愣，眼睛轉向我出聲的地方，卻依然找不到焦距，半晌，他竟然笑了，然後，他輕輕地說，「嗯。我，看不見。」

宛如晴天一個炸雷響在了我的耳畔，我一下子站起身，一邊把自己身上所帶的毒藥解藥一股腦兒的全倒在床上，一邊不停的自言自語，「怎麼會？怎麼會？蛤蟆霧這麼低級的毒藥，我都不稀罕用的毒藥，我怎麼可能解不了？！我一定漏了什麼，我想想，我想想……我不會讓你瞎的，絕對不會！」

「悠悠……」葉天玄溫柔的有些過分的聲音卻讓我有種莫名的悲傷，那樣一雙亮若繁星的雙眼要因為我的原因瞎了！控制不住心頭的那股慌張，我全身不由自主的顫抖。

「再等等，等等！我一定可以的，我會醫好你，絕對會！」

「悠悠……」聲音大了些，還透著些無可奈何。

「我可以的，真的可以！我，我再給你扎幾針，對，扎幾針！我去拿針灸包……」說著，我便朝放在桌上的針灸包走去。

「悠悠！」葉天玄的聲音突然提高，一雙大而有力的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我一個踉蹌，重心不穩的便要向地上摔去。葉天玄隨即伸出雙手想抓住我，只可惜他重傷初愈，力氣不足，結果就是我們再一次以同樣的姿勢一起摔到了地上，他壓住了我！

我獃獃地看著他，看著自己傻傻的樣子倒映在他清澈的瞳孔里，然後我看到了他彎起的嘴角，和不容錯認的笑意。

害羞和氣憤的感覺同時湧上心頭，我冷了臉色，「你什麼時候看得見的？」

葉天玄還是揚著那氣死人不償命的笑容說，「就剛剛啊！」

我用力地推開他，坐起身來，「為什麼不告訴我？看我出醜，你很開心？」

葉天玄也靠著床沿坐好，輕鬆地笑道，「我已經叫了你三遍了，你不給我機會說啊！」

「你……」我氣得腦袋簡直都要炸了，憤憤地就要起身離開，誰知道一動，後腦勺居然一陣撕心裂肺的疼，我不禁「哎喲」了一聲。

葉天玄拽住我的胳膊，稍微用了點力將我拉近，一邊幫我查看後腦勺的傷，一邊帶著責怪的語氣說，「這麼大個男人壓下來，你連避也不避，真是個傻丫頭！」

我由著他輕揉著我的瘀傷，享受著這難得的放鬆，卻也在嘴上不甘示弱，「又不是誰倒下來，我都願意被壓著！要不是怕你受傷……唔！」感覺到自己說的太多，我慌忙閉上了嘴，控制住自己胸口涌動的那股翻騰的情緒。

頭上的動作一頓，感覺到葉天玄輕輕把頭擱到了我肩上，我全身立刻一僵，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葉……葉天玄，你，我，你幹什麼……你，你，你調戲我，你要負責任的！」話一出口，耳畔就傳來輕輕的笑聲。我尷尬到不行，恨不得自己把自己毒啞了！

「悠悠啊……」葉天玄淡淡的嘆息在我心裡激起的漣漪一圈圈的盪開，我不由自主地咬緊了唇，「這樣的你，叫我如何才能不愛上呢？」

愛？我猛地睜大了眼，也不管葉天玄的頭是不是還擱在我肩上了，我轉過頭去瞪著那雙一如初見時的眸子，「你，你剛剛說什麼？」極小聲的詢問，我的語氣里還帶著濃濃的不確定，以及，那樣多的，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期待！

葉天玄又笑了，這次的笑容里包含著那樣多的寵溺和憐愛，他慢慢地湊近我的耳邊，呼出的氣息打亂了我的心跳，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的悠悠，在那樣早之前就已經讓我愛上了，愛的不可救藥，愛的無法自拔！」

眼前好像被濃霧籠罩著，白茫茫模糊的一片，轉瞬間又好像回到了胭脂島的那一晚，紅的漫山遍野，紅的鋪天蓋地。直到葉天玄冰冰涼涼的手指劃過我的臉頰，我才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面。

突然，娘的聲音又飄進了腦海里，那幾句「悠悠……不要，永遠都不要！」彷彿是夢魘一樣的纏繞著我。我的腦子登時恢復清明，我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來不至於哽咽，「可是，武當是名門正派，我不過是一個星宿妖……」

話還沒說完，葉天玄兩片薄薄的唇便覆了上來，所有未說完的話也一併被他溫柔的吻吞沒，良久，他終於放開已經氣喘吁吁的我，輕輕的讓我靠在他的懷裡，聽著他胸膛里的心跳聲，我感覺自己從未離他的心如此接近。

「悠悠，你還記得胭脂島嗎？」

略帶飄渺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我點點頭，「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那，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誓言嗎？」

「記得。你願意為你愛的人畫一輩子眉。」我的聲音有些發緊，「可是，天玄，一輩子，好長……」

不理我的抗拒，天玄繼續說道，「如果我願意為你畫一輩子的眉，你……會覺得幸福嗎？」

「幸福？」我怔怔地看著蒙古包的帳頂，覺得這兩個字特別的辛酸，「我不知道幸福是什麼東西，因為我從來沒擁有過。小時候爹娘都伴在我身邊，我以為我很幸福，但一夕之間，爹就為了天下殺了我娘；後來世忠帶我離開武當，我以為他陪著我長大，我也會很幸福，但結果卻是他把我留在了星宿，而出發去尋找他自己的天下；現在呢，你說你愛我，我也覺得很幸福，甚至想就這樣忘掉爹娘，忘掉張玄素，忘掉星宿與武當！但是……」到最後，心裡那股找不到出口的情緒像是突然找到了出路，喧囂著想要衝出禁錮的防線，我越說越激動，「天玄，你能愛我多久呢？」

葉天玄的眉頭皺緊，將我緊緊的擁在懷裡，我的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出來，原來我不是不脆弱，我只是明白我脆弱時，沒有人安慰。

我抽泣著問道，「天玄，你會為了天下……放棄我嗎？」

沒有回答，葉天玄只是注視著我的眼睛，為我擦去滿臉淚痕，靜靜的等我平復情緒，然後在我的額前，那道他劃出來的疤痕上烙下一個如蝶翼一般輕柔的吻，然後輕輕地說，「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