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十八好漢
風衣府現任府主是溫鐵雄,他本不中意楊清做教主,為給新主一個下馬威,他甚至還鬧出「驗血查貞」的把戲。他見是我護送楊清回山,就斷定我與楊清必有私情,於是在通政殿十使五院公議大會上放言,那些丟失貞潔的聖女非但不配繼任教主還要處以極刑。
溫鐵雄這自以為聰明的一招卻幫了楊清的忙,五位聖女中有三人被人舉報與人私通,已失去處女之身,儘管後來查驗純屬誣陷之詞,但三人名譽已毀,不得不退出這場角逐。「驗血」之後又有一位聖女被褫奪繼任教主的資格。
楊清這個教主差不多是溫鐵雄拱手相送的。但楊清並沒有絲毫感激之情,她請我來就是向我討教如何拿下溫鐵雄。她顯然還把我當成一個局外人,因此詢問我時,顯得直言不諱,她告訴我教中一些有實力的人已站到她這一邊,哪些人是可以爭取過來的,哪些人又是溫鐵雄的死黨幫凶。然後她問我:「我們能打敗溫鐵雄嗎?」
我說:「一定能,但不是現在。溫鐵雄身為風衣府主,經營落髻山多年,內外黨羽眾多,值此風雨飄搖之際,不可貿然動手。」
她咬了咬牙說:「那你的意思呢。」
我說:「先剪其羽翼,再徐徐圖之。」
她笑嘻嘻地說:「你說的跟苗劍芳一樣。不過我以為,對付溫鐵雄這樣的人宜快刀斬亂麻。你不是說現在亂嗎,那咱們就來個亂中取勝。」她不無得意地說:「我手上有溫鐵雄的把柄,足可讓他乖乖就範。」
她確實逼退了溫鐵雄,但風衣府卻落在了胡武一手裡,胡武一的手腕遠不及溫鐵雄,但他更難對付,難就難在此人出身鐵心堂,手裡牢牢掌握著落髻山的兵權。先教主曾借他的手扳倒過三個大權在握的風衣府主,討平了數處叛亂的地方總舵主。不光鐵心堂五軍、五院侍衛,甚至中宮監也在在他的掌控中。溫鐵雄能成事是因為有他鼎力相助,自被苗劍芳離間之後,也就只好束手就擒。
她長吁短嘆說:「這個胡武一,比溫鐵雄更加可恨,溫雖然可恨,到底面子上還過得去,這個犟驢連面子上都跟我過不去。都說讓我忍,我怎麼忍的了。你還笑,這有什麼好笑的。」
「對付犟驢就要用對付犟驢的辦法。」
「什麼辦法。」
「荊湖不是出了大亂子嗎,拭劍堂殺了不少人,一定有不少怨言吧。」
「那又怎樣?」她剛一發問,自己就笑了起來,「你是說把這頭犟驢趕到荊湖去。他肯去嗎?」
「不去,就抽他鞭子。打狠了,他自然就去了。」
她有些猶豫,畢竟惹毛犟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鼓勵她:「他不過是頭犟驢,打他,他頂多跳一跳,發發脾氣,還敢吃人不成。」
她哈哈笑了起來,說那倒是,那咱們就抽他兩鞭子看看。
胡武一果然被抽的跳了起來,荊湖總舵不久前被拭劍堂聯合丐幫、洪湖派血洗了一場,業已名存實亡。楊清在朝會上問胡武一如何處置,胡說自然是以血還血。楊清頓時就冷下臉說:「你如何以血還血?在風衣府里設壇詛咒金百川和南宮極樂死嗎?」
胡武一頓時羞的滿臉通紅。
胡武一就這樣被迫掛著風衣府主的銜巡視嶺南去了。巡視嶺南自然是虛,巡視荊湖總舵故地才是實。當然我這也只是簡單地說說,扳倒胡武一果然如此容易,也就沒必要害的大家都睡不著覺了。實際上在這次朝會之前,胡武一敗局已定,胡武一之所以猖狂,依靠兩個人,一個是掌控鐵心堂五軍的焦手,還有就是川中總舵主何園衣。拿下焦手的是苗劍芳,苗劍芳從千葉堂起家,窺探隱私一向是他的強項,他查出焦手利用公帑在成都養外宅的罪行,一舉降服了焦手,焦手供出何園衣貪污的證據,於是他又聯合清議院院主韋千紅借何園衣貪污之名將其拿下。
解決了胡武一后,論功行賞,苗劍芳做了風衣府主,而我也因護駕之功不僅破身入教,還一步登天,直接升任中宮監副掌宮兼掌政務堂主事,可別小看了政務堂主事,天火教所有大事循例都要在政務堂議決,不管你功勞有多大地位有多高,入政務堂時既不得帶侍從也不能攜兵器,如此就都處在政務堂主事的監管之下。
守衛政務堂的侍衛名義上聽命於中宮監侍衛統領,實際上是掌握在主事手中。
除了護衛,我的另一項重要任務就是協助她批閱那些文山文海了,這可是個苦差事:遭人非議,又勞心勞神,實在是吃力不討好。我據此半真半假地跟她定了個四年之約:我輔助她執政四年,期滿我退出離開。
這個在我進落髻山之前就已經跟她約定了,只是當時說的是一年,也沒有說是輔政,只籠統地說幫忙。上落髻山後就改為了兩年,溫鐵雄倒台時又改為三年。我主動要求跟她訂立這個盟約自然有我的道理,她是個權欲心很重的人,剛愎自用,疑心又重,度過眼下的難關,即使我願意她也不會跟我分享權力。
我把這些告訴我的上線,跟他說我這樣做是以退為進,先脫去她對我的懷疑,才能接近她,取信於她,最終達到利用她的目的。上線得到臨安的指示,同意我與她訂約。上線同時跟我說,臨安有人說你壞話,說你跟她訂立這個盟約,為的是要脫身自保,他建議我用心將「十八好漢」引入落髻山,好用實際行動回擊他們一下。
「十八好漢」是拭劍堂要安插進天火教的一組名單。頭一個就是李久銘。
李久銘那時還只是清議院的一名主事,同樣是主事,清議院的主事被人戲稱為吃飯主事,除了吃飯他們確實無事可做,一般來說都是安置那些失勢的倒霉蛋,但凡有一點進取心的人是不願在清議院待的,至少不願意久待。李久銘在清議院已經待了三年了。
如何把他從清議院調到政務堂,我頗費了一番腦筋。我跟楊清說:「政務堂事情太多,必須增加人手。」
她問:「你看什麼人合適呢。」
我說:「這個我也沒想好,不過要到這來必須符合幾個條件:一、曾在外面歷練過,最好做過主事管過錢糧,為人幹練,刀筆嫻熟;二、派系色彩淡,跟哪一派都不沾邊;三、為人踏實、能坐得住冷板凳;四、年紀不要太大也不宜太小,三十五歲上下。」
楊清咯咯地笑了起來,說:「我還要給你加上一條,必須是個男的。」
按照這五條去尋找,不久就找到了李久銘,引薦給楊清面試,她看完卻不置可否。我問她怎樣,她愁眉苦臉地說:「我不想要這個人,長的不好看,說話我還聽不懂。」我笑了,說:「咱們是選一個能幹事的人,又不是選美。」
她也笑了,但還是不肯答應調他來政務堂,只說:「先抽他過來幫忙,你再仔細訪查訪查,務必要找個看著順眼點的。」
李久銘長的確實不太順眼,但幹事絕對是把好手,沒用多久,他就脫穎而出了。那年冬天,原荊湖總舵鐵心堂的隊官廖暉到清議院狀告時任風衣府中樞堂主事文世勛在拭劍堂攻打鮮花嶺一戰中臨敵脫逃,致使數百傷兵慘死。清議院受了案子,卻不動手調查,而是將此事呈報政務堂,並擬寫意見建議轉風衣府執法堂調查,這是典型的推諉。風衣府中樞堂主事被人告,卻叫執法堂去查,能查出什麼結果來。
李久銘拿到那份呈報如獲至寶,他找到我說:「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說:「有把握嗎?」他高興地說:「我有十成把握!不過我需要教主的一封手諭。」我說:「手諭不是問題,但光憑一個文世勛就真能扳倒苗劍芳?」他想了想說:「只要想辦法讓文世勛去咬趙自極,或讓趙自極去咬文世勛,狗咬狗一嘴毛,咬著咬著就有人要倒霉了。」說到這,他頗為得意地笑了。
楊清不願給他什麼手諭,而是將他調去了執法堂。李久銘就帶著廖輝狀告文世勛的卷宗去上任。一個月後文世勛倒台,兩個月不到趙自極倒台,到那年天最冷的時候,苗劍芳服毒自盡。
苗劍芳死後,楊清問我誰能繼承他,我說司空束可以吧,資格老,又謹慎,好控制,她說不行,說他太老太滑頭,老想做好人,現在是革故鼎新的時代,他難堪大任。我說那調段玉明來吧,他雖然年輕,卻膽識過人,做總舵主這幾年把滇南總舵治理的井井有條。她又搖搖頭說,此人人品不好,在轄地私開礦山斂財,蓋了十三所莊園蓄養歌姬數百名,一個過不了財色關的人怎堪大任。此外我還聽說他跟臨安那個段什麼南的還有些瓜葛。
我說教主說的是段寧南吧,他是大理皇族之後,如今雖然做了宋國的鎮南侯,心力卻一直做著復國美夢。段玉明若與他有瓜葛,的確是不合適,我失言了。
她托著腮望著我的窘迫,說:「他跟段寧南有什麼瓜葛我倒不感興趣,主要是人品不行。」她讓我繼續舉薦,我想了又想,說那就擢升新人吧,李久銘人不錯,可惜資歷太淺,只怕不能服眾。她笑了,說那有什麼,論資歷你還不如他呢。
但她還是否決了李久銘,還是那句話:不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