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暖風熏得遊人醉
第六章暖風熏得遊人醉
未時,樓外樓內,望山閣里。
烹茶,品茗,望遠山。
煮茶的水,經由紫砂壺的依託承載化為屢屢輕霧,隱藏於山隘間。
口中噴香的黃金糕,綿軟卻不黏牙。
和著古韻悠長的茶香,看著碧波蕩漾的湖水。
三兩才子和佳人相邀共游湖上,執扇掩畫面,僅是看著也是極其具風情雅韻的。
南國的才子吟誦的自然是風花雪月,而這些極具浪漫主義色彩的吳儂小調更是隨著歌者溫和婉轉的聲音流淌過了大街小巷,穿過了那西湖,也掠過了錢塘江上。
嵐一邊享用著桌上的美食,一邊用眼睛瞟著熊。
熊的確生的不難看,可以說是極其溫潤的一個人,結實的身板還留給人一種敦實的安全感。
熊的眉眼生得極正,五官立體,皮膚白卻是不病態。天庭也是飽滿的。濃濃的眉眼下是雙長長的丹鳳眼,這給熊平添了幾分柔媚的感覺,雖說這個詞用在男生身上並不合適。但可以預見的是熊日後必定是一位翩翩佳公子,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蘇夫人順著嵐的目光一看著熊。是啊,這麼優秀的孩子怎麼會有狠心的父母把他拋下?這個孩子身後一定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嵐對著熊是有一種特殊的感情的,可能是因為年紀太小自己還不覺得什麼,但是旁人卻都能清楚感覺的到。就例如她不許別人叫熊的名字,這是一種佔有慾。佔有慾的後面是什麼?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再者,這才子佳人青梅竹馬的話本並不是白看的,
真正的青梅竹馬的典故出自於前朝極盛時期的詩仙太白,正所謂「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只是不知道嵐有沒有心效仿後續的——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
十六君遠行,瞿塘灧澦堆。
五月不可觸,猿鳴天上哀。
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
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
八月蝴蝶黃,雙飛西園草。
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
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
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
這是這個時代每個女子都嚮往的事,畢竟盲婚啞嫁實在是太多,而得到幸福的實在太少了。有些父母更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做扁擔婚亦或是賣女兒的可惡行徑。
此刻嵐覺得自己是幸福的,起碼她的父母是那麼的和藹。她還有熊這樣好的一個哥哥。
這時候熊也看了過來,剛好和嵐的目光撞到一起。嵐一個緊張,被茶嗆到了,一陣猛咳,小臉也變得通紅。
熊也知道在外頭不比在家,連忙喚了綉碧幫嵐緩著氣。
熊只有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的份。
熊肯定不知道現在他的模樣又憨又逗,活脫脫一個忠犬的樣子。
惹得剛剛緩過來的嵐又是一陣笑,這下嵐真的緩不過氣來了,直嚷著笑得肚子疼,到後來甚至笑出了淚,趴在桌上直哼哼。
這時候,包間里突然進來一行人,打斷了眾人的思緒。
他們身後的小二則是一臉的殷勤賠笑。倒是領頭這人一身淺天青色斜領交裙,四周用黑布做緣邊,用茶褐色做成袍子的,墨色的絲絛系在腰間。這並不是什麼奇特的穿法,這正是在大宋極其流行的「道袍」。雖說這男子身上的衣物款式不是很新穎衣料也不是頂好的,甚至這袍子都有種被洗舊的無力感。但是穿在他的身上就有一種特殊的氣質。
他的腰間還掛著一根玉笛。色澤很是通透碧翠。看起來不像是凡品。但是這男子衣著打扮和氣質極其不符。看來不是落魄的公子就是大隱隱於市的高人了。
放下了戒心大家開始打量那兩人。
這個男子是極挺拔的,不似江南的男子。他站在那裡就像一棵松,是只能讓別人仰視的。
而身邊的這個女子身材凹凸,玲瓏有致。輕衫罩體香羅碧,步步生蓮。這略涼的天氣都被她明而不媚的臉龐襯得暖洋洋的。烏黑如墨染的發上,白角長梳,側鬢而入。
額前有幾縷碎發垂下,襯得額前梨花妝更加鮮動靈活。
玉色的披帛環繞雙臂,傾瀉而下,映照著點點的陽光,泛著星星一樣的點點光芒。
好一對金玉良緣!這是眾人的第一印象。
正在局面尷尬的時候,那名男子首先作了一揖打破僵局,開口道:「現今春日尚好,無奈樓外樓已經客滿,特特勞煩小二哥尋一和善的人家拼桌。不知這位夫人是否能割愛?」他的手略略一指包間里的另一間桌子。
是了,這望山閣包間是有兩套桌椅的,中間還有屏風相隔,他這個要求並不算過分。可是這人嘴巴實在是厲害,蘇夫人心忖了一下,若自己不應下來豈不是成了他口中的不和善之人?旋即皺起了眉頭。
那男子看著蘇夫人的面容似有鬆動立即道:「小生溫州人士,姓林,剛剛多有得罪還請夫人海涵。」
蘇夫人也樂得做個人情便向小二點了頭。
只見剛剛還愁眉苦臉的小二一下子換了一副眉開眼笑的臉孔,這速度可與千里馬媲美。
「小的立刻去收拾,還請二位客官稍等。」小二撣了撣搭在肩膀上的白毛巾,扶了扶他的巾帽,鑽入屏風的那一邊去了。
「林升謝過夫人,這是舍妹舒心,見過夫人。」林升再次作揖拜謝。
「見過夫人,謝夫人。」舒心的話語讓人很是舒服,薇薇的福禮更是讓她柔弱的姿態盡顯,好不動人!
「您是林升林大人!」熊突然想到了什麼,連忙出聲。
「小兄弟,你好像知道我。」林升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
「您就是在臨安府第題詩的那位大詩人!」熊激動地站了起來。
「不錯,我的確是在臨安府邸的牆上寫過一首詩,只不過是信手拈來之句,實在不容掛齒。」林升的言語不帶絲毫造作,對於一個孩童都如此自謙,更可以看出此人修養之高了。
他身後的的舒心也僅僅是淡淡地笑著,彷彿世間女子本就該是如此恬淡。
「大人的詩句我反覆琢磨了許久,以前的也略有涉獵,只覺得大人的仕途不該如此!」熊握起了拳頭憤憤道。
「一個人活著可以只是吃喝,也可以去做些事情。好事還是壞事就是你自己決定的。你做了好事得到的是稱讚。做了壞事自然會有罵名。活是給自己看的,與別人無關。知道嗎?」林升摸了摸熊的頭,向蘇夫人行了一個頓首禮就和舒心一起穿過屏風到了另外一邊,不再言語。
倒是舒心走到熊的面前對著他笑了下,不著痕迹地塞給他一個荷包。
嵐一直沒有說話,在這段時間都保持沉默。她只知道剛剛的姐姐長得很是好看,還走到了熊的面前特意對著他笑,那個笑這麼好看。
嵐突然有一瞬間甚至覺得熊不會再一直屬於自己了,總有一天是要離開的,而那一離開可能就是永遠。她突然有點心慌。
春日裡還是夜晚長的,不多會兒天邊暗了下來。
打道回府的時候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殊不知今晚,就是他們命運的一個小小的轉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