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放肆,給我坐下!
尖叫聲四起,明戰也站了起來,對明德呵斥道:「放肆,給我坐下!」
可是明德沒有坐下,錦凳被周樹正一個地滾葫蘆給躲開了,他就跳過去赤手空拳的又要打人。
明戰終於趕了過來,正好擋在了明德的身前,目光深冷的看著他道:「來啊?」
明德舉起的拳頭,終於在父親嚴肅的目光中放下了,默默的低下了頭。
後面的明周氏指著明德尖叫道:「看啊,這就是你的好兒子,居然還想殺人了!」
雲逸看著狼狽不堪的周樹正,心中稍微舒坦了一些,不過這時候,明德和明戰對峙,明周氏卻在後面煽風點火,她知道,現在,整個泰安城,真正能給她提供保護的人,就是明德,所以即便狠他,即便多麼的想看著他痛苦,她也不得不出來,跪在了地上:「父王息怒,相公他為人確實魯莽了一點,他也是為了維護兒媳才這樣的。」
然後她又面向周樹正:「周舅舅你大人有大量,請不要跟相公計較,芸兒這裡給舅舅賠罪了!」
雲逸突然的低姿態,讓周樹正剛要爆發出來的火氣給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明戰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說道:「好了,大家飯也吃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他說完也不看大家,就朝著房間外走去,可就在他快要錯過雲逸身邊的時候,卻停了下來,聲音中正而高亢的道:「德兒的婚事,必須在半個月之內辦好,以王長子之禮成婚。」
大家都愕然的有些不知所措,明周氏長大了嘴巴,看向了哥哥:「這,這怎麼了?」
周樹正也不知道該說甚麼。
明德傻兮兮的,還沒回過神來。
最後只有雲逸跪在地上:「謝父王恩賜。」
明戰自己先出去了,留下的人裡面,都不太對眼,猶豫了一陣子,甑妮先跑上來扶起雲逸道:「大表嫂,快起來,別動不動的就下跪的。」
雲逸感激的看著她,真心的覺得她其實真的不錯:「我沒事,我們先出去吧。」
趙瑩也過來扶著雲逸,她的表情淡然,看起來榮辱不驚的,可是手剛碰上了雲逸的身體,雲逸就輕易的感覺到了她的緊張,她的手心冰涼,甚至還有冷汗,手掌都忍不住有些顫抖。
雲逸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趙瑩卻靠近她的耳邊,聲音都帶著顫抖:「奴婢不是怕,奴婢就是覺得難受,小姐如此尊貴的身份,居然也要這樣,奴婢無能。」
她們說話的聲音不大,即便旁邊的甑妮也不曾聽見,而甑妮已經扭頭看向了明德:「傻子,走了,你難道你還要留在這裡掃地么?」
雲逸繼續拍打著趙瑩的手背:「沒事,我沒事!」
幾個人一起出了房間。
雲逸抬頭四顧,這裡是金鳳殿的前院,不過不是主殿,以前皇后姐姐都喜歡住在後面的玉容軒的。
雲組傳來的信息中,雲逸早就知道,當初穆厥帶著黃立逃出了皇城,四姐和太子卻沒有,承天門被打下來的時候,姐姐和太子,雙雙的在玉容軒,上吊自殺了。
雲逸其實不願意待在這裡,待著就覺得傷心,姐姐也不過二十歲,太子都還是個小孩子。
明戰他們其實也才過來一兩天,對皇宮的布局都不太清楚,之所以住在了金鳳殿,無非是這裡是離著大統殿最近,院子也優雅。
而現在的皇宮之中,冷冷清清的,沒有幾個太監,宮女,最多的,反而是玄武軍的士兵們。
雲逸帶著趙瑩和甑妮,出了金鳳殿,往西走了不遠就來到了淑心閣。
淑心閣的亭台樓榭依然不變,裡面的花草樹木倒是殘破了一些,尤其是進了房間后,雲逸才發覺,這裡好些值錢的東西都已經不見了,房間里還有些凌亂。
甑妮一直扶著雲逸,看著這豪奢的房子,即便它已經凌亂,也難以掩蓋它原本的奢華。
「大表嫂,你以前就住這裡的么?」
雲逸點了點頭:「曾經住過一段時間,妮子若是喜歡這裡,讓人收拾一下就行了。」
甑妮驚喜的鬆開了雲逸的手,到處看看,看了一會兒卻又跑了回來道:「可是這裡是表嫂住的地方呢!我怎麼可以奪人所愛呢!」
「算不得奪人所愛,因為我根本不喜歡住在皇宮裡面。」她說著摸了摸腰上的身牌,剛才領到的時候也沒注意。
她說著回頭看向明德道:「我想住在宮外,這宮裡住著,實在太讓人難受了!」
明德愣了一下,看著雲逸的臉,然後看向了她摸著身牌的手,肯定是想起了那次在龍椅上的痛苦經歷,魁梧的漢子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道:「對,對,就住宮外,這裡住著就讓人心裡慌!」
「怎麼會呢?我看這裡挺好的嘛!」妮子還不知道沒有了身牌的厲害,只看見了皇宮光鮮亮麗的外表。
其實,雲逸的心思比他們想得更遠,她要設法住在宮外,這才有可能盡量的和雲組保持足夠的聯繫。
再者,她所指的難受,並非單單是沒有了身牌的那種萬丈深淵感,更是皇宮中各種讓人無法喘息的陰謀和勾心鬥角,她雖然不怕,甚至還算是一個詭計的高手,可並不代表她就會喜歡整日里待在這種環境之中,若是有機會,她還是希望交更多簡單而真誠的朋友,而不是整日里提心弔膽的提防著身邊的人。
既然不想待在皇宮中,明德也覺得難受,晚上睡覺肯定都不會踏實,要是雲逸一不留神把他的身牌又給摘走了,那夢裡難受的滋味可不好受,於是他立刻風風火火的又帶著雲逸她們出宮去了。
現在的皇城,遠還沒有以前皇城的規矩,守門的是玄武軍士兵,他們甚至連關城門的概念都沒有,天都黑了,依然敞開著大門。
明德帶著雲逸和甑妮出來的時候,發現陳嘯魁和陳煊霸居然就在前面的明察堂旁邊,陳嘯魁正在大堂飛檐下的台階上自己燒火,烤著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一塊肉。
雲逸心裡突然一酸,沒想到明家的人居然連這兩兄弟都沒安排一下,她自己慌裡慌張的沒注意到,居然就把兄弟倆給忘了。
她鬆開甑妮的手,來到明察堂的台階邊。
陳嘯魁已經站了起來,拿著手裡的烤肉居然有些靦腆的不好意思。
「沒人招呼你們嗎?」
陳嘯魁笑得很勉強:「沒事,這不是還有烤肉吃么?比起我們在通祥的時候,已經好了太多了!」
雲逸的眼淚差點滾了出來,一巴掌就打在了那塊黑不溜秋的烤肉上:「可你們早就不是通祥的難民了,你們是我曹雲逸的手下!」
陳嘯魁慌張的跪下了:「主人息怒,我們也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去哪兒,才留在這裡的。」
陳煊霸的腿傷還沒好全,還是努力的坐了起來道:「主人,對不起,我們兄弟,讓你丟臉了!」
雲逸從進承天門就裝著,忍著,一直把自己當個只想著活下來的可憐蟲,可出來之後,真正看著陳家兄弟這麼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還是難受得揪心,她一把扶住陳煊霸道:「我心裡難受,我想喝酒。」
明德終於上來了,他一把拉著雲逸的手道:「那我就陪你喝!」
於是一群人扶著陳煊霸,繞過了明察堂,出了昌盛門。
外面的天已經很黑了,天上的月亮時隱時現,整個京城一片蕭條,普通的百姓根本不敢在深夜上街,巡邏的士兵們也懶洋洋的。
明德他們有侍衛們跟隨,也沒有巡邏的士兵過來招惹他們。
外面也沒甚麼酒肆還開著,雲逸想了想,就帶著大家直奔東一樓。
東一樓也關門了,而且稍許破敗,明顯被士兵們光顧過,還沒能正式開張的樣子。
雲逸敲開了門,開門的小廝情緒不好,門剛打開,都沒看清外面的是甚麼人,就哀聲說道:「我說大爺們,都這麼晚了!還……」
「還甚麼?」雲逸一把推開了小廝,大踏步地走了進去,她看著大堂里稍顯凌亂的桌椅,以及桌椅前方的那個小戲台:「給我們好酒好菜的上!」
明德,趙瑩,甑妮,陳煊霸和陳嘯魁,跟著也進來了。
而小廝驚訝的來到雲逸的身邊,他來得匆忙,沒有帶帕子,乾脆就直接用袖子給雲逸把凳子擦了道:「公主殿下,對不住了,小的還以為是城防司那群流氓又來蹭吃蹭喝了呢!」
雲逸回頭看了看跟進來的侍衛們,眉頭一皺,對明德道:「讓他們出去,我就想清靜一點。」
明德也沒為難她,揮手讓侍衛們都出去了。
雲逸這群人都知道,東一樓在大家的心目中,可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座酒肆,以前雲組和茶社風光的時候,東一樓在京城的地位,那可是文人墨客,和一些有心人趨之若鶩的地方,城防司?那時候都得繞著這兒走的!
國家都沒了,皇帝沒了,公主也沒了,風光,又從何而來呢?雲逸坐在以前自己經常坐過的位置上,看著空蕩蕩的戲台,心中難免就想起來那一次,穆厥,茶社的成員們瘋狂而快樂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