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章 如此母子
天際小山桃葉步,白菽花滿湔裙處。
七日了!
美室閉門的第七日,就連德曼都無法安寧,毗曇等人都不解德曼為何如此緊張美室之病,其中緣由只有洛伊幸許才能明白幾分。
「有一句話叫做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如果了解你的敵人,知道他如何採取行動,自己總會有對策,而美室這次卻變得一點都不像她自己,殿下是害怕她變成一個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因此不知採取什麼對策了。」洛伊看出大家面上的疑慮,解釋道。
閼川與瘐信皺著眉,還是茫然不解,而毗曇卻明白了幾分,皺眉垂眸若有所思。
而洛伊也跟著沉思不語。她與美室雖然並未見面幾次,但是在21世紀,自己對她就頗為關注,看過許多文獻專門研究過美室其人,再加上穿越到新羅之後,耳濡目染對美室也就不算陌生。
美室歷經三代帝王,大風大浪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她心思深沉,喜怒不假於面,對於任何的艱難都是堅決直面而從不逃避,這一次的閉門稱病,連美生薛原都不見,也讓洛伊疑竇叢生,是的,這次美室處事方式完全不似她自己,她究竟在想些什麼?洛伊心中,已經不是單純的好奇而已。
出了綺羅殿,因為各懷心事,毗曇與洛伊竟然往相反的方向而行。
走出幾步去毗曇才回過神來,連忙回身追上洛伊心懷歉意:「不好意思,我有事要辦,或者你先回去吧。」
洛伊看他往曇華殿的方向而去,心下瞭然,輕言:「是想去見璽主?」
毗曇一愣,面上便有了些不自然,強扯了扯嘴角:「我想知道她有什麼打算,殿下既然擔憂,我想助公主一臂之力。」
洛伊一雙明眸直視毗曇的眼睛,將他的不自然一絲不漏地捕捉在了眼裡,卻並不拆穿,其實心內也明白,究竟是真的想要幫助德曼還是出於對母親的關懷,只怕連毗曇自己都不知道他真實的內心,或許是兩者兼而有之吧,洛伊目送毗曇的背影心情沉重。
曇華殿掌殿大宮女延青,這幾日也是焦慮不已,美室稱病,美生與世宗日日都要在殿前吵鬧一番,兵部令薛原雖然不至吵鬧,也是常常來殿前沉默等待,但莫說是她們,就算是自己這邊廂心急如焚,也是連美室的面都見不到。
璽主讓自己到英娜身邊服侍,其實也是讓自己監視著英娜,怕英娜一時激憤,惹出什麼大禍來。那日英娜找自己調小英過去,自己本來覺得為難,小英是君羅身邊的人,君羅受到璽主的寵愛大家有目共睹,自己怎麼能得罪君羅?
於是稟報了璽主,璽主只問了前後緣由淡然一笑,讓自己將小英調到英娜身邊,並且特別囑咐,這段時間對於英娜的一舉一動要更加留意,但只要她不惹出什麼大禍便不要聲張。跟著便是英娜稱自己生病,求著璽主把私府里貼身丫頭婉兒叫了入宮。
表面上風平浪靜,但延青就是覺得不踏實,但這幾日連自己都見不著美室,因此也只能暗自焦慮而已。
美室這幾日神思昏沉,是真的生了病。
德曼與春秋那日在殿議之上的主張,推翻了她的一整個世界。
這麼多年以來,不!是自己的一生!能看到最高的位置便是王后,最大的夢想便是改變自己的骨品!可是春秋說什麼?骨品制是野蠻而落後的制度,還說什麼應當將這個制度徹底推翻,,,,,,
她用盡一生的努力,註定一事無成,因為從一開始目的就錯了!所以,才會失去了方向。
美室緩緩從榻上起身,坐在妝鏡之前,看著自己蒼白下來的容顏,歲月無情摧人老,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從頭來過的機會。
「璽主,,,,,,」屏后響起貼身侍女謹慎的語音:「毗曇郎求見。」
美室淺啜了一口青蓮茶,舉眸看向對面的毗曇,他垂著一雙酷似自己的星眸,看上去頗為猶豫,因為心裡的緊張面部輪廓顯得愈加深遂,但只不過一瞬間,那刀鋒般的眉毛輕抬,下了決心般地舉眸勇敢盯著自己。
「璽主,聽說你稱病閉門任何人都不見,為何要見我?」毗曇語氣中帶著戲謔,看向一身素衣,長發輕垂的母親。
「你問這樣的問題,是想聽到什麼樣的答案?」美室輕笑,目光溫柔。
毗曇一愣,緊抿著唇,下頷便剛毅起來。
這一點,倒是像極了真興大王,美室心下暗忖。
「說吧!你來見我的目的。」再喝了一口青蓮茶,美室略皺著眉,這茶雖然有治療風寒的效用,但是其苦無比還真是讓人難以下咽。
「你是怎麼想的?」毗曇傾了傾身子,用迫切掩飾剛才的尷尬,用慾望掩飾著心底的秘密:「璽主究竟有何打算?為何這次要逃避?這可不是璽主你的個性!」
輕笑,美室理了理自己的髮鬢:「是德曼讓你來的么?她猜不到我如何反擊,坐立不安?」兩雙極度相似的星眸相對,最終軟弱避開的還是毗曇之眸。
「還是,自己拿的主意前來?想要在發誓效忠的公主面前立功?」美室不肯放過,驀然低沉了聲音:「看著我!」
毗曇一愣,猶猶豫豫地看向美室。
「想要打敗對手就不能逃避,不能讓別人看出不自在,不能有任何的歉疚之心!」再度輕笑,美室又柔軟了下來:「病了幾日,身子沉重,倒是辜負了春光明媚,毗曇郎抽出兩日時間,陪我去踏春吧。」
驚疑不定的毗曇盯著美室,卻見她一臉淡然,嘴角帶著溫柔的笑意,除此之外什麼都看不出來,自己仍然不知她在想什麼。
彷彿越來越陌生,對他的母親。
——
真的死了!
英娜迫不及待一步上前,一雙杏目瞪得溜圓,看著那隻剛才還活蹦亂跳,現在卻七竅出血的兔子,精緻的嘴角浮現出狠絕的笑容。
「是的小姐,這就是這種毒藥的特性。」小英上前一步,輕語:「下毒是在兩日之前,毒發卻是兩日之後。」
「本來我還不信世上竟有如此奇妙之毒,現在親眼目睹也不得不信了。」英娜笑意更深:「那麼明日,,,,,,」
「小姐,你要考慮清楚呀,畢竟她是璽主的侄女,,,,,,」婉兒的手指劇烈顫抖著,想要最後勸英娜取消這個計劃。
「這毒兩日後才發,兩日之後我們離她遠遠的,誰也不能懷疑到我們身上來。」英娜信心十足:「平日里她的飲食都由桃子那個賤婢料理,實在找不到機會下毒,明日春秋生日,是唯一的時機。」
小英聽得英娜如此篤定,心下暗喜,看來自己的計劃正在走下成功。
那日一調到英娜身邊侍候,英娜立即在自己面前說起了君羅的壞話,正中自己下懷的同時當然也要投其所好,於是便將那君羅平日里如何勾引春秋,如何討好美室,形形總總說得英娜火氣暴漲,咬牙切齒。
「春秋公子送了許多禮物給她,聽璽主的意思像是也贊成公子和她的婚事。」小英繼續火上澆油。
「什麼?」英娜果然爆發,一掌拍在茶案之上:「璽主也太不公平了,我可是她的親孫女!」
「小姐息怒。」小英立即軟言勸慰,輕聲提醒:「明知璽主最恨提到孫女,奶奶這樣的辭彙。」
「是我氣糊塗了。」話雖如此,英娜依然余怒為消:「得想個對策,絕不能坐以待斃。」
只是適時,小英便提到了這種毒藥,英娜開始還有些猶豫,她猶豫的倒不是應不應該害了君羅的性命,而是不大信得過小英的話,不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毒藥,也不放心這樣的事情交由小英去做,畢竟,如若事敗,,,,,,
小英在一邊觀察著英娜的面色,提出先在兔子身上試驗,進而再與英娜出主意:讓她稱病,將娘家的貼身侍女調入宮內。英娜轉念一想,這果然是個好主意,婉兒從小在自己身邊侍候,當然是個可信的,當下便同意了大半,唯一不放心的便是,,,,,,
「這麼奇特之毒我是沒有聽說過,你又從何得知?」直盯著小英的雙目,英娜逼問。
「這毒是由好幾種毒草研製而成,是奴婢的父親研製而成,父親現在已然身故,世了除了奴婢以為這毒再無人知,小姐可放心。」小英說得誠懇,打消了英娜最後一絲疑慮。
既然天下人都不知道有此毒,只要在下毒之後裝病足不出戶,當君羅毒發之時自己連接觸她都不能,也就怎麼都不會疑心在自己身上了。
於是立即便要催著小英試驗給自己看,而小英卻故意拖延時間推說此時身上並無此毒,需要出宮尋些毒草配成才可,英娜又去煩著延青要來出入令,急摧著小英去辦,這般推延一是的確有些事情要準備,比如毒草;第二也是為了不給英娜猶豫考慮之機。
直到今日,見那兔子果然在服毒兩日之後七竅流血,英娜又怎麼捨得放棄如此天衣無縫的計劃,婉兒的勸告她已經聽不進去半句,她看著那隻血泊之中四肢僵直的小兔子,眸中全是陰狠與堅決。
可是她哪裡知道,這毒藥並無任何特別,不過是小英之前給兔子所服之葯為假,今日混在充以食物的乾草之中才是真正的毒草而已。