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調換

時間緩慢流逝，研玉臉上逐漸發白，蒼白，直至慘白，她渾身乏力，額頭溢出豆大汗珠，緊咬嘴唇，唇角秘出絲絲血跡，將她袍子染紅。

這是何等的痛！

就算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也未必承受得了，而她，竟憑自己堅強的意志，將這份苦痛完全忍了下來。

是時，兩條迷你小龍顯現，乃本體之縮小版，那正是她的本命精魄。

望著那兩條迷你小龍，再看看自己的孩子，孩子似乎累了，香甜的睡去了。

「孩子，這是娘親最後能為你做的了，以後，你要做個男子漢，照顧好你姐姐。」

雙手交叉，分別將兩條迷你小龍注入孩子體內。

精魄每注入一分，研玉容顏衰老三分，秀髮漸白。

女人愛惜容顏勝過生命，然而，相比於孩子，容顏又算得了什麼？

看著孩子傷口漸漸癒合，稚嫩的肌膚重新煥發光澤，研玉開心的笑了。

到達最後，她那飄逸的長發全白了，容顏蒼老，褶皺密布，眼窩深陷，全身枯槁。

施法完畢，她癱倒在地上，全身酸痛，渾身乏力，如行將就木的老嫗。

喘息著爬起來，抱緊孩子，孩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抓住什麼。

見此，研玉再也忍不住，兩行清淚落下，她發瘋似的親吻著他。

不久之後，她就永離塵世，與孩子天人永隔。

但是，她的愛，將會永遠陪伴著他，永遠不會消逝。

末了，研玉輕輕的放下孩子，從懷中取下一塊玉佩，戴在他頸上。

這玉佩分陰陽兩塊，另外一塊在紅衣手上，那是許多年前龍皇贈予她的定情信物，而今，她將它們分別交給兩個孩子。

掙扎著站起來，研玉輕輕抱起另一個嬰兒，再看看自己的孩子。

只此一眼，她溘然轉身，不忍再看。

逃也似的奔了出去，頭也不回，她怕自己一回頭，便再也離不開了。

她現在還有最後一個任務，將唐卓雲引向別處，如此，才不會引人懷疑。

至於孩子最終命運何如，那就交給老天決定。

「可惡，那頭孽龍跑哪裡去了？」唐卓雲氣急敗壞。

突然，一道人影劃過天際，如流星閃過，轉瞬即逝。

「哈哈哈，研玉夫人，這次我看你還往哪裡跑。」唐卓雲立即追了上去。

不久后，研玉落在一塊平整土地上，因為老天留給她的時日無多。

此刻的她，容顏、秀髮恢復如初，只是臉色依舊慘白。

那是她用僅存的生命換取的，她不能讓別人看到她蒼老的面容，決不能。

「研玉夫人，你不行了呀。」唐卓雲冷笑。

「我呸，你們這些卑鄙無恥之小人，趁人之危算什麼英雄，還枉稱名門正派，連豬狗都不如。」研玉痛聲謾罵。

「跟你們這群邪魔妖孽不用講什麼道義，我正道秉承天命，以斬妖除魔為己任，你們這些妖魔，統統該被誅殺。」

「就算死，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倏然，研玉身化妖龍，她要做最後一擊，縱然不能殺死唐卓雲，也要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

強大的力量震得大地顫抖，妖龍之音震動天地，吟嘯九天。

唐卓雲面色凝重，這是妖龍最後一擊，不惜性命的一擊。

長劍指天，劍刃微顫，氤氳光華，悄然綻放，碧潮怒涌，轟隆之間，化為洶湧浪濤，舒捲浩瀚而起，沖著研玉瀉了下來。

轟隆隆！

時空宛如在瞬間被撕碎成無數塊，毀滅性的力量，令得土壤炸飛，地動山搖。

片刻，煙塵落地，一切劃歸虛無，唯有那地上巨坑，張著猙獰血口，似在訴說什麼。

研玉平靜的躺在地上，嘴角掀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昔日的神采，往日的笑顏，都定格在這一刻。

風，輕輕的吹拂，彷彿無數的靈魂在嘆息。

不遠處，一道人影矗立，嘴角溢血，點點滴滴，落在墨綠道袍上，極為耀眼，微風拂過，墨綠道袍微微飄蕩。

倏然轉身，腳踏祥雲，消失於天地間。

……

村落中，一位美麗婦女抱起一個可愛的嬰兒，溫柔的哄著。

「冰絮師姐，你看這個孩子，好可愛。」

美麗婦女抱著嬰兒，拿給旁邊一位同樣美麗的婦女看。

被喚為冰絮的婦女淡淡瞥了嬰兒一眼，冰冷的面容竟有點點溫柔，卻是憤怒道：「那群妖孽真該死，連普通人都不放過，我遲早得將他們殺個精光。」

「師姐，這個孩子怎麼辦？他的父母都死了，我們不能扔下他。」

冰絮淡淡的說：「師妹，你如果喜歡這個孩子，那就抱回去養大，反正我玄陰院是不會收任何男性弟子的。」

玄陰院，乃星極宗四大院之一，此院有一個獨特之處，從不招收男性弟子，不像其餘三院，男女皆招。

抱著嬰兒的婦女名喚柳依依，乾陽院院主唐卓雲之妻，人稱柳仙子。

柳依依看著那個嬰兒，滿是疼愛。

她和唐卓雲成親多年，一直不曾有孩子，如今這個孩子的出現，倒了卻她一塊心病。

「這事情得去問問卓雲，我可不敢私自做主。」

突然，一道人影從天而降，一身墨綠道袍，不是唐卓雲還有誰。

「卓雲，你追到了嗎？那個人是誰？」柳依依迎上去。

唐卓雲掃視村落一眼，急切道：「我們快點去和師兄他們會合，馬上那些妖族就該發瘋了，我擔心他們支撐不住。」

「此話何意？」

「因為我殺了龍皇之妻研玉夫人還有他的獨子。」唐卓雲沉吟道。

「什麼？」不僅柳依依驚愕，在場諸人統統雙目瞪大，不可思議的看著唐卓雲。

「道天兄，此話當真？」

道天是唐卓雲的道號。

「殺了就殺了，這有何不可。」唐卓雲傲然道。

「好，大快人心。」

「就是，如今龍皇獨子被斃，龍皇生命垂危，妖族實力大減，對我正道的威脅隨之減弱，此刻，正是我正道誅滅妖族之大好時機。」

「道天兄實力驚天，道術和劍術登峰造極，實乃我輩之楷模。」

……

對眾人的吹捧，唐卓雲毫不在意，突然，他注意到了柳依依手中的嬰兒。

「依依，這孩子是？」

柳依依走近，詢問：「卓雲，這是我在村落中發現的唯一活口，我見他可憐，有收留之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唐卓雲目光流轉，僅僅看一眼便去了興趣，淡淡的道：「隨你吧。」

然後，他吩咐下去：「我們走，去支援師兄他們。」

……

田野間，研玉靜靜地躺著，面容安詳，宛若睡去。

倏然，一道颶風劃過，雙翅鵬王降落在研玉身旁，見那安靜躺著的美麗人兒，雙目瞬間血紅，撲了上去。

「夫人！少主！」鵬王悲慟的呼喚，聲音震動天地。

聖湖龍宮。

鵬王抱著研玉，慢慢走著，腿似灌鉛般，每走一步，身體顫抖三下，雙目失神，天塌地陷。

「鵬王，夫人這是怎麼了？」

蛇老顫顫抖抖的走過來，沉痛的問。

鵬王似乎回過了魂兒，愧疚道：「屬下辦事不力，沒保護好夫人和少主。」

蛇老身體顫抖三下，搖搖欲墜，立即喚道：「大祭司，大祭司，大祭司。」

床前。

滿頭鶴髮的大祭司探探氣息，搖頭道：「夫人和少主均已仙游，回天乏術。」

「你說什麼？你不是神醫么，號稱賽華佗的神醫嗎？」

鵬王揪著大祭司長衫，怒聲質問。

大祭司仰天長嘆：「可笑呀可笑，我枉稱神醫，不僅對陛下的病束手無策，如今，更是無力回天，可笑呀可笑。」

「鵬王，你鎮靜。」蛇老勸道。

鵬王一下甩開大祭司，大吼：「出了此等大事，你叫我如何鎮靜，你叫我如何鎮靜！」

「陛下，注意保重龍體。」

不知何時，龍皇出現在這裡，周圍是一些攙扶的侍衛。

「滾開！」龍皇喝一聲，用力一甩，將那些攙扶他的侍衛甩開。

他目眥欲裂，顫顫抖抖，走了沒幾步，體力不支，向地面倒去。

蛇老眼疾手快，立即扶起他，慢慢將他扶到床邊。

龍皇伸出枯槁的手，顫顫抖抖的拂著研玉和嬰兒的臉，老淚縱橫。

「夫人！」

「孩子！」

一旁的紅衣放聲大嚎，淚如泉湧，小手不住的搖著研玉和嬰孩。

「誰？誰幹的？」龍皇喝問。

「陛下，想必是那正道。」蛇老小心翼翼的說。

龍皇大怒：「正道，我妖族與你誓不共天，屠我夫人，戮我孩子，咳咳……」

龍皇劇烈咳嗽，咳出斑斑血跡。

「陛下勿怒，陛下勿怒……」眾人齊勸。

「給我殺，我要屠戮正道，為我妻兒陪葬。」

言罷，龍皇抑制不住，一大口血噴出，人也倒了下去，再沒站起來。

「陛下！」「陛下！」「陛下！」……

大地染血，蒼穹赤紅。

山河破碎，寰宇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