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沈晚飽含同情地看著男人。
眾所周知,在小說世界,跟男女主同名同姓的人,不是炮灰就是炮灰。
若不然男主含情脈脈地喊女主名字,應聲的卻是個比自己還高大還英俊的188硬漢,那場面,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男人眼珠逐漸恢復清明,沉默地看沈晚一眼,眼中似有驚訝掠過,但很快恢復正常。
沈晚回看他一眼。
男人垂眸,緘默地收回目光,似在思索。片刻后,又抬首看沈晚一眼,眸光沉沉。
清晨的卧室里滿是寂靜。
沈晚沒忍住,問:「我臉上有什麼嗎?」為什麼一直看她?
男人似是被驚醒,收回目光搖頭。
沈晚抬起手腕,道:「那……你能先放開我?」
男人的表情似乎有瞬間怔愣,但瞬間恢復平常。他鬆開手,眼眸微垂,跟沈晚道歉時嗓音有幾分嘶啞:「對不起。」
「沒事。」沈晚活動手腕,她不會跟昏迷中的人計較。
男人道:「還有,謝謝。」
沈晚:「嗯?」
謝晗沉沉抬眸看向沈晚,眸光深邃幽暗難解,「救我之事,多謝。」
沈晚想了一會,說:「你不用謝我,我也不是很想救你。」
若不是天道提醒,她早就有多遠跑多遠。
「我知道,」謝晗神情有瞬間的暗淡,「我生來便有原罪,沒有人會想救我,習慣了。」
沈晚:「……」
謝晗還沒來得及說其他,一張漂亮的臉就湊到他面前,謝晗微微後仰。
沈晚認真地說:「知道嗎?我不想救你只有一個原因。」
謝晗愕然。
沈晚說:「你長得太好看了。」天生長著張「談戀愛嗎,滅族又BE那種」的臉,讓沈晚不由敬而遠之。
「……」
謝晗看上去頗為無語。
沈晚笑笑,像謝晗這種書中人物,根本無法理解她看完虐劇后對所有路邊野男人產生心理陰影的應激反應。
不過,他說的話……
沈晚心裡嘆口氣,坐到他的床邊,耐心地跟他說:「所以,你明白了嗎?我不想救你只是我個人選擇,跟你無關,更跟你身上有無原罪無關。事實上,我還是第一次聽別說自己生來便有原罪。怎麼,是你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你父母生你的?」
答案是不可能,因為那時他還沒出生,不可能跪在地上求他父母生他。
謝晗喉嚨嘶啞,什麼話都沒說。
你生來就有原罪。
這是他從小到大聽過最多的話。
師妹說,師兄說,師尊說,連母親也說。他是無惡不作混天魔尊的子嗣,是高貴的雲夢仙子被強迫後生下的孽種,是雲夢仙子和洛華尊者感情路上的絆腳石。所以哪怕他是洛華尊者的徒弟,雲夢仙子的親兒,他也不配得到他們的憐愛,甚至,他該對他們願意冷眼冷語看他感到感激。
——他們本可以殺了他的。
謝晗從小就接受這樣思想,縱使長大啟蒙開智,隱隱覺得師尊母親他們說的不對,他想辯解,想反抗,遭受的卻是暴打和禁閉,漸漸的,連他自己似乎也逐漸接受這樣命運。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他生來從無原罪,因為他的出生不是他自己祈求來的。
謝晗略微抬眸,墨色寒潭般的眸子沉了又沉,「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我說這種話。」
沈晚聞言,立馬一臉警惕:「幹什麼?你該不會因為我一句話就愛上我了?」
「……」謝晗:「那倒沒有。」
沈晚這才放心,她不希望一頓雞湯換一場愛這種狗血的事發生在她身上。
讓她一個人快樂地飛翔、歡樂地走劇情吧!
估摸著沈母做好早飯,沈晚站起身,回頭對謝晗道:「你好好休息,待會我會來給你送飯。」
謝晗點點頭。
一掩上門沈晚就忍不住問天道:「你讓我救的是什麼人?」為什麼一副童年受過創傷模樣?
天道言簡意賅:
【香料。】
「……」沈晚:「有時候我真覺得我當天道說不定都比你稱職。」有這麼草菅人命把人當香原材料的嗎?
【那你來當。】
天道也不推遲。
沈晚驚了:「我當天道那你怎麼辦?」一山不容二虎,一個世界總不可能有兩個天道。
【我當贅婿,抱您大腿。】
「……您的志向可真是偉大而緊追潮流。」
說歸說,天道可沒那麼容易更換,不過沈晚還是好奇:「天道也能換嗎?」
【嗯。】
「怎麼換啊?」
【不記得了,也許跟你喜歡的那位女主一樣,挑了天道,就成了新的天道。】
沈晚疑惑問:「你當天道很久了嗎?」所以連怎麼當上都忘了。
【嗯。】
「在這一個世界還是很多世界里?」
【只有這一個世界。】
「不會無聊嗎?」沈晚感覺自己在打破砂鍋問到底。
【有時候會,有時候不會。】
沈晚道:「為什麼不會?是因為會遇到我這種善良可愛美麗大方的小仙女嗎?」
沈晚原本只是想開玩笑,就跟她以前跟經紀人姐姐開玩笑一樣,沒想到天道居然罕見地沉默了……
呃呃呃……
沈晚一鼓作氣衝進廚房端起粥就往房間溜。
沈母關切問:「不跟我們一起吃嗎?」
「不了不了,娘,我回屋吃就好。」不能讓沈母發現她屋裡還藏著大男人。
「這孩子。」沈母望著她的背影,忍不住露出笑臉。自己家的女兒,除了寵還能怎麼辦?
沈父坐在院中,懶懶地抬起眼皮看她們一眼。
此時陽光正好,晨曦灑在靜悄悄的院中,似乎院中所有生物都渡上一層金光,連沈晚的背影看起來也閃爍著安謐微光……
沈父突然開口:「你看她跑的,好像一隻鵝。」
遠處沈晚蹦躂的身子一僵,隨後身姿款款地向她的房間走去。
沈母忍不住笑:「非要打趣孩子嗎?」
「看不慣她那得意樣兒。」
「你啊。」沈母溫柔笑著,沈父亦笑著看她。
沈晚端著兩人的早飯進了屋,關上門,將捧盒擱在床邊的桌几上,招呼謝晗吃飯。
謝晗原本閉目靠牆坐在床上,聞言睜開眼睛:「我不餓。」
「你怎麼會不餓?」沈晚疑惑,她昨天下午將謝晗帶回家,此時已將近過七個時辰,謝晗居然說不餓。
不過很快她就醒悟過來問:「你辟穀了?」這可是仙俠世界,修為境界到一定程度就能辟穀。
謝晗搖搖頭道:「沒有。辟穀需境界達築基以上,我如今不過鍊氣七層。」
既然沒有辟穀,那就該來進食的,你為什麼不過來吃飯?沈晚疑惑地看著謝晗。她記得她十三四歲長身體容易餓的時候,每到飯點吃飯很積極的。
「……」
迎著少女疑惑的目光,謝晗坐在床上僵持會,掀開被朝沈晚走過去。
就在沈晚以為他要坐下吃飯時,他從袖中攏出一青花瓷瓶,倒出一粒褐色丹藥,修長的手指捏起丹藥遞給沈晚看:「這叫辟穀丹。」
「嗯。」
謝晗將辟穀丹放進嘴裡咽下,「咽了不用吃飯的。」
沈晚:「……」
謝晗罕見地笑了下。
失策失策,她不是這個世界的土著,哪怕看過書,了解這世界許多常識,但也不如這些修士融會貫通。
好在她現在只是凡人身份,還未正式成為修士,不知道這些也說得過去。
沈晚問:「既然你有這種可以不吃飯的丹藥,那有能治你身上傷的葯嗎?」
「沒有。」謝晗神色黯然,「師尊……我師父說,修行之路,受傷是常見之事,那些治傷靈藥,我不需要。多受傷,反而有益於修行。」
沈晚一聽就覺得不對勁:「可是你修為應該不算高?」
「確實。」謝晗道,「一般像我這種自小拜入宗門的弟子,十五六歲便可築基。我如今二十,仍不過是鍊氣七層的修為。」
沈晚聽他說他自小拜入宗門,又聯繫他之前「生來便有原罪」的話,忍不住問:「你師父他……不是在打壓你?」
天天給人洗腦生來就有原罪不說,還給人洗腦受傷不需要葯治。若是教出一個空前絕後資質卓絕的徒弟也就罷了,可謝晗明顯修行進度遠落人後。
謝晗道:「我不知道。」
沈晚嘆口氣。她感覺謝晗不是不知道,而是根本不想知道,所以才假裝看不見,假裝聽不清。
謝晗斂眸,正不知道說什麼,卻突然感覺到沈晚的靠近。
沈晚低首,一把湊到謝晗面前,和他鼻對鼻眼對眼說:「一般來說,我不喜歡多管閑事,因為我每次多管閑事都會惹來很多麻煩。但這次……」她頓了頓,「就當我不想欠你。」
「你給我聽著,你師父也好,父母也罷,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你的人生不應該由他們來評價。如果你覺得他們說的做的是錯的,那就信你自己一次。」
「他們不是神,你的人生該由你自己主宰。」
一般而言,沈晚不會這麼偏激,但誰讓謝晗的父母師父聽描述完全不像好人。
而且謝晗也有二十歲,她相信他已有自己的判斷,只是他不敢去承認。
沈晚的突然湊近讓謝晗有一絲僵硬。明亮清澈的眼睛湊得這麼近,就這樣毫無防備直直看著他,渾然不顧呼吸間的氣息直接灑在他的鼻息間。
謝晗撇過臉,強裝鎮定道:「你救的我,不該我欠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