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葉天玄

「啟稟掌門，據我派弟子可靠線報，今晨早些時候混江龍出現在鏡湖，還請掌門指示。」

視線從窗外的風景收回，我平靜的一挑眉，「集齊人馬，立刻出發剿滅混江龍！」

「是！」

那人退下之後，又餘一室的寂靜。我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孤獨一人的凄涼已經追隨我很久了。略一皺眉，我揮去心上瀰漫的陰影，拿起秋水無痕劍，就準備出發前往鏡湖。

「你……又要出門了？」定睛一看，清心正倚在門檻，抿緊了唇看著我。

我微微一笑，上前為她將吹亂的髮絲別至耳後，「跑的這樣急，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清心咬咬唇，臉上一片緋色，「你少自命不凡了，我才不是為了你跑來的！」

好像有什麼東西劃過心裡，但又快的讓我抓不住，彷彿很早之前有個人也這樣佯裝不屑地讓我少自作多情。

搖搖頭，我自嘲的笑笑，現在不是疑神疑鬼的時候，輕輕拉過清心的手，「混江龍好不容易出現在鏡湖，離武當如此的近，我身為武當掌門，怎能坐視不理！」

清心點點頭，幫我整理了下衣襟，「當心點，我等你回來。」

我微笑著輕輕擁她入懷，「等我。」

抬頭望天，那碧藍色的遠處好像就是鏡湖，那裡應該還有兩座島，一座胭脂，另外一座是……畫眉？！突地，有種奇怪的聲音響在耳邊，像是某個人的誓言，但依然快的如流星劃過，轉瞬便消失不見。顧不得理清今天一下子多起來的奇怪的思緒，我只當是大戰前的亢奮，辭別過清心，我便領著大隊人馬下山去了。

「葉掌門，我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今日要置我於死地？！」混江龍被我一劍刺穿胸膛，但仍強撐著想要拖延時間。

我不敢掉以輕心，仍然嚴陣以待，「自古正邪不兩立！」

「哼！要殺便殺，想當初連星宿聖女都敗在你的劍下，我今日一死，倒也不算丟人！」混江龍說完，又吐出一口鮮血。

「星宿聖女？」我喃喃念道，迅速在腦子裡回憶，但奇怪的是，我清楚的記得我使的是秋水無痕劍，用的是仙天功，最後將那妖女打的從半空中墜下，但為何我想不起來她的樣子？

「葉掌門何須裝傻，你與星宿聖女五年前的比試，你一戰成名，星宿聖女被你在臉上劃下一痕，從此與武當勢不兩立，這是江湖人盡皆知的事，你又何必隱瞞！」混江龍看向我的眼中透出一絲鄙薄，看得出他以為我是故意裝做不記得。

可是，我竟真的對那妖女沒有絲毫印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想再向混江龍問清楚一些，可是只見那廝長嘯一聲，「既然天要滅我，我又何必死於他人之手！」

「住……」我阻止的聲音還未來得及發出，混江龍就已口吐鮮血而亡。我上前檢查了下，是自斷心脈而死，「找個地方，好好葬了。」我面無表情的說道，心中卻暗嘆這人竟沒來得及等我問清楚。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我口中念著這千古以來求情的經典，含笑看著對面已經羞成一朵桃花的清心。

她見我看她，臉上紅色更盛，瞪了我一眼，別過頭去故意不再看我。

我看著她，柳眉含情，杏眼透俏，臉如銀盤，齒若編貝，真真是楚楚動人，我見猶憐。心下想起前些天從鏡湖歸來，師傅說話中幾處都透出要我儘快將婚事辦了。略一思索，確實也到了成婚的年紀，清心溫柔體貼，又出自名門正派，的確是和我門當戶對。再加上一旦成親，武當與峨嵋聯手，相信對武林的穩定也大有裨益。

心裡更加堅定，我似笑非笑地朝著清心問道，「清心，我念個詩經而已，你臉紅個什麼勁兒？」

清心轉過頭來，定定的看著我，「你……你什麼意思？」

有種終於看到故事結局的感覺，我走過去，拉著她的手說道，「我就是想問問你，在水一方的佳人，能不能過河來嫁給我？」

「嫁……嫁給你？」清心痴痴地重複著我剛才說的話，我好笑的摸摸她的頭，滿意的看到她的臉立刻從剛剛的桃花升級成熟透的桃子。

「怎麼樣？你願意嫁給我嗎？」我正經的問道。

很奇怪的，我竟然從清心的眼睛里看到了說不清楚的困惑，果然她開口問道，「你……你確定你要娶我？」

我點點頭，「當然。」

清心低下頭不知在想什麼，再抬起頭時已是笑容滿面，她慢慢地靠進我的懷裡，輕輕地說道，「好。」

我不再說什麼，也輕輕的回擁著她，心底突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竟像是小時候好不容易學會了御鶴，終於能爬上思念的感覺。

突然，懷裡的人悶悶的開口，「你求人家嫁給你，就只念一首破詩嗎？」

我微蹙眉頭，「那你還想要什麼？」

清心抬起頭來，看著我說，「你為我畫張像吧。」

原來只是要副畫像！我舒了口氣，「那有何難？」就拉著她一起走去書房。

「畫好了嗎？」清心第十五次問道，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委屈。

我抬眼望去，看著她想怒又不敢怒的表情，竟覺得捉弄她有種久違的快樂，一邊為畫像做著最後的修飾，一邊隨口應道，「好了好了！」

「真的，我看看！」清心不等我說完，就跳過來拿起畫，然後便愣住了。

我見她表情不對，急忙問道，「怎麼了？我畫的不好？」

「葉大哥，這個……」清心看著畫，雙目無神地念道，彷彿倍受打擊似的。我不甘心的拿過畫，心裡卻在犯嘀咕，自己的畫技還沒差到那個份兒上吧！

「……」

清心看著我無語的樣子，泛紅的雙眼卻立時收住了眼淚，一把搶過那張畫，便往門外衝去，邊跑還邊念道，「這幅畫我很喜歡，我拿走了。」

「可是……清心……」還沒等我說完，清心已經連人影都看不見了。

我畫像上的那個人額上有道疤痕，我也不知自己怎會在那裡加上了一筆，只是覺得看著那畫里的人竟異常熟悉。那個人明明就是清心，可又覺得哪裡不對？我試著想去回憶什麼，可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

甩甩頭，我發現我對過去的自己好像很陌生。

「一拜天地！」我牽起清心的手，小心地扶她跪下，自己才一拂下擺，恭敬地向天地叩首。

「二拜高堂！」轉身朝師傅和峨眉孟掌門跪下，看他們喜笑顏開的互相道賀，我終於有了點高興的感覺。說來奇怪，雖說成親是一輩子中不多的幾件大事，但我自從向清心求親以後就始終提不起太大的興趣。我努力說服自己清心會是個賢惠體貼的妻子，我不能負她，但是我好像也不……愛她？

太陽穴突突地跳了一下，我怎會在成親拜堂時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有些尷尬的收回思緒，發現周圍的人並沒發現我的心不在焉。

「夫妻對拜！」看著對面的清心，雖然蓋著紅頭巾，但我仍然能感受到她頭巾下，如花似玉的妝容以及臉上的笑意，我……愛她嗎？

「玄兒，想什麼呢？」聽到師傅低低的斥責聲，我這才回神發現滿場的賓客都疑惑的看著我，孟掌門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向對面的清心，她已經朝我低下身來，但是身體卻在微微的顫抖，我忙也彎腰，朝她鞠了一躬。

「禮成！」隨著禮儀官的一聲，大殿里馬上又人聲鼎沸起來，我在清心的耳邊低聲說道，「在新房等我，我還要在外面招待賓客。」

清心乖乖的點點頭，便隨著媒婆丫鬟朝新房走去。

我回過頭來，匆匆投入到招待賓客的緊張中。

午夜，送走了最後一批客人，我有些酒醉，便想隨意的在武當山走走，等腦袋略微清醒，再回新房。

突然，我似乎看見一抹紫色從前方晃過，追過去一看，只剩夜深人靜，哪裡有什麼人影！幾聲鶴唳傳來，我才發現自己來到老君壇。

眼中的寒光盡收，我慢慢走過去靠著思念坐下，自顧自的說道，「思念，我今天成親了。」

思念從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我知道它聽懂了，便又接著說道，「可我覺得我不愛她。」

「咕嚕咕嚕……」

「我愛的好像是一個自己都不記得的女子。」

「咕嚕咕嚕……」

「我真是醉了，竟然說起這些瘋話。思念，你不要告訴別人啊！」

「咕嚕咕嚕……」

掙扎著起身，我總是感覺無盡的黑暗中有兩道視線正注視著我，但我感覺不到殺意，索性也不想再去理會。今天是我的新婚之夜，清心正在房中等我，我應該要早些趕回去。

但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我會有淡淡的惆悵。

再轉回頭看了一眼，仍然除了黑暗什麼也看不見，我慢慢轉身，望向遠處亮著燭火的新房，邁開了步子。這也許就是我的另一個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