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墳場捉鬼記

墳場這個在別人眼裡有些恐怖的地方，在他眼裡卻曾是那麼的溫暖！

——作者題記從市公安局開會一回來，林場派出所所長老余就召集全所民警開了個碰頭會，中心議題只有一個：配合鎮殯葬管理所、鎮精神文明辦公室等部門開展平墳工作。

一聽是這差事，小王、大武等幾個民警頓時一臉苦相，連連搖頭。見民警們有畏難情緒，老余也挺無奈，但還真就不能怪民警們。為什麼這麼說呢？原來，林場派出所所在的林場地處密林深處，交通不便，進而導致林場居民與外界的接觸相對閉塞，觀念亦比較保守。就拿火葬這件事兒來說吧，儘管鎮**從上世紀90年代就一再要求林場的居民死後火葬，甚至還專門請了一個二人轉班子在林場演了三天宣傳火葬的戲，可林場居民從老到少依舊秉持「死者為大、入土為安」的舊觀念，總覺著自家親人死後讓人燒成灰挺不落忍的，因而在出殯時總是想法設法的將死者偷偷埋掉。一來二去，在林場西邊較為隱蔽的山坡上就形成了一片頗具規模的墳場。今年，因為要修市區通往林場的森林防火公路，在勘查路況時，有關人員意外發現了這處「特區」。於是，鎮**緊急開會研究推平這片土葬墳區的措施。考慮到個別林場居民思想頑固，為避免平墳時林場居民與平墳工作人員發生衝突，市公安局應鎮**的請求，決定由林場派出所民警在平墳現場進行警戒，以防發生事端。話是這麼說，可民警們心裡還是有些打鼓。這倒不是怕得罪人，而是因為平日里民警們和當地居民相處的非常融洽，現而今卻大張旗鼓地參與刨人家墳墓，怎麼著也有些不近人情，老覺著有點虧心。

說話間到了第二天，按照公安局的指令，所長老餘一大早即帶領小王、大武等民警就前往平墳現場執行警戒任務。還好，雖說死者家屬在移走自家棺槨時免不了會哭罵詛咒一番，但現場還算平靜，未發生衝突事件。

長話短說，這一天波瀾不驚的下來，平了四、五十個墳頭，並且林場居民也沒什麼過激的舉動，令派出所的民警很是寬慰。然而，就在半夜，出事了——將近夜裡12點時，在幾名平墳工作人員的攙扶下，一名面色蒼白、年約40多歲的男子渾身篩糠的到派出所報案，說是撞鬼了！

通過這名李姓男子斷斷續續的介紹，民警們總算聽了個大概齊：這名李姓男子也是平墳工作人員，負責駕駛推土機。下午幹完活后，他脫下外套往推土機駕駛室里一扔就回了林場招待所。等倒了快脫衣睡覺的當兒，才想起手機還裝在外套的口袋裡。這位老兄心眼小，怕手機丟了，便張羅著去取手機。和他一個房間的同事見狀后便要陪他一起去取。沒曾想這位老兄喝點小酒是豪氣衝天，非得一個人去墳場，還放言要是撞見鬼了就抓幾個回來給大夥開開眼。

且說這名李姓男子出了招待所，走了一段山路后，心裡可就後悔了。感情這夜晚的林子太瘮人啦：路兩邊的樹林密密匝匝的，往林子里一瞅，黑魆魆的不見一點亮，怎麼看怎麼覺著裡面藏著棺材。再加上小風一吹，林子里傳出的窸窸窣窣的動靜聽著就甭提多詭異了，間或還「噼啦撲棱」的飛出幾隻長得奇形怪狀的大鳥，令這名李姓男子緊張的心臟都快偷停了。可牛既然吹了，他也不好意思就這麼臊眉搭眼的回去。沒辦法，乍著膽子走吧。說也巧了，就在他臨到墳場的節骨眼兒，隱約聽見好像有哭聲。一開始他還以為又是風吹樹枝的動靜，不由暗笑自己疑心生暗鬼。可越往墳場走，聲音越清晰。當他摸到推土機那兒、正開車門之時，猛聽得附近一簇灌木叢後面傳出「嗷嗷」的尖叫聲，並伴隨著刷拉刷拉的響動。就這一嗓子，讓這名李姓男子的神經徹底崩潰了，只見他連滾帶爬的掉頭就跑，一待進了招待所的大門，整個人順勢癱軟在地，嘴裡就蹦出倆字「有鬼……」

聽了這名李姓男子的敘述，民警們第一直覺就是：或許是哪個林場居民為發泄不滿而搞的惡作劇。隨後，民警們一路趕到現場進行勘察，另一路則前往林場居民區連夜進行調查。不過，忙碌了一宿，民警們卻什麼收穫也沒有。不僅事發現場沒發現什麼鬧鬼的痕迹，就連林場的居民，也個頂個都能證明自己昨晚一直在家，沒有作案時間。

案件調查毫無進展，加之平墳工作人員也都下山陪那名李姓男子進行身體檢查，平墳工作一下子陷於停頓。一時間，林場居民紛紛傳言是平墳惹怒了鬼魂才發生這檔子事兒。面對林場謠言四起的被動局面，所長老余有些坐不住了。他倒不信鬼神之說，但沒病不死人，事情總歸得有個說法，要不還不得讓群眾們戳脊梁骨呵。憋著這口氣，所長老余帶領民警一連在墳場周圍蹲守了三宿，可連個鬼影都沒發現。

就在所長老餘一籌莫展的時候，林場的老宋頭哭哭啼啼的來了，說是他那個傻兒子豆根走失有七、八天了，他怕孩子有意外，求派出所給找找。說起豆根，派出所民警並不陌生，孩子挺可憐，打小就智障，如今已是十四、五的大小夥子，智力卻僅達到五、六歲兒童的水平。自打豆根母親去年病逝后，身體殘疾的老宋頭根本看管不住豆根，一不留神，豆根就離家出走，滿山遍野的瘋跑，跟野人似的。哪個上山采山菜野果的林場居民碰上了豆根，就給孩子口吃的，但絕對領不回來。因為豆根別看智力不濟，可自我保護意識很強，你離他稍近點，撒丫子就跑。這幾年，派出所民警沒少幫老宋頭找豆根，所以對豆根極為熟悉。

「唉，以前墳地沒平的時候，豆根餓了還知道到墳頭找點別人掃墓時留下的供品吃。可如今墳也平了，孩子在林子里瞎轉悠，吃啥呀。真要餓死了，我咋有臉去見他娘啊。」老宋頭正一邊抽著所長老余的旱煙，一邊鼻涕一把淚一把的絮叨著，就見所長老余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一迭聲的吆喝小王、大武等民警趕緊出發找豆根。

見老余這麼重視，老宋頭感動的差點給老余跪下：「余所長，你可真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吶，我、我謝謝您了。」

「甭謝，老哥，」老餘一拽老宋頭，「真要找著豆根，我還得謝你呢。」

四個小時之後，小王、大武等民警在距離林場約一里地的一處草甸子里發現了處於半昏迷狀態的豆根。送倒林場衛生所一檢查——好嘛，孩子不知怎麼受了挺大的驚嚇，再加上幾天沒進食，虛脫了。

輸上液，看著如嬰兒般甜睡的豆根，所長老余長吁了一口氣：「孩子找著了，鬧鬼案子也破了，皆大歡喜。」

「案子破了，咋破的？」小王、大武等民警愣愣的一頭霧水。

「呶，」老余用嘴一指豆根，「這就是鬼。」

見大傢伙兒還有些懵懂，老余不緊不慢的揭開了謎底：原來，豆根這孩子雖說有些智障，但在尋找食物方面卻頗有天賦，知道墳場那裡有能吃的供品，所以在山裡亂跑時，肚子餓了就經常到墳場去找吃的。久而久之，他對墳場就有了特殊感情。對此，老余先前也有所耳聞，但最近一忙活，就忘了這茬兒了。剛才，老宋頭的話一下子激活了他的靈感。他推測，自打平墳工作開始后，眼見墳場人聲鼎沸，嚇的豆根也不敢靠前。但出於對墳場本能的依戀，他便趁晚上沒人時跑到了墳場，一看自己的「家」被搞的亂七八糟，不由痛哭起來。這當兒，恰巧趕上那名李姓男子來墳場尋找手機。一看又來人了，出於恐懼，豆根被嚇的失聲尖叫，並轉身就逃，所謂「刷拉刷拉」的聲音，就是豆根逃跑時候衣服掛蹭樹枝產生的響動。結果那名李姓男子不明就裡，反倒給自己嚇了個半死，並就此衍生出了這段離奇的「鬼」事。其實，被人疑為「鬼」的豆根更是嚇的夠嗆，迷迷瞪瞪也不知跑了多遠，又累又餓，就昏到了。要不是民警發現的及時，這孩子的小命就難保了。

事後，在刑警大隊的技術支持下，勘察民警還真就在距墳場約20米遠的一處灌木叢的浮土下提取到了豆根的腳印，並一直延伸到遠處的樹林里，從而為老余推斷的正確性提供了堅實佐證。而隨著鬧鬼謠言的解除，平墳工作進展很快，也沒林場居民橫加阻攔。再後來，考慮到豆根這孩子的境況，公安局、鎮**共同出面協調有個部門，將豆根送到了市福利院寄養。現在，豆根衣食無憂，再也不需要到墳場去尋找裹腹的食物——儘管那個在別人眼裡有些恐怖的地方在他眼裡曾是那麼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